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漫步在空荡荡的艾恩沃尔，妮菈在大风中扶着额头前面的兜帽帽檐。街道上四散纷飞的垃圾，禁闭的店门。昨日的繁华都市转眼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战争，是这样恐怖的事件吗？我没有经历过战争，和这个国家大部分人一样。在和平年代出生，在和平年代成长。只有在工作之后，根据工作性质才有机会接触和平背后的阴暗面。
但那在战争面前都不值一提。能让这座热闹的城市在一天内人去楼空，除了来自大陆彼岸的死亡威胁，不会有别的理由。
守军撤走了大半，像我这种小职员肯定不会知道内幕。但防线那边的人数应该很少了吧，能抵挡住魔族的第一轮进攻吗？
我认为组织的领导应该派我们到前线去帮忙，而不是在这座空城协助逃难的民众。如果防线崩溃了，以普通人的速度不可能逃离魔族的追击。
可能领导认为我们是新人，没有能力承担正面作战的重任吧。虽然我很想反驳他们，我和艾利，比驻扎在一线的术士部队要强得多。但想想也是白费力气，那些顽固的老头子断然不会相信少女的胡言乱语。
所以我控制住自己没去反驳，既然不被信任，那就在后方落得轻松吧。艾利她倒是表现得没所谓的样子，毕竟是精灵，人类的死活她不在意也很正常。
防线那边已经开战了，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受到强大的魔力波动。到底是场怎样的战斗呢？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在历史教科书上倒是看过不少。有以前人类国家之间的交战，也有人类与其它种族的冲突。
今天，他们还能重复书本上的奇迹吗？还是只能成为历史的尘埃？
伊西斯姐是被安排到前线去了，以她的身手，要保命应该不难。呈现在她眼中的，会是怎样的混乱……
……
阴暗的房间，伊西斯穿着黑色的紧身服，这是属于暗部的战斗服。她手中拿着短剑，守在门口。木制的门上有个能窥见外界的小窗。
身后是几名术士，他们正团坐在地上的魔法阵四周，对那个魔法阵灌注魔力。
魔法阵的光芒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慢变强，也许在之后的某个时刻，这里将会诞生一个强大的魔法。
这里是第四城环，也就是要塞最内侧，最高的一层，几乎靠近山顶的一系列建筑，包括瞭望台，提供术士释放需要长时间吟唱的大型术式的魔法祭坛，剩下的就是和外层城环相同的炮台。
伊西斯能看见那些搬运炮弹的士兵不停在门前路过。
战斗已经正式开始了吧，那巨大的撞门声在这里都能听见，下面的情况可能相当惨烈。我很担心他的安危。
她看了一眼那些全神贯注的术士们。
这场不可能获胜的战斗，最后的结局就全看他们了。那个魔法到底是什么？能有逆转此等劣势的本领吗？
我仅仅是被指派过来给他们当护卫，具体的信息一概不知。我早就习惯盲目地执行领导安排的任务了，这可以让我更专注于任务本身而不是那些多余的考虑，本质上是一件好事。只是现在，我不得不考虑他和我的性命安全。
无论这个神秘的魔法能否完成，我认为一千多人都无法抵抗五万魔兽。进一百步考虑，就算这是个超规格的魔法，能在瞬间收拾全部杂兵，但摩根要怎么处理?
我们仍能抵抗，说明摩根肯定还没出手。说实话，就算它独自进攻，我想凭这一千多人也抵抗不住。所以这场战斗必定会走向全灭。
当然，我没打算放弃自己的任务，我会全力抵挡在不久之后就会到达山顶的半兽人或者是那些骑着飞龙的骷髅骑士。
直到魔法完成，或者是我的魔力消耗至替身线，那时候可就不要怪我了。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军人，暗部可没有那种高尚的自我牺牲精神。但愿他不会那么固执，否则我还得过去救他，那事情可就太麻烦了。
应该不可能吧，他是哪种人我很清楚。
每次都要我去给他擦屁股，都三十多了，能不能多为自己，多为我考虑一下啊？
……
斯科特此时正在空中，率领着手下的龙骑兵队对抗敌方的空中部队。
不光是地面，空中的战场同样是压倒性的数量差。但在空中作战，比起蛮力，更注重的是技巧。
斯科特的部队重视阵型的训练，总能诱导敌方落单，再进入己方的包围圈，虽然占多数的是魔族。显然那些骷髅骑兵并不懂战术，只会朝着敌人直接冲刺。
然而战术终究只是延缓败退的时间，巨大的数量差就不是战术能彻底逆转的。己方仍然有不断被击落的单位，阵型的组成变得越来越艰难。
但相比起地面战场的一面倒，空中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
……
如果我不用死在这里的话，我想回去乡下见见那位多年未见的母亲。出门的时候我曾告诉她，能跟着艾扎克将军，将来必定会衣锦还乡的。
她那时候的担心与期待，我至今未能忘记那张慈祥的笑脸，如果能再见一次，如果还能亲自为她煮一次饭，如果还能亲自为她洗一次脚，如果还能陪着她漫步在山间流水之前，我宁愿折损一半的寿命。
但这一切的念想，在眼前这扇门被外面那凶猛的冲车撞破的一瞬，我就会连同这份念想一起化为魔兽浪潮的脚下泥吧。
我和同一个小组的战友，一同被吩咐来守门。在艾扎克将军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刻，我们几个的命运就被注定了，无论战争最后是否获胜，我们必定不能活着度过今天。
将军没有直接对我们说什么，也没有派诊所的医生来开导我们。我并非在祈求那些软弱的语言，而是有种被舍弃了的失落感。被这个国家，被自己的上司舍弃了，像个棋子一样。
责任我当然明白，从穿上这身军装开始，我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国家需要我，人民需要我，那我就会为之付出一切。
但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有自己的家人，也惧怕死亡，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就像这样，身体用尽全力抵着随时会被粉碎的大门，脑子在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我才不至于被恐惧压倒。我想旁边的他们也有类似的想法，所以我们仍能全力支撑。
