月影重叠。
但,在这月色沉重的时刻,艾文奇却感到精神上的轻松。
因为游戏通关了?
大概吧。艾文奇也不大清楚。
生锈的夜空只是深呼吸着。
现在,盐执终于出现了。
他身着的深青色三层长衣的边角被焚成黑色。
忽然出现到艾文奇的身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您老来得有些迟啊。”
站起来,艾文奇忽然想起,盐玦还在等自己,便决定立即抽身,和她们汇合。
“慢,艾文奇尊。”
莫测的笑容面具。
“我之前,和玦儿讲了,有事和你商讨。所以,便先让她在终末殿的带领下,去等尊车了。”
艾文奇没有注意到,他对终末的称呼是“终末殿”,而不是“艾文奇尊的近身女侍”。
“……好吧。”
这个决定是不妥的,刚刚无缘无故得到一个伙伴,现在又要鸽掉约定。仔细想想,大家便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但,艾文奇似乎确实也有很多事想向盐执确定。
“那,盐执兄,有何贵干?”
艾文奇回头,看见盐执正仔细打量自己。
“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便失陪了。”
“哦?难道阁下……”
“……那可是你的女儿啊,第一次约定就推迟了,真的好吗?”
盐执的笑容依然没有褪去。
沉默。
“在老朽看来,艾文奇尊有很多想问的啊。”
“……其实也没什么。”
艾文奇说着,便看了眼昏迷的盐析。
“比起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事情,你倒不如抢救一下盐析。”
坚信不疑。
为什么盐执要强行把盐玦塞过来?
盐家是个大家族,据说,在建国前就存在了。这还是个辅佐王室的豪门。
现在,因为实力,自然面临被皇室连根拔起的危险,并且日益明显。
盐玦的复活,应当不让任何人知道,在来之前便死去是最好的,也是应当的。
她很可能被作为导火索,把盐家焚烧殆尽。
但是。
“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艾文奇说出了不应说出的话。
他不是迟钝的人。
盐执来找他,估计就是为了这句话。
自己虽然是私生子,但名声上却是“斗龙勇士”,之后也可能算是皇族。
在盐家因为一些借口,被消灭的时候,如果可能的话,艾文奇会对他进行资助,暗中帮助他“死灰复燃”。
至少,是接纳溅射出的火星。
“……”
尽管知道,艾文奇也不想面对这种现实。
知道是丑陋的,艾文奇还是抱有希望,希望会展露出美好的一面。
月阴。
盐执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的含义,便没有把他留下来。
“艾文奇尊,料事如神啊。”
盐执架起昏迷的盐析,看着艾文奇的背影。
自然,在艾文奇心中,和盐玦的约定优于大多事。
尽管,她只是被安排,半自动地寻找艾文奇,寻找自己永生的栖身之所。
“那,回见,盐执先辈。”
缓缓的道别。
前进。
路旁的碎石见证了盐家的荣光,接下来,也会见证这庞然大物的毁灭吧。
艾文奇终于叹了口气。
=
艾文奇一行人坐上了塞满纪念品的返程车辆。一些易损坏,或是需要保存的东西,已经被处理掉,或者放在释褐家了。
道歉的话,一开始,艾文奇便已经说出口了。
本来显得有些犹豫的盐玦挤出笑脸回应了他,想要让他不要担心,但实际效果来讲,艾文奇却有些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了。
盐玦似乎是第一次坐这样的巨大车厢。她双脚回收,把自己限制在片隅之地。
转动。
艾文奇坐在盐玦的对面,终末经过剧烈的心理矛盾后,选择了兽耳。
为什么终末会沉迷兽耳?终末的答案是“毛茸茸的很可爱”。
“对了,盐玦应该不会阿堪林立斯语吧!”
艾文奇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还不简单嘛,只要我用小小的魔法……”
终末悄无声息地凑了过去,盯着她的耳朵。
“……盐玦,你觉得呢?”
没有用敬语,随意的状态。
盐玦脸红了一下。
“那个……”
她抓着裙角,悄悄地看向艾文奇。
“我觉得……我可以学会的……请给我两天时间吧。”
说到一半,她又后悔了。
“不……如果是艾文奇的话……”
“没事。”
艾文奇稍微读取到了她的内心。
她的选择的考虑对象是“艾文奇”,不是她自己。
她正在权衡两种方法对艾文奇的影响。
“你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艾文奇想出的这句话模棱两可,但对盐玦来讲,应该确实具有一定的鼓励作用。
她看着艾文奇,低下头。
“那……我可以学习魔法吗?”
“欸?”
