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祥大街,死寂无人。
在长街尽头一处昏暗的大堂内。
血洒盈门,狼藉遍地。
屠珏静静的坐在堂中一张仅有的还算完好的椅子上,神情阴锁,沉默的听着下属的汇报。
“屠大人,经仵作查验后,房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是在昨日亥时,死因与前几起凶案一模一样,均是受到巨力摧折导致躯体四分五裂。”
“而且屋中的残尸经过兄弟们仔细拼整核对后,可以确定死者有五人。”
嗯!
听到这里,屠珏眉头一挑,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我记得不是只有四具残躯吗,又是从那里拼出来的第五个人。”
李二牛伏身道:“大人,本来确实是只有四人的,可是在兄弟们拼完屋中的那四具残尸后,发现多出了一根拇指。”
“所以,死者不止现场的这四条人命,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一人。”
啪!啪!啪!
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拍击在腰侧的刀鞘上,发出低鸣的啪啪声响,屠珏眉角越绞越紧。
“而且....!”李二牛抬头望了望屠珏,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是不是死者与前几次一样,都是七绝门的帮众。”
“没错,大人,死者的确都是七绝门的帮众,可是...!”李二牛又是欲言又止的道。
看着他这副模样,屠珏一口气差点没憋死,气骂道:“可是什么,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从哪里学的这吞吞吐吐的毛病。”
“是。”
李二牛应了一声,长吸一口气,略定了定神:“在..在那四名死者中有一人身份可能有些麻烦!”
只见屠珏突然眼光一历,一撇,李二牛急忙接声说道:“死的人里边有郑斯,大人,这郑斯可是七绝门青风堂堂主的亲弟弟。
七绝门本来就因为近期门下接连出事而多有不满,现在又出了这么一回事,属下只怕到时会闹出乱子来。”
屠珏冷声喝道:“你怕什么?”
“出乱子?能出什么乱子,这阳江城是大离的阳江城,不是他七绝门的,不是什么世家豪族的,别说是死了一个堂主的弟弟,就算是他们门主死了,官府不说话,那他们也得给我乖乖的待着,在这种关键时刻,敢妄动,目无法纪者,杀无赦。”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这一番义正言辞说的是大气磅礴,自带一股堂皇大势,让一侧躬身的李二牛不禁身躯一震,弯曲的脊梁微微挺起了几分。
李二牛挺挺身又道:“大人,那这郑斯依你看如何处理。”
屠珏思量了一番,道:“其他三具尸体带回府衙,郑斯的尸体交给郑天虎,还有告诉郑天虎,这件事让他自己好自为之,就说是我说的。”
“另外,你去给我查一下这郑斯近期都做过什么事,和什么人接触过,结过怨,要查的明明白白,知道吗?”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李二牛领命而去。
目送李二牛远去的身影,屠珏起身向偏厅走去,拼整后的四具残尸此时就放在这偏厅内。
入的内后,便见四具血肉模糊的尸块凄惨的拼凑在四张木板之上,一形貌约有五旬,有点畸陋之人不断地在死尸边上来回走动,并不时的点动着。
“康师傅,怎么样,与前几次相比,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聚精会神的老者闻言,回身一看,见是屠珏进来了,忙回话道:“有,大人,这次还真的与前几次有不同的地方。”
“噢!什么不同,快讲,快讲。”本来都没抱希望的,却没想到居然会有意外之喜,屠珏一情不自禁,举止都有些失态。
确实也不怪他有这样的变化,实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压在他心中的压力太大了,已经几乎是让他无法喘气了。
天图黑羽大军压境,与云州州牧贾斯亮,怀化县兵马节度使付余震在横断城对持日久,局势日渐危难。
一旦战事开启,那这与横断为比邻之城的阳江城便是首当其冲。
百姓本就已是人心惶惶,纷纷要举家外逃。
为求国势安定,阳江城主周柏谷力排众议,毅然下令但户籍在册之人不得外流,严格控制百姓流动。
恰好时临年关之期,而前方战事不知为何也不再如前期那般紧迫,渐有言和之态,故而才未引起民乱。
可是,这段时间接连不断地几起命案,又将这逐渐安定下来的民心暴动了起来。
所幸的是目前还未出现平民伤亡,凶手好像是与七绝门有仇,只是针对七绝门而已,情况倒还可以控制的住。
可是如果官府仍是一直不能破案,任凶手继续猖獗,事态迟早会不可控制。
“屠大人,你看。”
府衙仵作康定嘶哑的声音打断了屠珏的沉思,屠珏寻声而望去,只见康定正指着四具残尸中的一具说道。
