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杜远跟练功中的杜宇淳打了声照顾,他依旧将黑布把白发束起,随意披散在后背。因为没有到及冠的年龄,所以这里的孩童习俗是扎着双角鬓,但杜远嫌弃太过幼稚,不肯让隋氏给自己扎,让隋氏颇为遗憾。
杜远每天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完全看不出魂魄有损的病症,众人平时也尽量不提,只是在心里着急。就是怕气氛哀伤起来,见杜远这样,似乎在剩下的日子里也挺好。
虽然杜远说不出旧伤的原因,但众人也不会不顾杜远的感受去逼迫。
杜宇淳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此时他的《猛虎印》已经熟练,有了杜建东当初的几分气势。好似受到杜远伤病的刺激,他脸上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笑脸。众人心中都藏着事,所以杜远每天都神采奕奕,不好让他们伤心。
杜宇淳这次跟着杜远一起出门,出于保护也是照顾,杜远没说什么,跟他一起出了门。
枫树林,树上嫩枝抽芽,勃勃生机的气息在初阳的光芒里显得格外灵动。
本想与樱夜打声招呼,犹豫了下,担心打断她的修炼所以打消了去找她的念头。
早在杜远‘生病’时,樱夜也解释过自己的玩闹,杜远当时笑了笑就原谅你她,两人的友谊更进一步。
杜远本想着席地而坐,但杜宇淳觉得地上凉不让,给他找了扁平的大石头。
接受杜宇淳的好意,杜远打坐在大石头上,吐纳着新鲜的空气,使劲嗅了嗅,也是没有嗅到樱夜所说的灵气味道。
杜宇淳贴心的站远了点,没有打扰到杜远练功。
在杜远不远处,幻术遮掩中修炼的樱夜睁开了眼睛,这次不慌不忙地按部就班修炼,没有惊醒明婆婆。
半个时辰后,杜远停下内功修炼,马上开始起身小跑起来,速度缓缓减慢。杜远专心一步一步地在走路回家。只是一动一静间,蕴含着莫名的韵味。他以心窍洞察四方,让心思保持空明,削弱人为的刻意控制。他也不运用真力,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完全依靠着平时走路的本能,偶尔停下来思量一番。
此刻心思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走路,看着四周的景色倒退。一阵大风刮来,脚下步步借着风势生风,不自觉的纵身而起,踏上草地,一股股强风排开青草,足尖一点,刹那而动,扶摇而起。又如鹅毛浮水,轻立于上,风中银发飘散,像起风的精灵一般。
杜远平缓而均匀地呼吸,脚下柔劲化入风中,排开青草,又借风势,轻功技巧一收一放,似慢实快,不伤青草下,脚下叠影。
杜宇淳早就停下拳,在一旁渐渐看呆。那修炼中的人恍如不食烟火的谪仙,御风而行,飘散自得。他先前还能从脚步中看出了门道,此时好像已经迷失在杜远幻影般的脚步中,伴随身体细微变化的动作,飘来飘去,犹如闪现的飞鸟,杜远脚下独特的韵味与平时他见识过的身法武技完全不一样。
不止杜宇淳,连在幻境中的樱夜看到杜远御风而行,飘然自得的奔走在青草地,像是下一刻便乘风而去一般的降落凡间的谪仙一般,心底不由惊艳。
不知不觉看呆的樱夜没有察觉,一旁明婆婆已经睁眼,望着杜远的方向,轻咳一声:“姑娘,莫要看糊涂了。”
樱夜回过神,轻轻点头:“我不会……”
明婆婆轻叹道:“那便好。”
她又怎不知,少女的心最是懵懂含有情愫,对爱情的萌动是不受控制的,她们将来是有必须要去的地方,若是樱夜为了爱人留在一地养儿育女,到时候就麻烦了。
明婆婆看着远处的身影,眸子杀气一闪,眼中异常复杂与犹豫,或许应该等等,若是姑娘真的心生情愫,到时候再动手吧。
