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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生忙碌竟为谁,半世漂泊欲何为

临近黄河。

船上的人逐渐看到了水天相接的地方有几条不同的水路,黄河快到了。

在甲板下面的两人,自然不知道船到了哪里,只能靠吃饭的时候去判断时间,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十顿饭了。

将军突然变得警觉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着什么。黑衣人指着岸边一段被烧焦的木头,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对岸也有这么一段相同的木头?这么宽的江面不可能同时出现一模一样的木头,这一定是人为的。”

“大人猜想的是。”将军说道,“这是司空公子独立制成的过河桥。”

黑衣人惊叹:“一个人的力量?真不敢相信。要不是抓住了他,这世上恐怕还会天翻地覆。”

“他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搭桥?渡船就不行吗?”黑衣人又问,不理解这是为什么,正如不解愚公为何要做移山这种不智之举一样。

“小将也不太清楚。”将军回答,“当时我到对岸去抓一个通缉犯,恰好看到司空公子拿着一段木头爬上了君子庄——那是一座高塔,据说是御赐的。”

“后来呢、”黑衣人饶有趣味,不断催促。

将军的脸一红,说道:“当时我刚刚来到,他们就用搭好的桥丢到对岸去了。我就算是让手下发射火箭,也无法阻拦他们。”

“哦。”黑衣人点点头,钻进船舱里去,躲避这猛烈的阳光。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士兵狠狠地盯了将军一眼。将军匆匆低下头,极力躲避这些穿心的目光。

这段水路水面平静,无风,升起的帆无力地垂下,不起一点作用。水手在拼命地想办法让船前进,但是越着急越无济于事,只好顺其自然,让船随着波纹缓缓向前,没有给它施加任何动力。

即使是这样,过这一段依旧不久。黑衣人越发不明白了,在船舱里问将军当时的情况。将军说道:“当时黄河水泛滥,可能因为这样他们才要建桥的。不过,他们走后不久黄河就被治理好了。”

黑衣人无限感慨,心想:困境终究能把人的潜力逼出来。有的人被逼死了,有的人变成了难得的人才。但是,若不是这该死的困境,有许多人还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我不就是被这该死的光逼进黑暗的吗?

船继续沿着运河北上。一路上,没有官兵船只阻拦,也没有人前来侦查命案。来的人都被钦差的名头吓跑了。那块黄金令牌,早已沉入水底,不知去向。但是,虚名还是在的。无论是虚名还是实物,都能将势利无知的人吓一大跳。

过了很久的水上生活后,管理仓库的人出来报告,“谁、粮食及其他必要日常用品严重不足,急需补充。”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冒出了欣喜的表情,就连仓库管理员也没有因为缺少粮食而担心。黑衣人叹了口气,挥挥手,就批准了。众军欢呼一声,包扎了一次伤口,缠上绷带,拿些银两,就要争着下船。黑衣人严肃地说:“你们这身打扮,很容易让别人认为你们是逃兵,然后就把你们抓去送官了。你们要去放松也行,要换上便装,装作半路发生意外的商人。”

众军听令,换上衣服,然后就下船了。当地居民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把他们送到小镇上,看了大夫。乱军们也觉得居民热情过头了,纷纷推辞。居民却热情地把他们按在椅子上接受检查。看后,大夫说道:“你们是军人吧?”

他们急忙摇头:“不是,不是。”

大夫笑着说:“还说呢,里面的金徽都露出来了。放心吧,不收医药费。你们自己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不需要再怎么处理,稍加调养就好。”

士兵大为感动,这是他们参军后得到的第一次人道待遇。居民说道:“几位逃离军队不容易吧?”

