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人事局的正门口出现一位穿着蓝色工装的人。
“你好。”门卫拦下他,并礼貌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我是新来的,叫帕诺?斯里奇,去档案室工作。”
瓦尔加拿出伪造证件递给门卫,门卫只是看了两眼,便交还给他,挥挥手示意他进去。
进入大厅,首先看到的是一排办事窗口。现在是紧张期,这些窗口都被关闭了,整个建筑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
瓦尔加默默地走着,奥列格的文件中有详细的建筑结构图,凭借着记忆,他找到向上的楼梯,爬上二楼寻找档案室。
“自然……自然……”
他不断地在心里提醒道,上衣口袋里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魔导石,那是充当无线电的工具,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探测设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使用的。
周围人不多,但气氛压抑,到处都是令人不自在的目光。每当他经过别人身边,别人大都会不由自主地看他一眼,他本能地想要躲闪,但理性不断地压制着他。他变得极其敏感,声音从未有过的清晰,仿佛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开到最大。他甚至能听见十步以外的轻声对话:“这是新来的吗?”
不知何时,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难以察觉的汗。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主管办公室。木制房门在指节敲击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他听到里面有人喊道:“进来!”
里面是一间有半间教室大的办公室,摆着几张桌子,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胖家伙,身后的火炉冒着火光,热得他浑身冒汗。
“哦,你就是帕诺?”
他抬起头,瞄了眼瓦尔加说道。瓦尔加点点头。
“你总算来了!你知道那里边有多乱吗?自从他们上次搬完东西那儿就没再进过人。三天前我回来,进到那里面一看,我的天!扔得到处都是!这群大老粗从来就不会用手拿东西!”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巨大的腰围让他的肚皮顶在桌沿上:“跟我来。”
他从墙上拿下几把钥匙,别在腰上,带领着瓦尔加往临时档案室走去。
“上个月他们就不停地在往这儿塞,塞得整个屋子都满了。我告诉他们,说你们得给我时间让我腾出地方,没用!他们才不听这的那的,到最后全都堆在门口。”
主任走在前面不停地抱怨着,活像个事业不顺的中年油腻大叔。他领着瓦尔加走到走廊尽头,这是一个向外开的双扇大铁门,三个锁眼呈直线上下排列在中间。他先插上中间的锁眼,向右拧动半圈,然后在分别插入上边和下边的锁眼,三把钥匙都转到同一个角度。
铁门发出巨大的噪音,缓缓向外打开,一股浓烈的油墨味扑面而来。
“你进来看看。”
他来开灯绳,灯光照亮房间,照出满地狼藉。
“这就是人手不够的结果。”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一堆堆纸说道。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如此糟乱的景象,瓦尔加也不禁为之汗颜。
简直乱得可怕。
与其说是懒得整理,倒不如说是被人踢打过般,纸张到处都是,全部都是写着内容的表单。书桌上,壶架上,板凳上,凡是能放的地方无不堆满了东西。就算是书架,也已是塞得满满当当,一摞摞信封档案袋下面是码放整齐的文件盒,然而和整个房间比起来,这仅有的整洁之处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看看吧,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好。这些地上散落的,你只要捡起来放好摆整齐就行,然后把那些乱放的袋子放到该放的地方。具体怎么弄,墙上贴着呢,你照着那个就行。我先回去,收拾完来找我。”
没等瓦尔加回答,他就转身走了。
留下瓦尔加对着满屋狼藉汗颜。很多表格不知仍在地上多久了,上面甚至踩满了鞋印,捡起来一看,竟然还是一份人事档案。
“这乱得也太牛X了吧。”
不过,瓦尔加还是稍稍舒了口气,他把全部的工作交给自己,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是绝佳的机会。趁现在赶紧找到档案,再把这些草草收拾一下就赶紧跑路。
档案是乱堆的,这意味着他的工作量可能会很大。首先根据情报的内容,他找到了相应的书架,这里有大量文件盒,要从中找到标号为“HWG0062”的那个。
“HWG……HWG……HW……”
他首先寻找“HWG”标识的文件盒,这是个很早之前的档案,因此应该会被存在文件盒里。顺着字母排列,很快就找到了“HWG”的文件盒,打开皮革制成的硬盒,找到第62份档案。红色二级印章,没错了,绝对是他。
“弗里德。”
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然后把档案折起来塞进裤裆里。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因此瓦尔加也没有多想。他胡乱地抓起地上散落的文件,随意地用手将其理顺放好,按照墙上贴的要求把信封和袋子放在该放的地方。干燥的空气让他嘴唇发裂,正在他准备离开时,手中的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东?次芩科夫?”
