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诺岳看了看办公室的门，林厂长进来的时候，已经顺手关上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林伯伯，苏联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你应该也早有猜测吧？”他说完之后，就看着林厂长，林厂长脸上表情相当纠结。
林厂长今年五十多岁，年轻时候正是华国和苏联的蜜月期，他不仅到苏联留学了两年，回国后又和苏联专家一起参与了工厂的建设，还有好几个苏联朋友。可随着两国关系的恶化，原来的朋友立刻变成了可怕的敌人。然后他在兵工系统二十多年的工作，就是给军队提供武器，以对抗这个可怕的敌人。前两年，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两国关系正常化，隐隐有了联手的感觉他还费了一翻心思，想去联系原来的朋友。可还没开始联系，苏联的局势就日见崩坏，两年下来，他已经预见到了苏联分崩离析的下场，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崩溃。今天的新闻，让他感到这个时间点也快到了。
王诺岳再看看自己老爸，他的表情就简单多了。他今年四十出头，和苏联的联系就是学的外语是俄语，上学的时候赶上两国论战，工作后是生产武器对抗苏联。因为联系少，对于苏联的局势，他心里没有太多的触动。他更关心的是，中央会怎么应对，政策会不会调整。
王诺岳再低下头，从茶几上的玻璃中看了看自己的脸，一副年轻的面孔，上面露出一抹喜色。这个不仅仅是因为过去老毛子实在欺负得中国狠了，更是因为现实的利益。
“别买关子了，你又不是讲评书的，有话就好好说。”王盛茂看出林厂长的纠结，训斥了王诺岳一下。
“大家刚才也听新闻了，你们可以看到，虽然军队进入了莫斯科，但执行命令的时候都是半心半意。先是阿拉木图，再到巴库，然后是波罗的海，现在又是莫斯科，军队也做够了替罪羊。”王诺岳说道。
“戈尔巴乔夫为了自己的改革形象，刻意和军队保持距离。愚蠢。”林厂长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浑然不顾自己制定的办公楼不许抽烟的规定。
“对。”王诺岳点头表示赞成。过去的两年中，苏军的指挥官和中下级军官背了好几次黑锅。所以在“八一九”事件发生后，紧急状态委员会寄希望部队挽救苏联的时候，苏军再也不愿意背上刽子手的骂名了，各个级别的军人都是半心半意地执行命令。
“去年和今年，苏联又从东欧撤回来几十万军队。军队需要驻地和营房，但是，苏联没有。退休金，苏联没有，工作机会，苏联也没有。”王诺岳慢慢地说道，“你们很清楚，军队就是一只吞金兽。现在苏联的局势，根本无法养起庞大的军队。而缺乏后勤的军队，他们不想饿死的话，只有那么几个选择。而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卖武器装备。”
“卖武器装备？”林厂长和王盛茂对望一眼，眼睛里都充满了怀疑。
作为和军队联系紧密的兵工企业的领导，他们对军队的一些不正之风当然不是一无所知，但出售武器装备这种事情，明显超出了他们想象的底线。他们明白，王诺岳说的武器装备，不会是步枪和望远镜这类小东西。
而王诺岳不同，他在梦境中经历了互联网时代。虽然不了解细节，但他知道苏联解体时苏军的崩溃程度。驻东欧的将军们将整船的武器装备卖给国际军火商，给自己换来大量的外汇。军官和士兵们也从自己的单位，从补给仓库偷出武器，到黑市上出售。
“是的。饿肚子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王诺岳严肃地说道。有过相关经历的两人不禁陷入了沉思。王诺岳则是静静地等着他们。根据以后曝光的一些消息，解体后前几年的俄罗斯远东驻军，后勤保障是相当糟糕的，最基本的食品供应都无法保证。据说只要有吃的，他们什么装备都敢卖。所有王诺岳疑惑的地方就是，为什么江麓没买几辆装甲车和步兵战车来研究。
沉默了半天，林厂长说话了，“老王，现在厂里的资金情况怎么样？”
“只能说还行吧。去年赚了一些钱，但补上前几年的亏空，就没有多少了。你要知道，今年的军品任务可是严重不足，看样子，明年也不会好转。军品这一块，我们每年要补贴一百多万啊。而且还要研发新车，我必须留一些钱应急。”一说到钱，王盛茂就自然而然地换上了一副愁苦面孔。
“能不能抽出两百万？”林厂长问道。以他的计较，在国际市场上，两百万肯定买不来一辆步兵战车，但偷偷卖的东西，也不可能要原价。
王盛茂还是一脸为难，“两百万，拿是能拿得出来，但明年的应急资金就没有了。”
听了对话，王诺岳明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梦境中，江麓出口伊拉克的步兵战车没有成功，亏了一大笔。估计苏联解体的时候，林厂长和老爸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弥补损伤，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武器。而且，梦境中也没有开发新车型的计划，所以也没有技术升级改造的动力。
“你要知道，就算买不到图纸，买不到整车，买个发动机、变速箱，即使是车里面的几张照片，也可以省我们很多钱，很多时间。花这个钱是值得的。”技术工程师出身的林厂长试图说服守财奴王盛茂。
“如果花了钱，买来了东西，那还好说。万一花了钱，没买到东西，那这个责任可不好承担。”王盛茂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在厂里呆久了，也参与过逆向工程，自然知道参考物的重要。但他担心的是，花了钱，买不来东西怎么办。这种黑色交易，可没有谁能保证成功。
“等一下”，王诺岳插话了。他鄙视地看了自己老爸一眼，这个时候和苏联做生意，你还准备直接拿现金去买东西？难得不应该拿酒啊、衣服啊这类产品去换吗？在他的记忆里，从今年开始，华国和俄国的边境贸易，不是一般的发达。解体后的苏联，食品和轻工产品都是奇缺，不知道多少倒爷借此发财。
“林伯伯，爸，你们忘了，我们想要买东西，但同时我们还可以卖东西啊。为了去买东西的，我们需要一个身份，比如说，边境贸易商人。”虽然王诺岳说的是边境贸易商人，但林厂长和王盛茂的心里都用国际倒爷把它取代了。
“据我所知，苏联的轻工产品和食品都严重不足。现在这情况，只会是更加严重。如果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带点轻工产品，食品，尤其是烈性酒之类的东西去俄国买，绝对大赚啊。”王诺岳说道。
林厂长看了王诺岳一眼，然后对王盛茂说道，“老王，你儿子这脑瓜真够灵活的。”
“一天到晚，不想正事，尽想些歪门邪道。”王盛茂笑着说了王诺岳一句。
“小王，去给林伯伯买包烟。”林厂长笑眯眯地对王诺岳说道。
刚才还是诺岳，现在就是小王。一知道我的点子，就马上赶人，当官的真是现实啊。王诺岳腹诽了林厂长两句。不过他又高兴起来，如果江麓派人去当国际倒爷，那自己委托他们顺便找个人，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吧。如果能找到尤金·卡巴斯基，把他招过来开发杀毒软件，那自己就大赚特赚了。王诺岳美滋滋地想到。他自己开发的杀毒引擎已经买给了Central Point，如果再使用的话，就会有版权问题。但如果他雇其他人，开发一个全新的杀毒产品，那谁也说不出什么。
王诺岳站起来，看了一眼茶几上才打开的一包烟，笑着说道，“林伯伯，爸，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