他们看着士兵立刻打断了他们的思路,“不要吃惊。我们不会将你们送官的。我们同样是苦命人。”

士兵心里暗笑:敢情他们真的把我们当成逃兵了?哪位黑衣先生算得可真准。

他们不动声色,将错就错,说道:“多谢了。现在我们想要在街上到处逛一逛。”居民立刻答应了,镇长还亲自站出来为他们带路。

这个小镇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于初脱舒服的士兵们,已经无异于仙境。他们围着小镇转了一圈,不敢买什么,担心收藏的一些小玩意会被没收。他们经过了许多商店、地摊,他们在铺位面前站了许久,将他们想要的小玩意把玩了许久,最后在一片怒骂声中离去了。

他们走到最后一间小店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却是仓库管理员。双方打了个招呼,镇长也对着不熟悉的远来之客打招呼,甚至还想带着他再走一遍刚才的路线。仓库管理员摇摇头,低声对同伴说:“快走吧,这一天就快过完了,黑衣先生只允许我们待一天,天一亮就要回到船上。你们就算不回去,也得找个地方住下。”

其他人不以为然,看着天边依旧浑圆的太阳,笑着说:“不急,还早着呢。”仓库管理员摇摇头,叹了口气。

居民还热情地介绍着小镇里的景点。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浑圆的太阳在渐渐向下沉,一点一点。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渐渐过去,最后渐渐消失。一定会的。

谈笑间,他们又往前走了许多,看到了一间破败的小庙。尽管小庙并没有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来来往往进香求愿的人们还是络绎不绝。斑驳的墙的上方,还挂着一块斑驳的牌匾,端端正正,上面写着“风雨寺”三个字,没有日期,没有署名。字上的金漆脱落了不少,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雨无情的冲刷,与破烂的小庙十分相配。大概也就只有这样的牌匾挂在这样的小庙上,也只有这样的小庙才能容纳这样的牌匾。两根还是保持着笔直地柱子上,模模糊糊刻着两行字。他们近前一看,发现那是前朝的书写习惯,写着“我们都是被世界遗弃的,谁说此时的我们不寂寞”二十个字。

乱军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评价。“这几行字怎么会是白话文呢?像这种我们平时说的粗俗语言还敢写出来,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也会说,我也会写,凭什么他能在庙里被人供奉?”“哈哈……”“……”

仓库管理员闭着嘴不说话。他清楚地看到,镇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他急忙转移话题,问道:“这寺庙是怎么建成的呢?”

“是前朝一个落魄的书生建的。当时,没有一个人来这里上香。后来,那书生死了,临死前也没有人注意过他。他就在这柱子上刻了这几个字,然后坐在门口死去了——就是你们现在站的地方。”乱军急忙退后几步,生怕沾上了死人的邪气。

“他死了之后,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闪电,将他的尸骨灰飞烟灭,寺庙也倒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再后来,下起了倾盆大雨,附近几百里都被淹了。人们这才勤快地去寺庙里上香。此后,风调雨顺,没有发生过一次灾害。到了本朝,外地人都慕名而来。——我也是听我的祖父说的。”

“哦,天象惑乱人心。”

“迷信的人们。”

“只有愚笨的人才会去那种邪庙。观音佛祖多好,为什么就不去呢?”士兵又在发表自己的言论,仓库管理员来不及阻止,拼命地使眼色,却没有起到作用。

镇长冷笑:“这里来上香的外地人每一个官职都比你们高。据我所知,这里面最低官职的人也可以当县令,你们惹得起吗?”

仓库管理员惊问:“他们这么闲、”

“他们早就不干了,或自愿辞职,或奸人挑拨,反正都没有好下场。告诉你们吧,我还当过刺史呢。只是因为奸臣不服,进谗言,把我调到了很远很远的山区。我一气之下,摔了乌纱帽就走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抓到我,你们想试一试吗?像你们这样低级的人,是永远不会体会到这种感受的!”

乱军都不说话了,甚至不敢抬头。

“要看就进去看吧,嘴巴放干净点。”

他们从进香队伍的侧面走了过去。里面并不是很大,只有一张供桌,一张画像,构成了寺庙的全部。画像上只有一个人的背影,面向一片黑暗,还下着大雨。

粗俗的士兵自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问了他们也不懂,只好用别的问题来掩饰,“既然这么多人过来,为什么不将这里翻新呢?”

