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走在长街上,街坊四邻已收了街市摊位,前刻还张灯结彩的大街四巷此时只剩孤零零几盏红灯笼。
“你识不识路啊,我们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了!”神荼跟在身后问道。
“别废话,本公主怎么可能不识路,这可是冀州城,皇城,我家,我怎么可能不认识路。跟着就是了,别打断我的思路。”琉璃捂了捂单薄的衣裙,入夜可真是冷。
“行,你行你继续,别把我带丢了就行。”
终于在兜兜转转无数道弯,月色渐深隐入云端时,神荼忍不了了“公主,你确定走这条路,再走下去可就出城了。”
前面赫然的是城门口,楼前的大字在寒风中高挂,随风飘扬,招魂幡似的。
“呀,你别吵了,就是你总吵。我才走错了,嗑瓜子都闭不上的嘴。”
“我这瓜子都快磕完了,你还没到。”
“这哪能怪我,我已经很久没出过宫了,兄长不让我出宫的,这次出宫还是偷跑出来的。”琉璃说着说着声音渐沉了下去,空留夜风在身边呼呼而过。
人间果真也是越是尊贵处越是规矩多,连皇城脚下的地方也未曾来过几次,着实是惨了点。
“哎,算了算了,你也别灰心,”,毕竟我也是路痴,不然怎么被你牵着鼻子走呢,后半句在心里鼓捣着。
神荼看眼前女子忽然落寞沉寂便也不嫌弃她路痴,自己也是路痴,才在凡间逗留这么久才到冀州城,彼此彼此,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才甚是可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回不了客栈?”琉璃皱眉。
“客栈是回不了了,皇城你知道在哪?皇城是你自己的居所,能出来就能回去吧!”
“可是此刻禁军甚是森严,我们进去是难上加难。”
“翻墙!!!!”神荼一脸无奈,本来想着公主的身份,更利于他寻到星阵图上的位置,眼瞅着天就要暗了,入夜妖鬼出行,实在不安全。
“可是,,,”琉璃转身,
“别可是了,不然就露宿街头。”
“应该是可以走回去,就怕被兄长逮着,这才出来没多久,要不是为了抓你,我怎么会迷路。”
又不知行了多久,神荼只见一路街边巷角,各处鬼脸横生,妖物更是猖狂肆虐,对着他们一路各种挑衅。
人间不是皇城脚下阳气中盛,邪气很难入侵,如今这般肆无忌惮?
神荼来不及多想,只是随行用幻世屏障隔开了妖物。琉璃是因我才回不去,这番用幻术应该不算逆天,是为救人。
“到了,这边,这边应该好翻,小时候常看哥哥从这处偷跑。”琉璃话未说完,神荼便稳稳立在墙头。
琉璃一脸茫然,“你会武功??轻功??”言罢便又压低声音气愤道“本公主不会,你快下来,下来背我上去。”
神荼轻笑道“揍我的时候还以为你拳脚功夫不错呢!”便飞了下来,琉璃未反应过来便被拦腰抱起,最后悄无声息两人落在宫内草丛里。
“好了,进来跟我走,这里我最熟了,保准不会丢。”琉璃弯下了腰神,回头锤了拳神荼“大牛你可跟紧了,这个时辰,我父皇可还没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窜在宫里,躲开了巡夜的兵卫。
长廊处稀稀散散几处宫女端着餐盘食盒,徐徐行着。
宫灯光亮也减了不少,暮色愈深。
长廊旁的草墩子里探出两个头。
“你不是公主吗,为何躲着,直接过去就行了,不成连些婢女也要怕着。”
“这些个婢子是那人宫里的,若将我深夜在宫里鬼鬼祟祟的告知那人,”琉璃拍了拍神荼的肩,“她在父王枕边吹些风,再添油加醋,你小命不保不说,我也要受罚。”
琉璃翻身顺着竹木撑开的窗户,溜了进去。
寝殿内空无一人,“进来,我出宫前已将婢子支开,等明日兄长回来我跟兄长说明,今日你就先藏我宫里。”
神荼叹了口气,何时如此窝囊过,罢了罢了,今日已经够窝囊了,便跟着翻进了寝宫内。
“琉璃,你父王来看你了!将殿门开了,母后给你做了最爱的樱桃羹。”
琉璃刚喘个气,还没歇歇脚,便被这声音一惊,随即一脚踹向神荼,神荼刚到跟前便被踹到床上,琉璃急忙用衣被覆住了神荼,刚做完殿门便被打开了。
“父皇,你这是为何,入夜过半便闯入了我的寝宫,怕不是被妖姬迷了心智!”琉璃怒目而视,瞪着一脸尴尬的父王旁的女子,女子低眉轻笑,
