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芬茵斯存在的痕迹,久经别理,又重逢的那个晚上,盐玦的兴致确实不高。
不过,她或许真的在考虑芬茵斯随口说的话。
所以,终末非常期待的鸡腿大火锅,也就变成了稍豪华些的端虹式家庭盛宴——不满是确实的,虽然她吃的还挺开心的。
围坐在小方桌前。
终末长大嘴,将滴着艳红的辣椒油,卷着黄瓜丝的蒜泥白肉到了自己嘴里。
这是最后一片了。
盐玦撑着下巴,缓慢地摇着耳朵,盯着眼前的什么出神。
她已经换上了那身溅有淡淡污迹的米色家具套装。虽然现在还没有戴上那顶小布帽,但她已经把垂到肩胛骨的浓墨厚发卷了起来,盘到了脑后。
她注意到吃完一半的红烧鱼,便依靠肌肉记忆,在终末咋呼之前将保有余温的淡水鱼翻了个面。
堪称完美。
=
晚饭后,在环纳登的帮助下,盐玦把餐具转移到洗刷槽旁,一如既往地开始对这些可以作为一次性道具舍弃的东西进行清洗。
在清洗时的水声中,环纳登把桌子擦干净,然后拿出了今天的报纸,在边角处寻找招工广告。
艾文奇也建议过她,去魔研推(魔法研究及推广协会),但她似乎没有和别人一起研究魔法的打算。
这么一想,艾文奇家里的三个人都有明确的工作目标,但没一个是和自己一同研究。
终末找出了自己的“水晶杯”,踮起脚,从冷藏柜中翻出了大纸杯装的橙汁。倾倒,橙色填满了这折射出虹彩的容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终末酱之前写作得奖,花了一金币抽奖得到的奖品。她好像还因为这种事高兴了好一阵。
“哟吼……”
将橙汁放了回去。她先把嘴贴在被杯边,胀起脸颊,吸了一大口,然后,抱着映黄的玻璃,摩擦着地面,挪向了自己的房间。
收到盐玦的断剑后,艾文奇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但他却打算去帮盐玦。
盐玦正在收拾剩下的饭菜。她把那些东西收集到了黑色的袋子里,而没有它们烧掉。
“我来帮你吧。”
感到来自背后的声音和肩上的触觉,盐玦颤了一下。
回头。
“哦,艾文奇大人啊,你不去休息吗?……一直不吃饭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这点上,你其实不用在意。”
艾文奇没有意识到,他的话不仅会降低很多好感度,还封印了如“情人节巧克力”这样的,增加好感的事件。
“呐呐,环纳登。”
终末在回归的过程中注意到了什么她没有直接端着这大杯橙汁回去,而是转舵,驶向了环纳登。
环纳登表情严肃地盯着报纸。她在终末来之前就注意到了她。
移开视线时,环纳登也顺便把报纸跌了起来。
“怎么了?”
“帮我加点冰块嘛,求你了环纳登,我什么都会做的。”
“……”
撑开橙雾,晶莹的立体图形。
艾文奇发现,环纳登加的冰块除了正方体外,还有正五角星为底的柱体,正四面体,正十面体等等。
“谢谢,爱你。”
“终末啊,我觉得你自己也可以做到的。”
环纳登将报纸展开,她所注意的,也还是抱着冰镇橙汁的终末酱。
“……哎嘿嘿,好像也是啊。”
终末忽然想起了艾文奇的教导。第一卷的时候,她开始学习环系魔法的时候,艾文奇就告诉过她,魔法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方便生活,提高幸福度。
“艾文奇大人,你把水溅出来了。”
“啊,抱歉。”
艾文奇发现,一心确实不能二用。
他有条不紊地用基础的加热魔法,把盐玦身上的衣服蒸干。
“没事没事,衣服会自然干的。”
艾文奇默默地减少了水的生成量。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又开始使用水循环了呢?
盐玦并没有因为自己帮倒忙而责备自己,也没有让自己“别做了”,她只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盘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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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盐玦用手腕擦了下额头,将盛着白色凝块的小木碗放到了侧边的石台上。
“盐玦,这是什么啊?”