“大人,先前几起命案,因为尸体实在是太过破碎,所以我们一直不能确定死者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何。
但是,你看这具尸体....。”
说道这里,康定顿了顿话头,余光扫了一下屠珏,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并没有配合他的意思,只得继续开口。
“相比其他几具,这具尸体的碎块明显要大了很多,而且这碎块之间的肉纹相较其他几具尸块要感觉清晰顺畅很多。”
“所以呢!”屠珏不耐烦的打断道。
这人现在都是啥毛病,不是说话留一半,就是说起来没完,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呃....,那个......。”康仵作一时居然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们两人就这么僵在了那里,大概有个几秒钟,周围的几名官差默默地转过了身,眼不见为净。
“这个...,根据这次尸体不同的比对,小人基本可以断定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死者都是死于一门武功,而不是我们之前推测的那般,是死后再被分尸。”
屠珏闻言,骇然失色:“什么!你说这种死状是一门武功所致。”
康定:“没错,大人你看,这三具尸体,尸块之间呈碎烂之状,是以我们一开始均以为死者是死后又遭巨力分尸以掩盖真正的死因。”
“可是,这一具尸体却解开了小人一直以来的疑惑,相比其他,这具尸体创口处纹理清晰,更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的。”
屠珏道:“撕开?”
康定:“没错,就此两点,小人斗胆断定,死者应该都是中了一种极其刚猛的武功,劲力入体之后爆发,在人体内部活生生的炸开,这也是那些尸块为何都是碎烂之状。”
屠珏似也开窍一般,恍然大悟道:“而这郑斯,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的修为比之他人要高上许多,是以中招之后并未当场死亡,还有余力反抗。”
康定道:“没错,正因为他还有余力反抗,入体的劲力随他之变而泄,加大了他的一举一动的威力,结果化炸为撕,他是被自己的招式给活活撕成了一块块的碎肉。”
屠珏寒声道:“好恶毒的武功。”
康定道:“没错,这种武功确实有违天理,不知屠大人,对这种武功可有印象。”
“没有,这种武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了,康师傅,我听二牛说除了这四位死者,还有一名死者。”
似乎是对这种邪门的武功有所忌惮,不想再多言语,屠珏话题一转,问起了方才李二牛说过的那第五个死人上边来。
这康定啊,也是听出了屠珏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谈下去的感觉,他在这官场上混迹了这么长的时间,虽说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出息,这么长时间还只是一个仵作,可一颗察言观色的七窍玲珑心还是磨炼有的。
几乎可以说是无缝衔接般的配合:“对,是有,大人你请稍等一下。”
康定转身向另外的一个小隔间走去,不一会便提着一坛子酒走了出来。
“大人,这里边放的便是那根手指,此地条件简陋,属下只能先将其存放与烈酒之中,还望大人勿怪。”
微一摆手,屠珏神情不变,显然对这仵作随意处置证物的行为并不是很在意。
他啊,伸出手直接拿过来还带着酒液的拇指,放在眼前,细细的端详着。
可是还没看出点什么呢,就闻到了一股带着点甜腥味的酒香,立时就把他肚中的馋虫给勾了起来。
“这康定的酒不错啊,才多大点的功夫,就已经泡入味了,这勾的我都想嗦几口了。”拨弄着手中的断指,屠珏的心思却是十分杂乱,如是的想着。
勉力克制了一下口舌之欲,屠珏盯着康定道“关于这根断指,康师傅有什么发现,说说吧。”
康定道:“回大人,这根断指,指节突张,且有一层厚厚的皮质,而甲质泛灰白之态,细看又有多出细密的损伤,应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拳师,另者,这根手指初被发现,是在那郑斯残破的胃袋之中。”
屠珏道:“手指的特征显示是一个拳法刚强的拳师,又出现在死者的胃袋中,难道这断指的主人就是杀人凶手。”
他刚说完,却又觉不对:“不对,这断指的断面非常光滑,显然是被利器削砍所致,放入死者的胃,却更像是故布遗阵。”
“这小人却就不知了,小人只是一个验尸的仵作,不敢多言案事。”
“嗯,今日麻烦康师傅,既然已经忙完,您就先回去吧。”
“好的,小人告退。”
看着康定远去的背影,屠珏默默分析着这现场第五人,到底是何身份。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就猛的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