他总觉得这个姓氏很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次芩科夫……次芩科夫……”他在大脑中搜索最近认识的人,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帕秋莉?次芩科夫?”
两人的姓氏相同,是巧合吗?瓦尔加摇摇头,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和帕秋莉首次见面的那个后院,在哪里,帕秋莉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波多迪亚的冬天从不下雪…….
虽然很多的姓氏都有读音近似的情况,但“次芩科夫”这个名字实在是让人难忘。因为它太罕见了,这是一种克力帕族姓氏,结尾带着“kov”三个字母。
波多迪亚境内有很多有着克力帕族姓氏的人,这是个历史悠久的民族,拥有自己的语言,但由于历史战乱等种种因素,克力帕族被分散到很多地方。奥斯洛帝国就有很多克力帕族人,东边也有很多国家都以克力帕为主要民族,波多迪亚是这样,沃卡皇国也是其中之一。
难道这会是帕秋莉多年“失散”的父亲?
本来这并非任务内容,但瓦尔加内心深处的直觉却在告诉他这就是答案。瓦尔加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他只是个普通的市政会计,五年前在维萨城工作过,而最下方的“失踪”盖章,则说明他很长时间都不见踪影。
算了,不管是不是,反正也是顺手的工夫,当做惊喜带给她好了。然而正当他准备把文件折叠起来的时候,忽然感到视角出现一处奇怪的色泽,轻微的气流伴随着浓烈的汗臭,让他汗毛竖了起来。转头,正看见档案室主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边。
“……您好。”
他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努力摆出寻常的表情。
“怎么样了?”
主任嘴里嚼着槟榔,拿过瓦尔加手里的档案:“这是什么?”
“一张档案。”瓦尔加平静地回答道。
“这个档案怎么了?”
档案室主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这个姓氏很少见。”瓦尔加歪歪头,微笑道:“次芩科夫,看一眼就能记住,稍微有些拗口。”
“确实。”主任拿着档案,轻轻摇头,“这家伙……”
“您认识?”
察觉到主任的变化,瓦尔加立刻意识到这是机会,赶忙趁机提问。
“他是个沃卡老流氓,天天除了酗酒就是勾引女人,拿到手的薪水不到八天就能花得一干二净。我曾经劝过他,也警告过他,他就是不听,最后贪了一大笔公款。等警察找上门的时候,这家伙拍屁股走人,什么都没剩下。”
说完,他把纸交给一脸认真的瓦尔加:“别整这些有得没得,你还想要工资吗?”
“啊!抱歉抱歉!”瓦尔加不好意思地挠首道。
“你赶紧的吧,我快下班了。”
等主任离开,瓦尔加如获至宝般将那张档案塞进裤裆里。
他准备跑路了。
……
“伟大的法师!德拉古廷!”
“伟大的法师!!德拉古廷!!”
塞恩特站在台上,高举着双手。台下众人俯首高呼,响应着他的号召。
伯克利,重获新生的魔导师,站在他的左侧。魁梧的身体如斯巴达勇士,壮硕且充满力量之美,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台着下每个人。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想明白这是为什么,身体竟在短短一天内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不再酗酒,或者说,他就算酗酒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没有任何陈酿能满足他海一般的酒量。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健壮之躯,相应地,他充沛的精力,似乎能让他放出任何强大的术式。
而在他旁边,还有两名陌生男子。他们有着同样强壮的身体,俯视着台下膜拜的众人,塞恩特用那沧桑却雄浑的嗓音,深情地祷告,庄严神圣,烛光闪烁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笑了,他们三个笑了。
真诚地,却令人畏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