镇长说道:“有人曾经提出过,但是立刻被香客拒绝了。一位曾经做过四品官员的人说过,要保持这种气氛,翻新后,喜气洋洋的,就没有人来了。为了让我们这个小镇不被人遗忘,这件事就只好作罢。”

一名士兵盯着画像看了许久,突然走到同伴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吴环!”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急地问:“在哪里?”

那个士兵指了指画像,其他人立刻松了口气,还骂那士兵笨蛋。

“你没有听镇长说吗?这是前朝的,怎么会是吴环呢?”

“这身材也太像了。你们不觉得吗?”那个士兵不服地争辩道。

“别吓人了,好好玩吧。不要在高兴的时候想这些不好的东西。”其他士兵尽皆劝阻,那个士兵只好不说什么,跟着他们出了寺庙。

他们到处闲逛了半天,什么也没有买到,什么也没有做到,只是到处飘飘荡荡,无所事事,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做这么无聊的事为什么会这么开心,起码比在军队里的时候高兴多了。尽管那个士兵拼命地想要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但是他感受到这样的气氛之后,很快就融入进去,忘掉了自己的坚定的观点。

欢乐的气氛刚刚形成不久,一个士兵就因为天色昏暗撞上了树,他们才发现,不久前依旧浑圆的太阳早已无影无踪。天空投下一片黑暗,同时使地上也放出光明。

仓库管理员说道:“我要回去看守仓库了。你们要有放有收,不要玩物丧志,听明白了吗?”尽管这只是一个仓库管理员,但是他依旧比普通士兵高上一级。士兵们拼命点头,只希望他能快点走。建士兵们如此积极,仓库管理员就放心地回到船上了。

不知不觉,有人伸了懒腰,又打了哈欠。镇长见状,急忙说:“几位困了吧?要休息吗?我这就带几位去我们小镇最好的客栈。”语气中又重新充满了热情。

士兵们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哈欠。“不要休息,今天哥们几个要通宵!”他们也不知道通宵能干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逃避休息,逃避睡觉,似乎只有这样时间才不会过得这么快。

于是好客的镇长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他们到处走。空荡荡的大街上,一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从小镇的东边走到西边,从南边走到北边,每一条小巷,每一个角落,他们或站或蹲,,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去找其他新的地方去了。死胡同里的臭水沟他们也去闻过,然后被墙另一边的狗吠声吓跑了。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镇里也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了。灯光仍未熄灭,大概是因为害怕黑暗吧。更夫在路上大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八个字,不断重复,手里打着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该敲多少下,只是一个劲地乱敲。

打更声中,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盯着别人的肚子。即使是在晚上,肚子也不会休息,需要营养补充,就像一个极其贫困的无业游民,又或者是一个不知足的贪官。他们又逛了一圈,忠于找到了一间大开着门的小饭馆,门前有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风雨饭馆。”

士兵又问:“为什么总要叫风雨呢?”

镇长摇晃得厉害,日间清醒的脑子好像不见了,嘴里嘀咕着什么,却没有任何人能听清楚。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去,一掌拍在柜台上,把伏在桌子上睡觉的掌柜拍醒了。

掌柜惊醒过来,美梦之后被眼前的几个人吓得又昏了过去。许久,他醒了过来,拼命地将椅子往后挪,盯着不速之客,颤抖地问:“你们想干啥?”

镇长和颜悦色,却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指着外面“十二时辰营业”的木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没有人能听懂。掌柜看了之后立刻说:“明白明白,客官想要吃些什么?”几个人都没有回答,摇摇晃晃地找了座位坐下,伏在桌子上。掌柜担心他们睡着了,生意没有了着落,赶紧烧了一壶醒神的茶送到桌子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去厨房烧菜。

过了一会儿,端上来一大盘鸡肉和一壶好酒,然后说道:“”客官有事再吩咐,小的一定办到。也不止他们听到了没有,说完就到柜台上继续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知道阳光穿过窗户射到掌柜的眼睛上时,然后发现天亮了,桌上的几个人还在睡觉。

