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东傲然挺立,腰间绑着一把弯刀。双目精光有神,太阳穴微微隆起,杜远一眼便看出,他绝对身怀武功。
祁不道奇怪的看着杜建东,说道:“杜捕头,你怎么来了?”
祁不道在一次去府城给府君汇报民情之时见过他一眼,两人是虽官级差异,但杜建东颇受府君信任,能说得上话。祁不道打着哈哈以朋友相交之,不过杜建东也是点头之交,双方交情也不深。
杜建东看了看杜远,眼中有着关怀,对祁不道说道:“大人,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被竹妖豢养长大,但他绝不是半妖,我可以性命为他担保。”
“哦,这……”祁不道一脸为难,“但此子若是半妖,长成之后,一旦失去控制,任他为害,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远哥儿虽痴傻,但我愿认他做义子,将其好生看管。”
“本官十分好奇,你与他是何关系,要为他作保!”
杜建东板着脸,不语。
祁不道心里倒是更加好奇,见他不说话,没有犹豫便说道:“判决已成,退堂!”
衙役们将围观百姓赶走。
祁不道与娄峰走了回去,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杜建东一眼。杜建东竟也不急,拱手向他施礼。
祁不道两人走后,杜建东蹲下身子,手掌拍了拍杜远的肩膀,安慰着道:“莫担心,你会没事的。”
又起身跟一边的衙役咬着耳朵说了什么后,说完转身也进入了里屋,而杜远就被衙役带进牢房。
与娄峰回到内衙,见娄峰没有轻皱一副思考之色,以为他看出了自己最后与杜建东的一道眼神,祁不道只好解释道:“娄长老,杜捕头颇受府尊大人信重,本官可以与他商量一番东棱峰之事便可成之。”
他却不知,娄峰确实是将他们的无形‘交流’看在眼里,却并不打算理会,他所想的是杜建东拼命也要救下杜远的缘由?他清楚瞧见,若没有祁不道最后的‘授意’眼神,只怕会强行抢人。
杜远也算第一次见识了古代的牢房,衙役带着杜远拐了三个直角弯,又进入了一个狭小的“胡同”,又在一道分叉道中选了一边进入。因为还是春季,地面比较潮湿,杜远看到,有的牢房只是铺开一些干草,一个尿壶,吃喝拉撒睡全都在一个‘大房子’里进行。
因为是班房是一群人挤在一起,无论是证人还是犯人,一视同仁。一进去就能闻到诡异的味道,恶臭与脏乱,一声声鞭打声,与犯人的哀嚎交织在一起,狱吏的癫狂大笑更是残忍至极。
杜远被关在小牢房里,里面一个照壁,就只有通道了,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看到。但有高铺,一床脏臭的被子,还有尿壶。
“小子,好歹都落入我手,有没有什么表示?”一个狱吏咧着满口黄牙道,提示地搓了搓手指。
“王老鬼,这不是你能惹的。更何况,他是个傻子。”带杜远来的衙役碰了碰狱吏手臂,小声对他说,“他有府城杜捕头照着。”
闻言,王老鬼定睛一看,轻轻拍了一下嘴巴,笑咛咛地说道:“哎,看我这眼神,都是误会,误会。”
衙役不想在这多待,拉着王老鬼走了,一边说道:“也不用客气,反正别出什么事就行。”
杜远拉开臭被子,床铺还算干净。盘腿坐下,瞬间捋了捋思路。
若杜建东没能将他弄出去,那他要以什么方法逃走?
