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妈妈往左右看了看,柳二小姐笑道:“妈妈有话尽管说,我跟前的人还没有嘴碎的!”
齐妈妈笑道:“二小姐屋里的姑娘们都是好的!”人却挨到二小姐身旁,凑在二小姐耳边道:“我是为两位小姐担心呢!”
“噢?”柳二小姐迟疑了一下,便对身边侍侯的如梅如荷道:“你们两个且到门口站站,有人来了说一声儿!”
两个丫头忙掀了帘子出去,站在门口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齐妈妈不知又要说什么话,可别让二小姐当了枪杆子才好!”
屋里齐妈妈见人都出去了,才低声道:“二小姐这次回来,可觉出什么不对来?”
柳娇燕想了想,道:“家里有许多生面孔,但也规矩严整了许多!”
“可不就是这些生面孔,依我看来,这些新人都对三小姐毕恭毕敬,一切依三小姐定的规矩行事,以后这府里可是三小姐的天下啦!”齐妈妈觑着二小姐的脸色说道。
“那又怎么样?”柳二小姐不在意地道:“难道三妹妹会少了我的东西不成?”
“不是这个话,”齐妈妈拍着手道:“二小姐可记得那年中秋,夫人份感自己没有儿子,三小姐便对夫人说让夫人把她当成儿子,她以后会为老爷夫人养老送终,不但要撑起柳家门户,连王家门户她也要撑起来的,当时老爷夫人听了这话,高兴的什么似的。”
“那又如何,横竖爹娘不会亏待我的!”柳娇燕看着手指甲上染的凤仙花,浑不在意地道。
“哎哟我的小姐呀,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嫁出去的姑娘和将来招婿入赘的姑娘能一样吗?若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分别招了赘婿,只把二小姐你嫁出去,你想想,你能得多少嫁妆?”齐妈妈直拍大腿,一副殷殷劝慰的模样。
柳娇燕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了看齐妈妈,道:“我如今才九岁,想这个太早了点吧?”
“可不早了!”齐妈妈急忙道:“这东京城里好多人家,都是自女儿出生那天便开始攒嫁妆,到女儿及笄出嫁,那一水儿的嫁妆抬出去,也是女儿家的脸面,关系着女孩子到夫家腰杆硬不硬呢!可如今我看夫人只管着四小姐,家里全由三小姐把持,这家里的好东西只怕都被三小姐划啦到自己口袋里去啦,到时好赖给你出一副嫁妆打发了你,夫人老爷将来要依靠三小姐,难道会为你出头?”
柳娇燕眼前浮现父母对柳三的疼爱之情,觉得自己没有多少胜算,便答道:“我爹娘很是偏爱我三妹,平常我与她有些争执,爹娘都劝我让着她些,可我知道,他们就是偏爱她!”
“可不是这样?”齐妈妈一拍手道:“我也看出来了,人都说偏大的,爱小的,中间夹的受罪的,二小姐,你就是那个受罪的,若是你再不为自己打算,以后可怎么办呢?”
“打算?我要怎么为自己打算?妈妈快告诉我!”柳娇燕一把拉住齐妈妈的手,急切地道。
“你也学着三小姐的样儿,自己当家啊!”齐妈妈拉着柳娇燕的手,自觉语重心长,道:“你明日便去向夫人说,你也要当家理事,你如今也不小了,自然要学着管家管人,等到管家大权拿在手里,那时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老夫人当年的陪嫁那可是满东京城里第一份的,到如今这家里也是殷实人家,你掌了家,到时自己挑个合适的小郎君入赘,自己也不必受出嫁到别家侍奉翁姑的苦处,和你娘一样过一辈子多好!”
柳娇燕虽然年纪不大,可平日里也听到一些家常里短的说话,提及女儿家出嫁到了婆家里受罪,想到自己若是有一日嫁到别人家去,五更起半夜睡的侍奉公婆,浑身不自觉机灵灵打个冷战,想来还是在自己家里的好,便拉着齐妈妈的手道:“妈妈说的极是,明日我便去对母亲说,三妹能当家,我自然也能当家,一样的女儿,没有个厚此薄彼的道理!”
第二日一早,柳娇燕梳洗打扮停当,便急匆匆赶到母亲的院子里,进门的时候差点和出来的丫头碰到一起。
柳夫人王氏正在梳洗,见二女儿莽莽撞撞地进来,便轻声斥道:“做什么这样急?女儿家也没有个样子!”