当阳光慢慢射到桌上几人的时候,士兵都惊醒了,掏出了一锭银子,也不管价值多少,直接扔到了柜台上,匆匆跑了出去。

镇长也被惊醒了,无神地定了一眼桌上苍蝇乱飞的鸡肉和一壶冰冷的酒,换了一个僻静阴凉的地方继续睡觉去了。

士兵们很快就回到了船上,这也许是他们最快的一次。回到船上,还是晚了,不免被将军训斥一顿。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有人给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送早餐,这才想起被他们饿了一个晚上的肚子。肚子依旧在无力地叫着,然而却只得到了几块干面粉充饥。吃了几块,嘴巴抗议了:“这么干的东西吞咽不下,必须要换。”可船上也没有什么美味,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的早餐他们不敢抢,只好饿着。肚子和嘴巴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辩着,结果他们什么都没得到。如果少了这些争辩,双方不就同样愉悦了吗?

他们坐在甲板上,隔着船板,想象着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吃早餐时的样子,更饥饿了,不服地想:“他们是俘虏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大鱼大肉地吃。我们作为军人,抓住了他们也有我们的功劳。结果不仅工资少,忙活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有吃到。”

他们仰天问:“凭什么?”没有谁回答,这种事谁也回答不了。他们只能呆坐着,希望能想出答案。

过了十几天,船到了京城。一路上没有再出什么事,水和粮食等日常用品都很充足,一路上没有再停过船。到了京城,士兵们争着要去这个大都市开开眼界。因为任务已经完成,没人阻止他们。于是,他们又像之前一样,走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也不知他们醉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秘密地将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转移到了一家客栈。并吩咐隐身在黑暗中的六个同伴看好他们,依旧大鱼大肉地给他们吃,也不管他们能吃多少,京城有名的菜都搬来了,搬到了同一间房间。其他人看着房间有各大菜馆的厨师进进出出,俱羡慕不已,都想:里面肯定是一掷千金的王侯将相。他们都想一睹所谓的王侯将相的风采,但他们不敢进去。在他们想象中,一进去,就会被几个魁梧的大汉丢垃圾一样把他们丢出去。

房间里,面对全国各地美食的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二人竟无从下手。司马西风勉强夹了块肉,试着咬了一口,突然发现咬不动,就掏出了宝剑,将肉切成碎块。从此,这把剑除了人血之外,又多了油腻。

司空晓天年轻力壮,胃口自然好些,好奇心也有,于是,他像皇帝一样每一道菜都尝一遍。吃饱时,两百道菜吃了不到一半。在极饱的状态下,他又尝了十道菜,终于吐了出来。他清楚地记得,他吃的最后一道菜是冬瓜,呕吐物里还有整块的冬瓜。人饱了,自然什么都吃不下,无论是人间美味,或是草皮树根,就算嘴巴想要肚子也绝不会同意的。

第二天,将军接到命令,要将二人带入宫里面圣。将军义不容辞,在街上找了几个闲游的士兵,让他们穿上戎装,带上镣铐,急匆匆地向客栈方向跑,像临急受命的钦差大臣。

他们很快走到客栈,将二人抓了出来,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走着,士兵还让人们让开一条大路,仗势大得吓人,有点像皇帝出行。

很快,他们走到宫门。守门的侍卫立刻横枪盘问,将军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奉命押解犯人,赶紧让我们过去,否则皇上一生气,你们就完蛋了。”

侍卫不放,用枪横着,非常固执。一旁的太监出示了令牌,从侍卫身边过去。

将军心急,又念着那份极高的赏金,浑身上下找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楚王的令牌。这才想起令牌掉进水里,又提心吊胆担心楚王的惩罚,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其他士兵都散去了,因为没有达到目的,就继续他们的放松,也有一部份士兵玩腻了,想认真工作、好好地工作,就押着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游街。人们都看着这一行人,看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指指点点,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城门,踏出这道门,前面不远处就是运河了。一上船,就意味着他们与赏金无缘了,还带着两个累赘。