“不……不行吗?对不起。”
艾文奇迅速藏起了犹豫。
“没事的,没事的。”
“或者说,你要学魔法,才是最好的。”
“太——好了。”
似乎这就是终末所期望的。她终于把手凑了上去。
“学费是…一天一次哦。”
艾文奇立刻把终末酱抱了回来。结束了端虹的旅游,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金色的长发全部散开,约束的裙摆已经被扔掉了——现在白嫩纤细的肌肉完全暴露了出来。
怎么说呢,这样才是终末酱吧。这种连盐玦都面红耳赤的服饰正是她的象征。
“主人,不要啊——不要啊——”
棒读,好久不见的终末式误导。她一边慢悠悠地抗拒,一边荡着腿。
绯红已经蔓延到了盐玦的整个脸部。艾文奇看到,捂着眼睛的她看见了终末的**。
“学费,不存在啊【无慈悲】。”
或者说,他也想知道,终末的这种神奇的魔法是如何运行的。
“疼疼疼……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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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驻,下车,道别。
盐玦似乎预料到这差不读是最后一个会端虹语的人,便勇敢地说出了“再见”。
但就算司机不懂,她也要说吧。实际上,这是向着自己的母亲,向着自己的父亲,向着自己的哥哥,和未出生的弟弟的道别。
总之,在深夜,艾文奇终于回到了家中。
“哇……”
“没事,其实这没什么新奇的。”
艾文奇头一次厌恶家中的单调。
按照端虹国的说法,正式的结婚,都要准备完备的婚礼。至少,一个月前就要开始准备。
但是,若是“纳妾”的话……
不可能。“纳妾”的本质就是把女儿变卖给别人。
艾文奇开始体会到生活的艰辛。或许,即使这样,自己也算是个幸运的人。
现在只有两张床。
一大坨的纪念品中,“窗帘”,“方桌”,“木椅”之类的生活家居奇迹般一应俱全,艾文奇考虑单独给盐玦布置一个房间。
但,确实没有床。
“哦,盐玦酱,你在干什么啊?”
“……唔,艾文奇尊,我在稍微擦一擦桌子。”
盐玦踮起脚,尽力将身体向前探,触及聚餐的小木桌的对面,进行劳作。
转眼间,她就换下了幸福的新纱,穿上了浅褐色的便装。
这是端虹国款式的便装,仅仅是目测外观,就可以得到“非常复杂”的结论。
终末似乎是发现了可乘之机,在一旁愉快地玩礼盒包装袋。
“对不起对胡起……我已经完成了的…”
接着,她便有些不情愿地拿起第二块麻布,认真地帮着盐玦进行清扫工作。
=
终于整理完了,但这其实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艾文奇甚至感到了一丝倦意,盐玦却还在认真地工作。
至于终末,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将终末抬到她自己的房间内。艾文奇竟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木制八音盒。
看来,即使是终末,有时候也挺少女的。
大厅。
“辛苦了。”
艾文奇递过一杯生成的静水。
“不……没事的。”
盐玦还是有些拘束。她双手握住量产的无机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艾文奇尊。”
虽说眼球的成分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水,但艾文奇看到盐玦的眼,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水灵灵”这个形容词。
他向来不喜欢BBA式的词,便下意识地找词替代,但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请问……在名字后头家‘酱’是什么意思啊?”
“呃……”
这是问到点子上了。
“对不起,其实……”
“没事,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是终末的习惯……我竟然没发现。”
艾文奇才发觉到。自己的语言都因终末而改变了很多。
或许,自己的内心也正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以及,在第二次寻找与布置的过程中,艾文奇果然没有找到床。
“……对了,今天你先……”
盐玦抬头,小心地看着艾文奇。
祈祷。
“你先在我的卧室睡吧,之后,我会给你准备单独的房间的。”
让她去终末那里,让她去自己的房间睡觉,似乎都不是好选择。
但,既然名誉上是“夫妻”了,艾文奇便觉得自己不能因为莫名的抗拒,而表现地太冷漠。
咀嚼自己的抗拒,艾文奇才发现,自己只是不希望眼前的人不幸福。
但是,当他真正想起自己抗拒的原因的时候,为时已晚。
倾斜,月光洒在艾文奇的房间内。
这是由多久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觉了?艾文奇也说不清楚。
仔细想想,似乎也只有不长的三天而已。
平稳。
盐玦似乎一点也不了解晚上的事情【意味深】。她只是僵硬地听从艾文奇的“指导”。
艾文奇忽然的良心闪现,让他想要保留盐玦的纯洁——那种,远不如名誉上的纯洁的东西。
似乎躺在床上,她就很激动。但长时间的不动,才让她的疲倦涌了上来。
现在,他便在平稳的呼吸间,厌恶自己的踌躇。
但,就这样吧。
或许,看到别人的虚假的幸福,自己便足够幸福了。
所以现在,艾文奇才开始仔细地观察盐玦的兽耳。
虽说是长折耳,终末酱也用精妙的比喻【自以为】将它的触感抽象地描述了出来,但实际上,具体的样子却不曾被知晓。
外黑内白,有浅浅的灰色绒毛。从人的耳部出发,向外延伸。绒毛略微蓬松的状态,和一根手指差不多粗。
在接近中点的位置折了一下,但若是平常,没有警觉的时候,整个耳朵的垂下来的,看不出折痕。
刚刚回到家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警觉时,则会立起来,在头顶下显现出折痕,并且会无意识的微微颤抖。
艾文奇觉得,自己要抽出时间找一找这样的动物的资料了。
或许,她的某些习惯上也受到了这种动物的影响。
这样想着,艾文奇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