“哦?在端虹的话,这是一种很常用的洗涤剂哦。”盐玦挥了挥手,把黏上去的水甩了出来,“制作很简单的,艾文奇大人想知道是怎么做的吗?”
“行啊。”艾文奇撑着水槽边,露出了笑容,“不过,真亏你能准备好食材呢。”
“哈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的。”盐玦用手将露出的侧发拨向耳后,转过身。
对啊。盐玦本来就没有吃鸡腿大火锅的打算。
“那也很了不起啊。”艾文奇在不知不觉间也向左转了些。
沉默。
“那个,艾文奇大人……”
盐玦低着头,左手反复搓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又过了一会儿。
“对不起。”
盐玦伸出手,抓住了艾文奇的袖子。
艾文奇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罪恶感。
或许,他本应在对方道歉前说点什么。
或许,自己应该多考虑一下长时间为自己工作的盐玦。
或许,用自己的三观来衡量盐玦的行为,本就不对。
“我不应该自己单独出门的。我以后……一定不会……”
盐玦的声音逐渐减小,到最后,艾文奇也听不清是什么了。
她抓着艾文奇的袖子,把自己的脸埋在艾文奇的胸中。轻轻地颤抖着。
艾文奇倒吸一口暖气——毕竟室内有地暖。
他摸了摸盐玦的头,用那种生硬的手法。
“没事的。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盐玦一直在用阿堪林立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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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艾文奇安抚后,盐玦似乎变得开朗多了。
“对了,明天有一个手机展,是阿堪林立斯发明协会和魔法应用及推广协会联合组织的,你们要去吗?”
艾文奇放下接收器,看向了还在正厅活动的三人。
幸亏通知来得早,不然艾文奇就要逐个通知了。
“当然去啊。”终末把最新的杂志卷了起来,“环纳登也去吧,看看有什么款式。”
艾文奇原本觉得终末是不会去的。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终末只是个蜗居在家里的角色。
况且,她应该也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我也有点想知道。”终末坐在自己身边,环纳登也毫不介意——至少是毫不介意的样子。
“那我也去吧……话说回来,手机是什么?”
盐玦将晾干的盘子放回铁架上,回头,看向了艾文奇。
艾文奇确实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概念。但回答盐玦的是终末。
“就是更小的对讲机啊。”她把小说杂志翻到最后一页,照着上面的广告读了出来,“先进新体验!压缩压缩在压缩,手掌中的即时通话。皇家的联系方式——莫里埃德手机。现价只要,998金币。”
“诶?手机不是新提出来的概念吗?”
终末将目光移到艾文奇的脸颊,其他二人也是如此。
艾文奇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在主人去端虹国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东西了,不过当时还没有这么张扬地宣传出来。”
艾文奇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在她们的眼里,特别是终末的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什么时候都紧抓潮流的人了。
他还对释褐的通知产生了点奇妙的怨恨——为什么不早说是“成果展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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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艾文奇的室内还亮着灯,但距他的成果显现出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的话,正在研究的课题中,除了“【Ω-1】的化简”,还增加了“直通内心的沟通方法”,“基础环系魔法的再化简”。
艾文奇觉得,有了【阿伽鲁斯坦】之后,就没有必要研究【Ω-1】了。毕竟,就算经过了化简,最终结果的话,自己的魔力值也只够发动一次。
但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自己的父亲是科厉·范威海姆·康莱顿,自己的母亲是谁呢?
现在流行的说法是,艾文奇的母亲是一个端虹国的女子,生下艾文奇后死了。
但,科厉来秘密访问自己的时候,对自己说过。
“你的母亲是系。”
那可不得了——因为系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艾文奇觉得这是个科厉式玩笑。
想到这里,双手叠在脑后,躺在转椅上的艾文奇便从旁边的书架中抽出了一本书。
《神话通史》。
但系这个人正好是端虹国的,也正好是神话时代末期出现的人物。
据说(指神话中),她还差点创造新世界。这应该反应了人们的思想转变——毕竟,在同一个水平上的话,创造要比修改难,修改要比破坏难。
创世界,指的应该是“统治世界”。在这本格奇皇家承认的民间神话合集中,创世界只有两次。这应该有对“阿堪林立斯独立于格奇国”的暗示。
但系的风评不大好,里面的描写基本都是负面的。而即使如此,阿堪林立斯也没有禁止这本神话。
或许,科厉指定“系”这个形象作为他的母亲,是想要向他传递自己的什么愿望。到了现在,但艾文奇也没有明白。
系死于天罚——天指的是“世界”。这有些不自然,因为前文的确提到过,世界舍弃了自我意识,不可以对个体产生主观影响。
所以,应该是老死或者猝死的吧。毕竟有“不计其数的男人在她面前匍匐,祈愿,祈祷”(原文描写)。
但,如果这个天指的不是世界呢?