城门边也有两个守卫,一丝不苟地盘问着来来往往的人。将军一看到他们就不爽,想出去,却又不想接受盘问和搜身,在城门前站立了许久,犹豫着。

城门边聚集着一群人,争着要看什么,旁边也有两个士兵笔直地站着,没有理会杂乱的人群,他们的眼睛也盯着墙,与人们的眼光汇于一点。

将军和他的士兵也起了好奇心,也想看一看墙上有什么神秘的东西。于是,他们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走到人群前,气势凶凶地说:“干什么?干什么?聚在这里想造反啊?赶紧散了。”

人们看得正欢,没有人去理会大喊大叫的他们。于是,将军想到了一条妙计,挤。穿着盔甲的将军挤起来自然容易些,很快就挤到前面去,看到墙上贴着三张通辑令,其中第一张内容如下:司空晓天,男,曾任刑部尚书,冲撞皇上后被捕,在法场行刑时,又杀害刽子手,若知其行踪者,赏文银一百两。若有人将其捉拿归案,赏黄金一百两。若知情不报或将其藏于家中,与其同罪。(附画像)

第二张内容:凌霜,女,司空晓天家眷。与司空晓天等人拒捕,捉拿归案后,协助司空晓天杀害刽子手。有知情者,赏白银五十两。捉拿归案者,赏黄金五十两。若知情不报或将其藏于家中,同罪。(附画像)

第三张内容:凌天,男,同窗晓天家眷,凌霜之父,伙同司空晓天拒捕,捉拿归案后,协助司空晓天杀害刽子手。有知情者,赏白银五十两。捉拿归案者,赏黄金八十两。若知情不报或将其藏于家中,同罪。(附画像)

将军大喜,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司空晓天,其他人跟着一看,都兴奋起来,他们都争着向看守士兵说:“我知情!我知情……”“快带我去领赏金。”

两个看守士兵吓了一跳,也看到了被抓的司马晓天,于是给人群带路,自己也可以分多一份。

将军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刺史衙门。刺史出被吓了一跳,躲在椅子后面,哆哆嗦嗦地指着人群,颤抖地说:“你们想干什么?造反了?我告诉你们,这里是皇城……”

得知真相后。刺史松了口气,走了出来,说:“你们这么多人知情,在那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身指着被将军押来的司空晓天,异口同声地说:“在这里。”

刺史无奈,只好派人向皇帝请示,过了许久,才看见几个太监捧着几千两白银,分发给众人。众人欢呼一声,看出不看刺史一眼,一哄而散,像来时那么安然。

刺史又问呆立的将军,问:“你在这里干嘛?没拿到赏银吗?”

“不是。”将军说,“我是来拿赏金的。”说着,将司空晓天往前一推。

太监一见,眼前就亮了,说:“为首者与犯人一同进宫面圣,其余人殿外等候。”

皇宫很大,将军等人跟着太监绕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该怎样走。

他们绕过了大殿,来到御书房。一个太监进去报告,过了许久,他们才允许进去。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身后一人垂手而立,桌边有一盘被拨乱的棋。

将军立刻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皇帝看他叩拜后,直接把他叫了起来,皱起眉头,说:“不就是来领赏金吗?”

将军站了起来,在威严的皇帝面前,竟不知如何开口,像一尊雕像。

皇帝问:“领赏金的闹到御书房,到底有什么事?”

将军思索一番,想出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赏金并不重要,卑职担心陛下的安全。本来这两人已经无法动弹,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于是,卑职就将两人亲自押来了。”

皇帝一挥手,示意他退下。将军不退,依旧站得好好的,腰稍弯,一副不敢过分恭敬的样子。皇帝怒了,说:“你嫌命长吗?”