望着这牢房,昏暗的光线,也没有个窗户,四处透着一股股压抑。思考无果,杜远烦躁的挠挠头,低声一叹。
杜远回想着《涅般经》,默默修炼。神奇的是,他烦躁的心开始慢慢归于平静。心底默念经书,好像一尊大佛下凡来到心间,梵音阵阵,像是极远传来,不能听清。
渐渐得,杜远不知不觉中入禅。经书像一个宏大的佛国,却目不能视之。一座小佛出现其中,小佛之脸容酷似杜远,但只是刹那,便幻灭不见。牢狱四周罪孽缭绕,与佛经相互影响之下,神智若即若离,杜远心中一股舍身渡世之意久久不散,杜远惊醒,但他被压制的理念里,这一世要活的自在如意,虽没睥睨苍生之意,但不愿受到世俗枷锁,他有的只有一颗俗心而已。发现佛理相悖依旧要同化自己的刹那。他猛的一惊,心中之佛无息之间散去。刚刚,他在以佛眼看世界,心中佛眼看红尘,要他渡人脱离苦难,西天极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渐渐的杜远默念完一边经书后,脑门有些冷汗,背后也已经湿透。只感心力交瘁,有些疲惫。这一刻,似乎发现他的这本神通是无缘修炼了。
狱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盖住了杜远,急忙抬头一看,原是杜建东。
杜建东拭去杜远额头冷汗,以为他是在害怕与慌乱,安慰他:“莫慌,我现在来带你出去。”
杜远心中大喜,但脸上没有表情,很是安静。杜建东抱着他,但被杜远挣扎了下来,只得放他下来,杜远平静得跟在他后面出去。
九曲十八弯,跟着杜建东走出牢房,杜远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觉重获新生。
烈日高挂在空,杜建东带杜远去到远处的一架牛车旁,车上几个黑纱斗笠。将杜远抬了上去,给杜远带上黑纱斗笠,两人遮掩着面貌。牛车慢悠悠的走着,直到离县衙越来越远。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杜远十分尴尬。只好找个话题,说道:“东叔,你要带我去哪?”
“你……不傻?”杜建东回过头来,也不惊讶,“咳,还是你好了?”
“嗯,是清姨治好我的。”杜远眨了眨眼睛,笃定地说道。
“恩人是有大本事的,我收你为义子如何?代她照顾你。”杜建东想起了什么,眼睛里有些红,嗡声低语,“恩人虽是妖,但我依旧感激她的再造之恩,我会待你以亲儿。”
杜远肯定地说道:“我想回去!”
“我与县官达成了协议,将你放出,表面上你还是依旧维持着秋后问斩,到时候执行死刑之时会蒙上黑套,将其他死刑犯代替你,所以你现在不能在大家面前露面。”
话虽这么说,但牛车转了个头,依旧是将杜远偷偷送回了杜宅。一路上杜远没有再说什么,保持着沉默。这样的结果或许是最好的了,他只能接受。
正门脏乱不堪,杜建东抱着杜远,凌空一跃,踩着墙头翻了过去。因为清姨选择的杜宅位置偏僻,所以也没人看见。
杜远进入自己的屋子,将神将的画像收好,将多余的药材打包好,再加上几套衣物,打包成一个包裹,便随杜建东离开。
重新坐上牛车,杜远问他:“东叔,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踪迹呢?”
“也是这县官愚蠢无耻,抓了恩人,为了扬名还肆意宣传,将画像送到了府城府君面前,我当时在府城当差,被我无意发现拦下。”杜建东拍了拍大腿,懊恼道,“还是来迟了一步,不然拼了我这一条性命,也要将恩人救走。”
“如今我远方表兄在除妖卫里当差,看我功夫不错,就把我也拉了进去。只待新捕头上任,我就去除妖卫当差了,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杜建东想摸摸杜远的头,但在一半之时还是停了下来,夕阳洒在杜远的小脸上,照的他红扑扑。杜建东溺爱地看着他,心道:“好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子。”
‘除妖卫’,杜远心中一凌。
“麻烦东叔了。”杜远在杜建东面前也不装,把他成熟的一面展现出来,希望他不要将自己当成孩子看待。
“不麻烦。”
虽然杜远不叫他义父,但他也不威严,依旧乐呵呵的,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眼中满是溺爱。
杜远坐在一旁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