艾文奇沉浸在这种无意义推敲解读所带来的虚无的快感中(其实是中二病的一种),耽误了不少时间。
过了夜晚的一半,刚刚开始阅览“语言”,“人体”,“神学”相关资料的艾文奇感到了比后悔还严重的疲倦,便终于打算睡觉了。
再生魔法正在逐渐消失。
或许在很久之后,自己就不得不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吧。现在,也没有经费制作压缩片了。
他先出了门,穿过客厅,也没有敲终末的门,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终末的房间乱乱糟糟的。
她没有开房间内的大灯,只是在木桌上点亮了一盏平民用的煤油灯,然后用风魔法控制笔杆,奋笔疾书着。
金色的瀑布悬了下来,晕黄色的光芒模糊地映出金色下的白皙身躯,贫瘠的身体曲线,和白色内-裤。
“啊……哈哈,主人,你还没有睡觉啊?”
她听到了艾文奇开门的声音,回过头。荡漾的金色长发起到了秋衣的作用,即使不穿上衣,她似乎也不会感到冷。
“好好穿睡衣啊,赶紧睡觉了。你明天下午不是要去买东西,上午不是还要去看手机发售展吗?”
“啊,谢谢主人。……你赶紧去休息吧。”
听到手机发售展,终末的瞳孔隐约地睁大了些。她手法熟练地熄灭了油灯,爬上不愿意来,也不愿意走的床。
“明天开始洗脸刷牙啊……还有,尽量不要用油灯,对眼睛不好。”
艾文奇不知道,在确定他走了之后,终末又点亮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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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艾文奇躺在床上没多久,直接睡觉了。
终末并没有出现到艾文奇的床上。让他清醒过来的,是天空还没有被点亮时的,破土动工的声音。
安艾文奇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音源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具体来说,是自己家的对面。
说实话,这里是比较偏僻,也限制人行的地带,本来就没有必要安装隔音。
但之前,其他房间都是存储材料用的,以防万一,什么安全措施都加上去了。
总之,在安了一大半之后,为了省钱,艾文奇并没有给自己的房间整上噪音隔离材料。所以,能听到这种声音的,估计也只有自己了吧。
艾文奇克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把自己从这种“刻意隐藏却路出马脚”的声音中分离出来。
然后,艾文奇和终末一样,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当他起床的时候,正是蚀刻的最后一片(即早晨六点左右)。
清洗。
喝水,把眼睛撑起来,深呼吸。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穿好衣服,艾文奇发现,自己的正装上衣和领带找不到了。
算了,之后再买一套吧。
走到客厅,艾文奇发现了眼底有些沉寂积的黑色的盐玦正在迷迷糊糊地扫地。
她没有看清前面的路,按照往常的轨迹撞到了艾文奇身上。
“啊,对不起,艾文奇大人。”
在盐玦向后跳了一大步的时候,她的兽耳竖了起来。之后,她便在慌张中清醒了过来。
原来盐玦也没有睡好啊。
那么,艾文奇家的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盐玦啊,今天的话,你先好好休息吧。”
“诶?”盐玦的动作顿了下,“没事的,艾文奇大人。我可以……”
盐玦略显尴尬地露出笑脸,竖起来的兽耳也大幅度地摇曳着。
艾文奇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僵局。
盐玦到底想不想去呢?这样犹豫下去,不论怎样,都不算是好结果。直接放弃的话,也是如此。
“……”
看着盐玦的瞳孔,艾文奇也只是引起了她的脸红和低头。
“那,我们去吧。”艾文奇拍了拍盐玦的肩,“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盐玦的脸还是很红。她摇着棕黑的毛绒耳,抿起嘴唇,没有说出想说的话。
打扫完地面,盐玦看了看表,开始做早餐了。现在的时间并不算是充裕,她准备的是阿堪林立斯式现代早餐。
艾文奇去唤醒终末了。
和往常一样,敲终末的门是不能引起她的反应的。
突入少女的房间,艾文奇毫无罪恶感。但在他把手放在终末的门把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先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说,现在还早,环纳登还没有出来呢。况且,尽管还有几分钟,现在叫醒终末的话,之后的一周内,她应该也会用这件事为借口赖床。
“再给我两分钟”
艾文奇都能脑补出终末的话和抻着脚翻身的样子。
“艾文奇大人,你要干什么去啊?”