将军吓得一个激灵,脚往后挪了一下,不舍地留恋着,为了面子,却不敢说出真正意图,欲言又止,嘴巴开合了几次,像一条缺水的鱼。

皇帝也不便问原因,他怕臣民背后说他愚蠢、无知,不会揣测官员心意,也只能盯着将军,什么也不说。

过了许久,将军终于开口了:“卑职想······想要赏金。”与此同时,皇帝也抚掌大笑,像个恍然大悟的孩子:“朕知道了,你要赏金。”他将自己的猜测十分满意,马上让人拿黄金。那垂手站立的人立刻走了出去。自始自终,他的脸始终在阴影里,没有人能看见。就连走出去的时候,也是在书架的阴影中。

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盘子,头上多了一顶宽大的斗笠。这顶斗笠使他的脸始终保持在阴影中,皇帝见了,似乎习以为常,也不为此说些什么,只是催促那人赶紧将金子给将军,不喜欢他留在御书房里。将军接到金子之后,一溜烟就跑了。

将军走后,皇帝立刻让人把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带上来。一看到浑身枷锁的二人,大怒,吩咐一个随从:“查明那个将军隶属何处,立刻革职查办。”随从领命而去。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对这枷锁手足无措,他的圣旨对冰冷的枷锁丝毫不起作用。他只好让别人来做打开枷锁这件苦差事。那人领命向前,从怀中拿出了一柄极短的剑。皇帝相信那人绝对忠诚,对那柄剑也不见得有多少防备。剑是死的,只有人才是值得担心和害怕的。但是司马西风和司空晓天一见这柄剑,几乎要叫出来。幸好,剑出鞘后,还是和剑鞘一样的长度,没有长,也没有短。李建很快就斩断了看起来很坚固的枷锁。

一脱枷锁,司空晓天猛地站了起来,瞪了皇帝一眼,正想开口,双膝一软,虚弱地跌了下去,怒气给司空晓天的力气没能让他坚持到五秒钟。皇帝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刻搬来了两张椅子,将两人从地上提起来,放在椅子上。

司空晓天回复了力气,也只有说话的力气。他无力地大骂着:“昏君,又想干什么?”他完全没有想过他在皇帝面前还有机会坐着椅子。

皇帝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动怒,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司空晓天骂了一句,竟然想不到下一句,只是觉得皇帝给他定了罪,那么他肯定就是昏君。

那人狠狠地说了一句:“赶紧闭上嘴,不要命了吗?”司空晓天冷冷地瞪了回去。斗笠不经意地向下垂,大片的阴影投在那人脸上。司空晓天暂时没有想到什么,紧闭着嘴,圆睁的眼睛不断散发着怒气。

皇帝说道:“你为何总要把别人的好心当做恶意呢?”

司空晓天冷笑:“好意?到处贴着通缉令要将我置于死地叫做好意?”

皇帝极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想尽办法要让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明白事理:“我不知道你逃去了哪里,为什么要逃,只好出动天下人寻找。出于某种原因,我不得不使用通缉令。但是你看到了通缉令上有将你杀死的命令吗?”

斗笠人立刻递过了一张通缉令,给司空晓天过目,司空晓天接过,睁大眼睛要在上面寻找关于“死”的字样。他的眼睛在上面扫过几十遍后,只能看到知情者和捉拿归案着。于是,他愤怒地将通缉令撕碎了,随便一丢。立刻便有太监跑过来,拿起扫帚,悄无声息地将垃圾扫走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皇帝看了看他孩子般的作为,笑了,说道:“你看,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却在拼命地往坏的方面想。”

司空晓天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话:“你把凌霜怎么样了?”他死也不肯相信曾经将自己定罪的人是一个好人。

皇帝一听,笑得更欢了,也像一个孩子,“她不是跟着你一起逃走了吗?怎么反倒怪我呢?”

皇帝又看了看另一张椅子上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您是?”

“司马西风!”

皇帝的脸色变了:“风雨教司马西风?”

“正是。”

皇帝的脸色更不自然了,像一个被被恐怖故事吓到的孩子,又指着司空晓天问道:“那么他就是风雨山庄的少主人了?”