重新闭上眼睛的樱夜没看到明婆婆的异常,她脑海里那道谪仙般的身影却怎么也抹不去,似在扎根起来一般。但并没有影响到自己感应天地自然,吐纳灵气。
青草地,杜远仰天长啸一声,周身气息一震,阵阵气浪压低了青草,《洛神赋》第一重动静圆明终于入门,在暴涨的内力被转化为真力后,像是解除了一层限制,用真力催动的轻功比内功的层次上提升了不止一倍。
回到枫叶林,杜远主动将《洛神赋》内功心法授予杜宇淳,但杜宇淳却怎么都未能修炼出一丝内力根基,神色十分遗憾。
康王府,专门改造的沙池,一道身影纵横在沙地上,像是在用双腿在沙地作画,潇洒飘逸,手持三尺寒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等动作。
沙池附近凉亭内,府尊齐一知与一位相等年纪的蓝袍男子慢悠悠地喝着酒。
蓝袍男子十分满意地对齐一知点点头:“一知兄,向阳习剑天赋了得,入我南山观甚好。我定能为他寻一个一代弟子收其为徒,便是那长老也有一试的机会。”
齐一知先是点点头,语气低沉道:“不知萧师兄能否为犬子引荐掌门?”
蓝袍男子萧战孤疑道:“莫非一知兄对当年之事还是不能放下,为了向阳难道也……”
齐一知摇摇头,用肯定的语气道:“我这是给这孩子一个机会,如果他连一个机会都给不了他,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太不称职了。”
萧战连忙摇摇头,起身欲走回头否定道:“当年的事,是上清宫的家事,我们南山观不应该插手。”
齐一知也不急,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简,缓缓道:“这是当年林溪留下的遗物,这里是上清宫当年在魔渊的秘密,萧兄若是有兴趣,那阳儿的事就拜托萧兄了。”
“上清宫当年不是已经收回所有之物吗?怎么林溪……”
萧战重新坐回来,检查了一遍玉简,将玉简收回自己怀中,对他隐晦地点点头,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酒水,重新看向苦练中的齐向阳,目光闪烁。
齐一知早知如此,所以没有什么表示,林溪、萧战和他三人当年游历天下,彼此熟悉信任,所以他没有担心南山观反悔,就是南山观反悔,萧战也绝不同意。
“将东西送出去,天下又要大乱了吧。”齐一知莫名地笑了笑,眼里有些凄凉与沧桑。
沙池中的那道身影依旧奋力挥剑,眼中有着毅力与坚持,剑法已经颇具火候。
萧战回过头,拿起酒杯道:“这酒味酸,具有生津止渴和开胃解郁的功效,从未见过,却当真好喝。”
“这酒是近几日流通在各大酒楼的果酒,喝起来口齿生津,老少皆宜,且喝不醉人,被人传为夏日圣品。”齐一知淡然说道,“那主人还是阳儿的一个朋友,小小年纪却有生意场的能耐。可惜……”
萧战顺着他的话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麒麟子魂魄受损,且无药可治。”齐一知叹息道,看了眼天空,“这老天一直都是不公的。”
萧战没有说什么,知道今日他提起当年之事,心情定是不佳的。
沙池里的身影停下剑法,将一尺寒锋收入剑鞘,身上萦绕着锋利之意。
萧战站起来鼓着掌笑道:“向阳过来休息吧,这几天的考核已过。《清风剑》这几日你已经小成,日后定要多加练习。”
齐向阳神色冷峻,收剑之时好似听见父亲在谈论杜远,虽然没有听清具体内容,但父亲的语调低沉,似乎杜远目前的处境并不好。
这几日为了全力通过萧战的考验,他几乎用尽全力在学剑,闻鸡起舞,每每累的倒头就睡,所以好久没去找杜远玩耍,但杜远也没来找他,心中还有些埋怨。现在好似杜远出了什么事,所以他焦急向父亲打听了一番,顾不上休息匆匆与父亲与萧战告辞,去了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