“哦,我先出去看看。”艾文奇回头,发现盐玦正跟在自己身后——她也打算出门。
如果没记错的话,盐玦的打扫流程是“一楼,草坪,二楼”,“一楼,楼顶,三楼”,“一楼,草坪,楼顶”。
竟然这么快!
不过,这也算是合理。盐玦规划,设计和建造的第三层早就在盐玦的眼前灰飞烟灭了,她不会去承认芬茵斯的“建筑艺术”,也自然不会去打扫最上层。
回视四周,艾文奇发现,这里在不被自己注意的时候,因为昨天的活动而变得稍有混乱的客厅,变得崭新地陌生了。
开门的那刹那,艾文奇才终于发现,过去的长廊被拆除了——怪不得底层显得不是那么空旷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的对面是一片空地,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影。
艾文奇忽然想到了芬茵斯的话。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她似乎说过,去处理一下事情。
再见面的话,要等到下一卷。
那是当然啊,再不见就没有机会了啊。下一卷的名字叫“傪痛余音-终点于结束之章”啊。
艾文奇觉得,这本破小说越早完结越好。越早完结,他越早享福,不用像现在一样,四处冒险去了。
打开门,光在那瞬间强了起来,这让眼球感到真切的刺痛的艾文奇眯上了眼。
“啊,你怎么又来了!”
适应光的时候,艾文奇听到了盐玦不满的声音。
盐玦恢复得很快,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因为这样强度的变化而感到不适。
不会吧。能引起盐玦不满的东西几乎不存在,所以艾文奇马上就猜到了答案。
纯度很高的芬茵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种锐利的眼神和微妙的嘴角弧度让艾文奇产生了微妙的自卑感。
“……芬茵斯,你不是下一卷才出场吗?”
芬茵斯确实换衣服了。或许是为了和之前的对称,她今天的衣装是仿端虹式的连衣裙。
这是一身色调柔和的白色连衣裙,尽管它的上下身的分层非常分明。
上半身有点紧身衣的样子,但这被冗长非常松散的白色炼金布隐藏了大概。细密的褶皱淡化了她胸下遮出的阴影,没有模糊她的身体线条。
但仅凭这些,也不能称得上是“仿端虹”。
腰下臀周开始,贴在身上的白色豪迈地向外向远散开,裙之底部的外层,蓬起的部分是一圈金色——这是许多端头近圆的羽毛图案连接在一起的样子。一对对金色的弧线之中,细金线悄悄地向着裙内延伸,在重复的细长阴影中消失了。
艾文奇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见到过这种样子的衣服——或者说是,类似于这样的衣服。
“你上一章没有看完吗?最后都写上了‘第四卷,完’了。”
虽然在和艾文奇对话,但芬茵斯的注意力却不在艾文奇身上。
她刻意弯下腰,让自己和盐玦处在同样的高度。单手扣住帽子,她恶意地咧开了嘴:“早安啊,盐珏。”
“我看到你可不高兴。”盐玦的耳朵竖了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们啊。”
芬茵斯直起腰,迈开脚,盐玦也没有抵挡住她这种“进去艾文奇家里”的气势。
“早饭可没有你的份——”
=
回归。粘在身上的清晨微寒便马上溶解到了来自地面的温暖之中。
现在大概是处于冬天的,但不知为何,现在的冬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寒冷。盐玦之前提到的“地暖”的威力似乎比想象中的枪械。
进门,艾文奇发现环纳登已经准备好了——她今天是打算去看手机展的,所以衣着也比较随意——绒毛满布的暗赤色短披肩,黑衬衫,膝盖下才开始向外延展的柔黑色长裙。
看到芬茵斯,她忽然皱了下眉,但马上就缓和了下来。
她也没有问芬茵斯来这里干什么,而是采取了无视的态度,悄悄地把两只后臂藏在了身后。
“锵锵锵,冲击性的事实。”
从沙发后弹出来的终末穿的是那件白色的连衣裙让艾文奇想起来了应该想起的东西。
芬茵斯身上那件衣服,之所以会觉得熟悉,原来是这样啊。