“正是!”

司空晓天紧闭着眼睛,嘴角已经微微上翘,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名气能够传到身居九重的天子耳中而高兴自豪吧。那一刻,他甚至忘了皇帝是他所深恨的人。

皇帝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肃然起敬:“久闻风雨山庄上多出名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终究不敢直视司马西风,眼神不安地游离着。戴着斗笠的人身体微微一动,似乎仅仅是因为风雨山庄的威名。

“这次这么急想要将你叫来,是有重要的事。”见没有接话,皇帝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将司空公子定罪后,我内心难安,听说被判了死刑,我就更加着急了,生怕就此失去了一个治理国家的能手。幸好,司空公子命大福多,行刑的刽子手突发疾病身亡了。”他积累地为自己辩护着,好像自己全不知情,但他却没有想到他这个身份根本没必要辩护。

“当我想到朝中缺乏能人时,我就想到了司空公子。因为朝中有奸臣,我不得不将寻人启事改成了通缉令。还好通缉令起了作用,还带来了司马西风先生。真的是上天保佑我朝国运昌隆啊!哈哈,哈哈——”见无人附和,皇帝干笑了几声,又闭上了嘴,大概已经想到了奸臣的好处。

“送客。”见实在没有人答应,皇帝只好这样说,“把他们送到全城最好的客栈,,饮食全包。”

那人应了一声,走到两人身前示意。两人也不想久留,站起身,岁吧人出了宫门。那人领着两人时而在街道上行走,时而在胡同里转圈圈。走了许久,才到达了一间非常豪华的客栈。这家客栈他们不久之前才住过,或者说那是软禁。

司马西风一抬头,见又是同一个招牌,同一个地方,心中有气,心想:“皇帝待客和贼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的吗?”冷冷地,没有与那人交谈。那人在阴影中,似乎在注视着司马西风,看得很仔细,却无法从这张饱经沧桑的脸看出些什么。那人也极力避免与司马西风交谈。情感是相互的,你用不好的态度去对待别人,就不要指望别人用好的态度去对待你。

司空晓天却在想另一件事。他觉得他刚刚走过的路十分熟悉,似乎曾经当官的时候走过,却始终想不起被繁华掩盖后的质朴,只是依稀觉得这里意义重大,却不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个充满俗气的客栈。曾经的事物不会长久地保留着让回忆的人在去追悼,曾经的事物匆匆逝去,不给历史留下一点痕迹。

那人大踏步地走进去,掷下银子,吩咐掌柜照顾好两人的饮食起居,三天时间。即便如此,那锭价格不菲的银子已经能是掌柜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站得笔直地腰逐渐下弯,僵硬的手指逐渐变得柔软,轻轻抚摸着银子。

吩咐完之后,那人就走了,那顶斗笠始终很负责地遮住了他的脸,给世人留下了大片的阴影,也留下了大片神秘。掌柜忠于离开了冰冷的柜台,为两人引路。看他蹒跚的走路姿势,不难想象,他很久已经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过。银子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至少它可以让懒惰成性的掌柜重新变得勤奋,像少年时白手起家打拼的时候那样勤奋。

这次的房间比之前大得多,大概也是因为出的价钱不一样吧。只要其中一个人身上一旦有汗水出现,就会有伙计拿来热水让他们洗澡。只要其中一个人肚子发出声响,就会有伙计拿来美味佳肴。那些菜都是司空晓天爱吃的,司马西风却对这些年轻人喜欢吃的食物不屑一顾。对此,他还不断冷笑:“与皇族交了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朋友可真难得,不仅有钱,还知心。交了这样的朋友,就把我这个老头子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对此,司空晓天也反驳了多次,说他毫不知情。司马西风还是不相信,为了皇族这一身份心存芥蒂,念念不忘。