柳娇燕却不管这些,扑到母亲怀里,呜咽道:“娘,我不要嫁去别家,我不要离开爹娘,我要当家!”
王氏被她这话说的满头雾水,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劝道:“你胡说什么呢?谁要你嫁去别家?谁又要你离开爹娘?你又要当得什么家?快别哭了,起来好好说话,如今一天大似一天了,也该有个姑娘的体面!”
柳娇燕抬起头来,任眼泪糊在脸上,哽咽着道:“就是这一天大似一天,才教女儿心惊啊!想着女儿大了便要出嫁,离了爹娘姐妹,从次在别人家里,看人家脸色,受人家磋磨,吃不好睡不好的,女儿这心里就跟刀子拉着似的难受,女儿求娘亲不要将女儿嫁到别家去,要不然,女儿只有死路一条啊!”
在王氏眼中,自家几个女儿还未成人,至于嫁人更是早之又早,是以从来没有想过女儿嫁到别家的事,今日突然听到女儿提起,再上下将女儿打量一番,已经初见娉婷之态,不由得感叹岁月如梭,眨眼间女儿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但管家之事一时也不能决定,自从三女儿管家以来,她自己颇觉顺心,如今又添小女儿,更是一心扑在小女儿身上,丈夫也说三女儿颇为能干,家里上上下下打理得有条不紊,如今要让二女儿管家,不知道丈夫和三女儿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她拉着二女儿的手劝慰道:“你今天这话说的有些突然,我和你父亲、妹妹商量商量,看看他们怎么说!”
柳娇燕也知道只和母亲说是不能成事的,还得父亲同意,但自己也颇得父亲疼爱,想来父亲不会拒绝,是以点头道:“还望娘你多和父亲说些好话,女儿学习管家,也是为父母分忧啊!”
正说着,外面有丫头禀告:“老爷过来了!”
帘子一掀,柳老爷从外面进来,一身深青色圆领长服,衬得他如松般挺拔。昨夜他又在书房雕刻,是以早上才过来,今日也不是上朝之日,只待吃过早饭,去翰林院转转便是。
看到二女儿也在房里,柳老爷笑道:“小娇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平日里可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呀!”
柳娇燕扭着身子撒娇道:“爹爹就会笑话我!我不过是有那么几回身体不舒服才起晩的,怎么到了爹爹这里就成了平日里了呢?这要是传出去个懒散的名声,女儿可是不依的!”
柳老爷捻着胡须笑道:“这有什么,女儿家在自己家里想要什么样就什么样,管他别人怎么说,自己舒服就好!”
王氏此时想到女儿的亲事,便道:“夫君说的什么话?这如儿、娇儿眼看着一天大似一天了,说亲之事也该提起来了,要是传出个懒散的名声,可怎么是好?你赶紧让三丫头去给低下人传话,若是有人议论几位姑娘,一率严惩!”
正说着,外面丫头传大姑娘、三姑娘到了,一家人到大厅,三位姑娘给父母问安后各自落坐,开始早餐。
柳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一家人颇为和乐,边吃边谈,是以柳娇燕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对柳老爷道:“爹爹,我要管家!”
柳老爷正在喝汤,猛然听到这二女儿这个话,不禁呛了一下,用手巾捂着嘴咳了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柳二小姐挺挺小腰板,大声道:“我要管家!”
柳老爷放下筷子,看看自家夫人,又看看大女儿和三女儿,笑道:“我没听错吧?小娇儿说她要管家?”
柳如燕和柳玉燕也很诧异,柳家最懒散的二姑娘说要管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也不怪大家都觉得奇怪,皆因为这位柳二姑娘实在是不求上进,想当年姐妺三人都随着父亲学习,柳大姑娘和柳三姑娘两个一点也不让父亲操心,教什么学什么,而且进步神速,只有这位柳二姑娘,一看见书就头疼,不管学习什么东西都要跟父亲讲条件,比如说今天学五个字,你就要给我买糖吃之类的,好在柳老爷颇有耐心,也哄着学了几年书,最起码的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也学会了,唐诗也背了百拾来首,柳老爷便不再教她,想着女孩子又不考状元,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别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就行了,便也随她去了。
如今听说她要管家,便如同听到狗尾巴长了个花一样令人新奇,便笑道:“小娇儿,你可会看帐?可会九章算术?学没学过乘法表?会不会打算盘?”
“学那些个做什么?我只是管家而已,学那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做什么?”柳二姑娘嘟着嘴道。
“二姐,你认为管家是做什么的?”柳三姑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