只是,终末这件衣服的裙角是厚叠的白色长纱。
“啊,芬茵斯来了。”
=
终末和芬茵斯寒暄过后的一会儿,就开始吃早饭了。
或许是考虑到了手机展,盐玦刻意做了阿堪林立斯式的早餐。
盐玦手工牛角面包,牛奶(昨夜采购),一片培根,煎蛋,和作为蘸料的紫色果酱,奶油。
“给你做饭,可是因为今天比较特殊……仅限这一次哦。”
盐玦竟然会体现出“傲娇”属性,真是少见。
因为芬茵斯的到来,艾文奇刻意换了一张长点的桌子。这是什么时候买来的,他自己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早餐的过程意外的平静,芬茵斯随意散漫的生活习惯只是让盐玦不爽的程度的糟糕。
似乎,比起往常,今天的盐玦更想让艾文奇吃点什么。
饭毕,环纳登将外套脱下,系上围裙,开始帮助盐玦洗碗。虽然她洗得太快了,洗完这项工作的主角变成了她。
艾文奇忽然感到莫名的内疚,但想到“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便觉得安心了许多。
“啊,芬茵斯殿……如果你真的想找工作找不到的话,可以去考虑做一下饭店的后勤部之类的。”
虽然盐玦很想让环纳登留下来。这样的话,家里的卫生就更可以得到保障了。
“……也是啊。”
环纳登用风魔法将手清理干净,然后看向了身后,正在和芬茵斯交涉的艾文奇。
她悄悄地凑到了盐玦的垂下的兽耳的边上。
“盐玦殿……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出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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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艾文奇。人类的寿命非常确定,非常短暂。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
芬茵斯坐在高椅上,用高跟鞋撑着桌角,倾斜起来,看着随观察角度变换色彩的天花板。
艾文奇没有感到使用魔法的气息。
芬茵斯竟然会说自己“不堪”,这暗示她的内心其实有什么自卑的地方——或者在担心着什么。
感到她尖锐的目光,艾文奇才开口说话:“人的寿命确实很短啊,说是确定的话——对你这样的生物来说,应该确实是如此。”
“所以,如果我的寿命和你的一样,我一定会去坚持魔法研究的。”
芬茵斯听了后,没有立刻反驳自己。她似乎在认真地考虑艾文奇的话。
垂落的柔白色在卷尘的光空中稳定地回摆着。
“哈哈哈,自卑……你的话,真是符合你的人设啊。”作为长生的代表,她嗤笑着,将手中的水蒸气压缩成水,再蒸发掉。
芬茵斯竟然可以看出来自己的想法。但比起这个,她没有问候自己的家人更是一件惊奇的事情。
“不过,比起幻想这种事情,不如去担心你爸爸。”
直到她就提起了科厉。
“她现在,可是可能算作‘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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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出发了。
艾文奇觉得终末准备的时候磨蹭太久了,但查看时间的时候,他才发觉,现在也只是过了一小时。
在说出“去展览的时间到了”,暗示芬茵斯“该回去了”的时候,芬茵斯也确实不再晃椅子了。
她站了起来,但没有马上离开的样子。
开始,艾文奇还没有明白芬茵斯的话的意思,但转念一想,他才觉得芬茵斯不只是“神话龙”的背景板这么简单。
什么啊,芬茵斯竟然比自己还明白现在的阿堪林立斯的局势。
“那走吧,我来吃早饭,就是要你带我去看那什么展啊。”
走出门口的阴影,巨龙将夸张的贵族礼仪帽扣到了头上。
“啊?”
虽然异口同声,但盐玦应该是最惊讶的吧。
“好啊好啊,芬茵斯来背我。”
“没必要吧……终末。”艾文奇抢先替芬茵斯拒绝了终末的要求,“展馆也很近走过去锻炼一下身体不好嘛?”