他们也担心这次又被软禁起来了,于是规矩的没有动。房间很大,大得足以让司马西风在里面不安地走来走去。

走了许久,见司空晓天不为此发表任何言论,他只好率先发起话题:“原来皇帝还是比贼子高一等的。贼人把我们安置在小房间里,只住了一天,而皇帝还让我们住在了这么大的房间里住了三天。依我看来,他只不过也是一个比较大方的小贼而已。”

司空晓天狠狠地皱眉,没有说话,把脸埋在了阴影里面。见司空晓天不说话,司马西风脸色十分尴尬,跟那日御书房里的皇帝一模一样。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天后,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门口,司马西风就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他的眼光接触到那人脸上的阴影时,兴奋的眼光很快黯淡下来,像刚点燃的蜡烛瞬间熄灭。

那人只说了一句:“跟我来吧。”就不再看两人,转头出去,也不管两人有没有跟过来。司空晓天首先跟在后面。司马西风低声嘲讽了一句:“你可真听话啊。”随后,也跟着他们走了。

他们到了城西,司空晓天自然之道这里有他的住宅,还是御赐的。门上面的封条早已被撕去,落漆的大门被重新刷了一遍,显得格外光鲜亮丽。司空晓天丢下身后的司马西风,打开了大门,跑了进去。曾经被踢翻的桌椅都已经恢复了原样,曾经的狼藉被清理得一尘不染。司空晓天内心激动,跑进了他的书房。他曾经办公做得椅子还放在桌子前面,没有移动,桌子上散落的文件都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细心地放了起来。司空晓天抚摸着她所拥有的一切,然后才激动地跑出门,恭敬地说:“叔祖,请进。”

在司马西风的一生中,肯定见过这些建筑,也许被人邀请过进去,但是真正把刑部尚书府当成家,他还是没有想过的。他喃喃道:“好地方。这里虽然没有风雨山庄那么大,将就一下也行。”

看守的士兵知趣地撤了。司空晓天给给司马西风挑了一间最好的房间。司马西风洗了澡,很快就躺上了床。擦拭了一边宝剑之后,他将剑放在了床的最里面,很快进入了梦乡,疲倦的身子得到了一次难得的休养。

司空晓天却没有休息,他要将这些日子忘记的东西重新记住。他到凌霜住过的房间里久久伫立,希望那顽皮的少女会坐在床沿,给他讲笑话,陪他解闷,陪伴他度过孤寂的日子。但是,纱帐高悬,被褥整齐,整理过后的房间失去了人情味,充斥着陌生感,让人十分不安。

司空晓天看完之后,斗笠人又出现了。他说:“你好好休息几天,过几天皇上就会将你官复原职。好好干,皇上不会亏待你的。”语气冷冰冰的,好像只是单纯的复述,没有一丝一毫说服的意图。光线不经意照到了他的下巴,很快,他察觉到了,低下了头,按下了斗笠,极其厌恶阳光。说完,他就走了。“多年不见光线,他的脸应该很白吧。”司空晓天奇怪地想着。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的脸就没有离开过黑暗。

“帮我传个话。”司空晓天冲着背影大喊,“请皇上帮忙寻找凌天父女两人。”背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话一出口,他自己哑然失笑:“皇上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只有臣子为他办事,哪有皇上会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办事呢?想必哪个人也不会帮我传这句愚蠢的话。”

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后,他洗了一个热水澡,满意地躺上了温暖舒适的床。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安逸。

繁华的皇城在初升的朝阳下闪闪发光。贫的人,富的人,老人,小孩,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太尉宰相,无一不沐浴在阳光之下。阳光是一视同仁的,他不会刻意照到某个人身上,也不会不照在某个人身上。它普照着大地。但是,大地上的其他一切就未必公平了:搞得人挡住了矮的人应该得到的阳光,胖的人挡住了瘦的,富人的马车挡住了街边的乞丐,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高大的住宅挡住了街道上所有的阳光,住宅的主人只怕都躲在高处的阁楼上懒洋洋地睡着觉,享受着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还有一个人,他的脸总是没有光亮的,即使晴空万里,四面平坦,他也不会摘下斗笠。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光明的,别人看到的他却是一片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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