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抬头看了赵宽一眼,见他眼中的神色颇为认真,才知并不是说笑,而是在真心招揽自己,不禁笑道:“怎的,济之想让我陪着你去那苦寒之地苦熬?”
赵宽一听似乎有门,心热了起来,鼓动道:“文和兄,你想差了。在天下人眼中,那乐浪郡是最苦寒的去处,人人畏之如虎。但文和兄有所不知,乐浪郡虽是苦寒,却另有玄机。”
当下,赵宽将自己将在乐浪郡大展拳脚的美好蓝图描绘了一番。第一件事,当然是结好辽东地头蛇公孙世家,想法从公孙世家那里获得一定的支持和帮助,使自己在乐浪郡站稳脚跟;第二件事,搜索隐户和野人,征发民夫,伐木造船,招募士卒训练成伍。无论如何,人才是一切的根本;第三件事,以贯穿乐浪郡的大河浿水为中心,在两岸屯田。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人也留不住;第四件事,寻找铁、煤等矿,开炼铁器。沿海岸设置盐场,伐木蒸盐;第五件事,组织商队,深入高句丽以食盐和铁器换取粮食、马匹、人参貂皮等物资,开边市通商;第六件事,编练水军,沿海捕鱼并发展各类贸易。造巨舟,逐步开展跨海探险计划;第七件事,条件成熟后,征伐三韩地区,拓土开边,殖民三韩;第八件事,跨海征伐日本岛,殖民日本,开矿取金、银、铁、煤;第九件事,北伐高句丽……
赵宽舌灿莲花,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蓝图描绘下来,说的人固然是口若悬河两眼发光,听的人也是瞠目结舌头晕目眩。
赵宽这是多大的野心?前几件事还算靠谱,后几件事说句难听的,那就是擅启边衅,这可是按律当斩的罪名。
这已是接近深秋的时节,贾诩还是听得一头的冷汗。可不知为什么,哪怕光光是听了赵宽这么简单的一番描述,心中也不禁涌动着一阵阵的热血。纵马扬鞭,率十万虎贲,拓土开疆,征伐异域,哪个少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可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这样的热血梦想早在多年前便已冷却。
然而,赵宽却又将这个梦想活生生的捧到了自己面前,似乎只要自己点一点头,便能实现。
贾诩猛地吞了一口口水,干笑道:“济之这张嘴,实在是厉害,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我自愧不如啊。”
赵宽笑眯眯地盯着贾诩道:“文和兄,我可真不是在诓你。大丈夫,有志不能伸,这才是真正的憋屈。京都固然是好,满眼的繁华锦绣,可在赵宽眼中,这些盛景不过是昨日黄花转瞬即逝,怎及得上在旷野之中骑烈马、率虎贲、斩敌酋、征四方来得轰烈痛快?怎及得上在朝鲜故土之上开良田、造巨舟、辟盐田,养万民来得舒心快意?”
赵宽顿了顿,调低了嗓音,用极具诱惑的声音说道:“文和兄,您可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郡丞之位容不得我染指,但主簿之位我可虚席以待。”
汉制,六百石的郡丞虽为郡守佐官,但其任命却在中央,不是郡守可以随意任命的。然而,郡府主簿、长史、主记、记室等佐官却可由太守自行征辟。郡丞这种佐二官最是命苦,若是听话,可能还能得太守一些信重,若是不听话,那很有可能被太守征辟得来的这些佐官架起来,束之高阁。
毕竟这些征辟而来的佐官都是太守的体己人,团抱起来群狼撕咬,便是头猛虎也要甘拜下风。
贾诩这下是真的心动了。他倒不是喜爱高官厚禄之人,一郡之主薄,执掌钱粮和机密重事,绝对是郡太守心腹中的心腹,是太守府幕僚的核心中坚,对全郡生产、发展和征战拥有着极大的话语权。赵宽委以如此重任,那绝对是托以腹心,将自己视作左膀右臂携手共进的同志密友来看待。
再回头想一想赵宽所规划的各种蓝图,如果能亲身参与其中,并一步步地将它们实现,那是何等的振奋人心?是何等的壮怀激烈?
贾诩想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遗憾地说道:“济之,感谢你对我的信重。但是我家中老母缠绵病榻已久,实在是不忍离她老人家远游。你这里,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说实话,你方才真的已经打动我了,若没有这个牵绊,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远去乐浪郡,我们携手共创一番局面出来。只可惜……”
这真是时也命也。
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孝道。贾诩这样的理由确实让人无话可说,赵宽也实在做不出让人割舍病重的老母亲,跟自己去创业的举动。
这可是毒士贾诩啊,三国排名前五的谋士,智可比卧龙雏凤的人物,眼看着就要忽悠到手里了,却失之交臂,真是令人心痛。
赵宽心中遗憾之极,脸上却不露出来,只是微叹道:“文和,孝道为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万一哪一天文和兄静极思动,想要出京四处走一走,请一定记得乐浪郡还有我赵宽在等你。我的身边,将永远有一个位置留给你,到那时,希望能与文和兄一起并肩共创未来。”
这时的贾诩声名不彰,不过京中庸庸碌碌的数千名低级小文官之一而已,城墙上掉块砖头下来,也许就要砸到这样的小官好几个。相对而言,赵宽的名声与官位可比他高的多了,生擒匪首卜已的孤胆英雄,献策陛前获封二千石的少年太守,无论如何也比贾诩这样默默无闻的小官光彩鲜亮的多。
可赵宽偏偏就对他贾文和这般信重,交浅言深,言辞恳切极力招揽,还准备托以腹心。这样的知遇之恩,怎不叫人感动肺腑?
“但有机会,我必将追随济之左右。”贾诩站起身子,抱拳为礼,庄重地向赵宽承诺道。
赵宽大喜,紧紧握住贾诩的双手,高兴道:“多谢文和兄,那我便在乐浪郡翘首以待,静候佳音了。”
还好还好,没让这煮熟的鸭子完全飞了,好歹在它脚掌上牵了一条线。
在贾诩的鼎力配合下,办完铁五等人的转任文书后,赵宽便回转到偏院,将文书交给铁五和雷碳,让他们即刻动身回东郡。为此,赵宽还特意给皇甫嵩写了封信,托他们带去,信中诚挚地感谢了皇甫嵩的提携之恩,并将自己转任乐浪郡太守之事交代清楚,恳请他同意铁五等人的转任等等。
铁五和雷碳是早就准备好行囊的,时间紧迫,皇甫嵩转战冀州的诏旨几天前就下了,估计此刻宣读圣旨的小黄门都已经到了东郡,再不抓紧些赶路,说不定就追不上皇甫嵩的大军了。
二人和赵宽匆匆话别,便出了太尉府,往京外而去。赵宽刚刚送完人,回转到偏院,便见府中下人在等他,说是太尉邓盛寻他说话。
赵宽估摸着应该是邓盛相好了要嫁给自己的族中邓氏女,想要告知他并商量婚礼之事。当下便匆匆跟着下人进了内院,他心里也实在有些好奇,邓盛究竟会给他选了个怎样的妻子。
刚到书房行礼坐下,邓盛当头一句话险些将他惊地跳起来。
“济之,老夫愿将孙女邓缃许配于你为妻。望你珍之,爱之。并与缃儿相扶相携共赴此生,莫失我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