“啊……但……好啊。”终末将不情愿浸到了这句话中省略号的十二个点中。
“快啊,终末。……艾文奇大人,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盐玦甚至还向会走了点。
现在,只有她没有卖出艾文奇家门的阴影了。
终末闭上眼,从上到,用手把脸捋了一遍。
然后,她举起了左手。
“好,艾文奇小队,出发!”
=
芬茵斯还是叫了马车。
首都内的郊区,时常打扫而形成的整洁地面。
这一片被处理成装饰的森林中随机种植了许多花种,也因此,空气中充盈着微妙的香气。
站牌边,观察远森线条的艾文奇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艾文奇,终末,巨龙芬茵斯,盐玦,环纳登,一共五个人,这是比较微妙的数字。
“哼哼哼……”
一般的马车,是四座的。这就是说,必须要有一侧挤上三个人。
这样的话……
艾文奇看了看周围。
盐玦低着头,赖在自己的身边。而最没有理由接受芬茵斯的环纳登,竟然主动去和芬茵斯&终末组合聊天了。
“环纳登环纳登,我觉得你可以去皇宫面试!”
终末从各个角度打量着环纳登。最终,她的目光在环纳登的脸上驻足。
“诶?但……皇宫里是不缺少女佣的吧?”
“哼哼,之后就会缺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仰望着环纳登的终末向上伸出手,做出投篮的样子,然后突然转身,向芬茵斯扑了过去。
“啊……这也是芬茵斯告诉我的。”
芬茵斯轻而易举地接过她,把她转过身来,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故意摆出向下摸索的样子。
芬茵斯盯着环纳登。
“……盯着别人看可不礼貌啊。”
“啊,抱歉。”芬茵斯把挣扎的终末推开,贴到了环纳登身前。
看来,道歉的难度也是因人而异的。
她没有收敛锐气,伸出左手,想要触碰她的下颌,但还是在冷和热中和之前收了回来。
“你应该很擅长学习吧。”芬茵斯的语调意外地轻柔。
丢下这句话,帅气地转过身。包裹的绢白勾勒出她的凹凸有致,那重合着的纯白裙摆,便在微寒的清空中散开划过,不留痕迹。
而那种弧线,正是盐玦羡慕的。
环纳登皱眉,稍做思考,抛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比较像你的妹妹吗?”
“哈?”
芬茵斯睁大了眼,转过头。
感到如此炙热的目光,环纳登也有些顶不住了。
“哈——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
马车提前了半小时就到了。
“弗兰迪亚小姐,抱歉,让您等待多时了。”
上车。车夫应该是乡下人,口音不算很标准。
芬茵斯叫的马车果然是四人座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终末肯定会坐在谁的腿上吧。这样的话,我,环纳登,盐玦,肯定有谁要坐在龙的身边。
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是,我和芬茵斯,终末坐在一排,环纳登和盐玦坐在一排。
但上车后,艾文奇发现,芬茵斯的身边,竟然有人了。
而且,环纳登是在芬茵斯后第二个上车的。
启动了。
马车是自己之前出门时租的那家的,质量很不错,乘坐的感觉也很舒适。
环纳登似乎想要问什么,但每当她张开嘴,想要说出什么的时候,便因为什么,而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到站了。
本来,艾文奇还有些害怕自己看错时间——如果是晚上就尴尬了——但看到如此之多的马车,他也便就放心了。
来的正统贵族比预想中的多,门旁的特殊停车场被占满了一半。平时的话,也只有强制性的年度总结会议上见到这么的马车比这时的多。
至于平民用的载具,根本就不能称为车。
翠藤缠绕的拱门吐出反季的温柔,蔓延久远,看不到尽头的棕色木栏非常柔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感。
芬茵斯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群中,她尖锐的气质和引人注目的身材凝聚了绝大多数男性的目光。
艾文奇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对了,芬茵斯啊,你来这里……真的合适吗?”
芬茵斯放慢了脚步,泊到了艾文奇身边。
她侧过头:“艾文奇,你还不知道吗?我现在叫弗兰蒂亚·托瓦特,是个远行西方,归来生活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