“公主,你父王不过是担心你,来看看你,我也想着照着之前膳房遗留帝后的手艺,做个你喜欢的,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女子单手拂额,当真是弱柳扶风之姿,倾国倾城之色,摇曳牡丹。
“我跟我父王说话,怎么轮得到你等贱婢插嘴,我母后的手艺岂是你等贱妾可以学来的!!!”琉璃做势就要拔出腰间软鞭。
“琉璃,不可无礼,这是你母后!”王帝皱眉,盯着此刻想要出手的女儿。
“我母后早就死了,她才不是,不过是个祸国的奸妃,身子一股子勾栏气息。她.,,”琉璃气急,口无遮拦。话未说完脸上便狠狠挨了一巴掌,嘴角很快便溢出血丝。王帝收回甩出的手,眼神复杂,便转身离开,一旁女子眸色深重,瞥了眼床它,便匆匆跟了上去。
琉璃瘫坐在床上,神荼拂开被子,静静看着她,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否则本公主拔了你的舌头!”琉璃双目佯装的凶狠瞪着神荼,一把推开床上的神荼,指了指不远处的卧榻“去那,我要休息了。”
神荼看了看她,便起身离开了,眉目复杂,心里到是不少疑惑。
是夜,宫灯已息。听着琉璃平缓的呼吸声,神荼坐了起来,瞬移至琉璃身旁,右手轻挥,琉璃嘴角泛着微光,随即再无伤痕血渍。
跟在王帝旁的女子不简单,怕就是本君要寻的人,不费周折便找到,太过容易点了。
神荼摸了摸鼻子。
夜晚的深宫甚为凄清,寒风四起,吹的宫中各处竹林草木沙沙作响,颇有十面埋伏之势。
神荼立于临祁宫顶,预备现身于宫内时,那头忽的出现一女子,果不其然,琉璃口中奸妃是也。
“小女子牡丹,不知阁下为哪位神君,今日初见时不方便参见,望神君莫怪。”牡丹一脸歉疚看着神荼,收起了魅惑之色。
“行了行了,礼节繁复,简单点,跟我走吧!”神荼刚准备祭出辅星录,便见牡丹作揖道
“神君莫怪,吾乃涂山灵狐,此刻存于人世,有要事未办。望神君宽限一段时间。”
“灵狐???不管你是青丘还是涂山,如今已成了孤魂狐鬼,本君此番为天帝指令而来,拖不了太久,你自己斟酌吧。”言罢便消失在虚空中。
牡丹微微作了个礼,便眼着满幅凄凉附身飞回了临祁宫。
宫内几盏微灯长燃,却在空旷灰暗的情状下显得异常诡异。
牡丹伸手,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刃现于虚空,她握紧匕首一步步逼近床榻,熟练地封穴,放血。
王塌上王帝睡正酣,呼吸平缓踏实,在血渐渐流出体内时,胸口起伏也在一点点减弱。牡丹将血引入冰窑瓶中,便祭出元丹对王帝作法,良久,本该在不知不觉中殒命的王帝,脸颊血色恢复依旧。
牡丹捂着胸口,缓了一口气,便快步离开了主卧,向里屋走了进去。
“呜呜”一只遍体银白的双尾雪狐从屏障内的笼中爬了出来,小家伙可怜兮兮的蹭着牡丹的小腿,牡丹面色温柔,眼睑菡萏,小心翼翼的把小狐狸抱了起来,放在一边的毛毯榻上,随即拿出冰窑瓶,将里面的血一点点移出,凝聚成一颗碧透晶莹的红珠子。
小狐狸立马凑了上去吞了这颗血晶晶的丹药。
一片灰白微光笼罩着小狐狸,慢慢的银白的小狐狸屁股一撅又长出了一只尾巴。
“霁云,三娘自知罪孽深重,可为了让你重回涂山,三娘此番成功便跟着那位神君去天界受罚了。”牡丹轻轻抚摸着吞吃完血珠的小狐狸,一层又一层的柔软白毛温顺而服帖,它一遍又一遍的呼应着牡丹的心。
“以后,许是见不着了”
“三娘,别跑了,跟师父回家吧,回家就安全了,就没人可以欺负三娘了。”梦里依稀暂若寻常见的身影,耳边传来了温言细语,仿佛一切都是真实可循的。
师父我想回家了,我想和你一起回涂山了,师父我再也不偷东西,再也不随便杀人了。
伏在榻上的牡丹在睡梦中呓语,眼角却挂了点点晶莹,泪滴顺着长而纤细的睫毛滴落了下来。
小狐狸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将牡丹脸上的泪水轻轻拂开,随即舔了舔爪子。
小狐狸虽还未形成灵识,却也感觉这泪是苦的,它吐了吐舌头。
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扑闪扑闪,一脸单纯无辜,不知道主人为何如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