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尸体胸前一起一伏,呼吸声从无到有,渐渐变重,不多时,竟然变成了鼾声!
锯木般的鼾声在大殿之中响起,大法师咀嚼了几下,翻了个身子继续打呼。
药弥依旧在调息,双眼紧闭,人已经入定,充耳不闻身边的鼾声。
“酒……好酒……”
大法师梦中呢喃,吧唧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是在回味梦中的好酒。
良久之后,药弥缓缓睁眼,长长吐了口气。
药弥翻身起来,绕着大法师走了一圈,见他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便毫不客气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两脚。
“哎哎哎,起来了,起来了……”
大法师揉了揉惺忪睡眼,睁眼瞧了瞧。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打扰老子睡觉?”
“是我!”
药弥语气中尽显无奈。
“哦,原来是你啊。”
他打了个哈欠,翻身起来,舒展的伸了个拦腰。
“我救了你,你连句谢的话都没有,对我就这态度?”
“说谢多见外啊,救死扶伤不一直是你的本职嘛。再者说了,我们两个的关系,还用的着谈这个?”
大法师捡起了地上的酒葫芦,仰着头张着嘴,空了空里面的酒。
“你倒是心大啊,做梦都还在喝酒。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可就真的死了,到那时候,你就真的只能在梦里喝酒了。”
大法师冲着药弥嘿嘿一笑,走到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回来,所以,我肯定死不掉。”
他将酒葫芦重新挂在腰间,接着道:“只要有你在,我想死都难啊。”
药弥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大法师走到了院中。
“名义上,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罗刹城这地方你是待不下去了,有没有想好去哪儿?”
大法师沉思良久,微笑道:“这个地方确实已经不再适合我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在腰间来回摸了摸,摸了半天掏出了三枚铜板。
他在手中不停的掂着那三枚铜板,口吻略带惋惜道:“我也不想留在此处害你,怎奈这盘缠不够用,这可怎么办呢?”
药弥看大法师的样子既无奈又好笑,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了一袋钱银递给了他。
“这些应该够你喝一阵子的酒了。”
大法师眉毛跳动,嘻嘻笑着,双手接过了钱袋,道:“没想到你连盘缠都给我备好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你了解我啊。”
药弥掐指一算,淡淡道:“现在走,时辰刚刚好,城中的巡逻军发现不了你。”
大法师面色恢复平静,沉水无波,良久后微笑道:“招呼好熏儿和静儿,你也保重。”
“会的。”
百年老友,没想到分别在即,却都是心平气和。
“我先走一步,咱们有缘再见!”
大法师话一出口,人已在空中,眨眼间,便遁入了黑暗中,声音依旧回荡在空中。
药弥负手而立,望向天空,面带微笑喃喃道:“一定会再见的。”
……
次日清晨,熏儿从昏睡中醒来,脑海之中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起身便打算去城主府。
房门打开,屋中席地而坐一人,熏儿从背影便认了出来,那人正是药弥。
药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轻放下,并不转身,道:“我等了你两个时辰,你终于醒了。”
“药大人,你不要拦我,我要去找老祖宗问个清楚。”
熏儿脚下铃声响动,人已走到门口。
“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小子的生死嘛?我可以告诉你!”
语气依旧平淡如初,毫无波澜。
熏儿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不是说他……他已经死了嘛?”
她的心中仿佛又燃起了希望,声音中透着一丝激动。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忘了我是谁了?”
“药大人……”
熏儿迫切的坐在药弥身边,激动着抓住他的手,继续问道:“你快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怎么样了?”
药弥盯着茶杯中的水面,水面上似有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波纹出现,他冲着熏儿做了一个嘘声手势。
不一会儿,走廊中想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口,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
“药大人,点心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熏儿起身拉开了房门,接过点心,道:“交给我就行,你下去忙吧。”
那侍女应了一声,转身走了。熏儿东张西望的瞅了瞅,证明院中没人,这才将房门合上,进来坐下。
“现在可以说了吧。”
药弥拿起一个雪酥糕,递到鼻下深吸了一口,缓缓吐气道:“香!你这府里下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雪酥糕的香味竟然已和仙域之中的一样。”
熏儿有些耐不住性子,接连问道:“好吃都给你吃,你赶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都快急死我了。”
药弥禁不住熏儿撒娇,咬了一口雪酥糕,边嚼边说:“昨天他确实已经死了,但是死的那个半身树人却不是他。今天他也确实活过来了,但是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被禁锢的灵魂。”
“这是怎么回事?”
熏儿听的一头雾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药弥吃完手中的雪酥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味道:“雪酥糕配谷花茶,果然有种登仙的感觉。”
熏儿一脸无语,长长吐了口气,道:“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别急嘛,这事情也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
他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接着道:“那小子的灵魂原本就在他的身体里,只是昨天的时候灵魂未醒,那就相当于他已经死了。可今天,他的灵魂就会在一次醒来,不过他的身体此时是被族长的灵魂占据的,所以我说他现在只是一个灵魂而已。”
“一个身体中有两个灵魂!”
熏儿试着确定,是不是她听错了。
“没错。不过你放心,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答案是什么?还要多久?”
熏儿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药弥,药弥转头瞧着她,咧着嘴嘿嘿一笑,道:“不告诉你。”
熏儿哼了一声,嗔怒道:“你到底和叔叔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学他一样不正经了。”
说到药师,熏儿温言道:“叔叔怎么样了?”
“他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了?”
今天是熏儿有生以来最迷惑的一天,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他被影子追杀,我将他救了,他连夜逃出了罗刹城。至于去了哪里……他并没有说。”
“影子大人杀叔叔!难道是老祖宗的指示?”
熏儿知道,影子是老祖宗制造出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只听命于老祖宗。
“对。这件事你要绝对保密,不仅是为了保护大法师,更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熏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了,该说的我都给你说了,其他的事情,等过了明晚,就会有结论了。”
药弥起身,将盘子里剩余的雪酥糕揣进了怀里,一边往出走,一边道:“不用送了。”
药弥走后,熏儿回忆着他说的话,想到林峰还没有死,心中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喜悦。
起身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