我能从门上的裂痕窥见门另一侧的半兽人，那长而尖利的獠牙，粗壮的手腕和躯体，黄褐色的皮肤。冲车的两侧，各站着十几个，推着冲车往后拉开，再往前撞门。
每一次撞击我都能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脱离躯体的感觉，冲击的猛烈隔着门直接落在我们脆弱的躯体上。这扇门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神啊！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而必须承受这样的苦难！那些半兽人的眼神，它们就想把我们都踩扁！
艾扎克将军教导我们不要信仰神，值得信仰的只有自己的本领和使命。真像大人物的发言，我可没有那种觉悟。
这种绝望的状况，还有谁能帮助我们?神是不存在的，这么多年跟着将军南征北战早就理解了，所以还有谁可以指望？
啊，宰相阁下！如果他能带部队过来支援的话……
再一次猛烈的撞击，让我从虚幻的妄想中回到现实。门上的裂痕再一次被扩张，已经快了，审判日马上就会降临。
但是在我们倒下之前，绝对不能让你们通过！哪怕只能再争取一秒的时间……
……
宰相阁下?现在正在特等席观看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戏呢！
就在战场的上空不远处，墨菲特手持镶满宝石的华丽法杖，站立在空中，脚下垫着光毯，身披白色金色相间的长袍，长袍迎着风摇摆，他如同局外人，俯视着这混乱的一切。
精彩！实在是精彩！居然能以千人抵抗万魔，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艾扎克将军。但是你们能坚持多久呢？已经不断有半兽人沿着梯子爬上第一城环了哦。
实际上五万的敌军，能作用于狭窄的要塞城下的，准确地说是真正能参与攻城的估计就一两千吧，所以能抵抗也在预料之中。只不过那源源不断的压力和单方面被消耗，战斗的结局同样不会出乎意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噢～，斯科特先生，你似乎陷入苦战了啊！那些飞龙已经伤痕累累，恐怕再也坚持不了多久，空中部队马上就要全面溃败。我能看到你从飞龙上面掉下来吗？直接掉落到地上那片黑压压的半兽人当中，再被踩成肉泥。呵呵……我都开始怀念在过去半年内你对我的不敬时的蠢样了，可惜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吧。
突然，脱离战场的骷髅骑士，不知为何发现了浮在半空中的白袍人类。根据从摩根那里接收的命令，杀死一切人类，于是它开始向着战场外的墨菲特发动冲锋。
“无际荒原，遵循自然之理的流魂，重合吧！卷曲吧！诞生吧！毁灭吧！化成席卷万物的狂龙！神罚之飓风！”
墨菲特前方出现的四个魔法阵从不同角度包围冲刺的飞龙，肆虐的龙卷向着出于中心点的骷髅骑士同时袭击，血肉，白骨在飓风聚焦的瞬间被绞成碎屑，撒向地面。
“怎么有向观众席发起攻击的演员？难以置信！”
墨菲特整理着被飓风余波吹乱的衣领边说道。
“小看我可不好，魔族。好歹我也是当年在学院以综合成绩第一毕业的术士，不过这么多年没动手，吟唱的咒语都快要忘光了。”
场外恢复了平静，作为余兴节目，额外的小插曲也无伤大雅。
为什么我不动手帮忙?我并没有收到类似的命令。基于个人兴趣帮忙之类的动机，我也未从自己的内心察觉，所以才要坐在观众席，什么时候发现了有趣的情况，我也不介意当一回临时演员。
上午还坚持留守艾恩沃尔的各位士官，我已经让他们撤离了。现在那里就是一座空城，大概就剩下一些暗部在搜索还未离开或者不便离开的民众吧。
毕竟是自己的部下，还有利用价值的被剥削者，必要的关怀可以获取他们更进一步的忠诚不是吗？
好了，让我们继续观赏这场好戏吧。艾扎克将军在哪里？以他的性格应该会身先士卒，带头冲锋的吧。噢，看见了，就在第一城环的城楼上和半兽人厮杀呢。
唉，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同情他了，一把年纪还要坚持在一线厮杀。如果我到了这个年龄，应该是退居幕后了吧。人生又不只有工作，何必如此拼命呢。
风凉话还是少说点。当然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原因，战场之鬼，终其一生都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就是他的命运，他找不到除此之外的价值。据我所知他至今未婚，也没有领养孩子，目的很明显，在战场上没有任何牵挂，是他至今未尝一败的原因之一，但愿今天也是如此。
……
“附魔－神灵！”
金色圣光覆盖艾扎克的全身，犹如天神下凡。拦路的半兽人如同瓜菜一般被切割。冷漠的眼神当中，只有将进犯的敌军全部斩杀的决意。
一刀两断！老军人的手法干脆利落，令第一城环上的近战部队士气大涨。
“坚持住！只要你们还没放弃！人类就永远不会遭受侵略的苦难！”
“噢！”
战场之鬼，名符其实。局势一度陷入僵持，登上城楼的半兽人虽然越来越多，但距离突破第二城环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些决死的士兵们不会轻易让它们到达后方，这是长官在战前下达的唯一命令。
我这样安排的原因，没有向任何人说明。因为我很清楚即便我不提一个字，他们也会拼尽全力去完成任务，他们是我的部队，是艾扎克.威廉姆斯的部队，这片大陆，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部队。这种不可能获胜的战争，只有我们敢打，也只有我们能赢！
所幸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提前开战导致魔族军队的总量没有达到十万级，预期的战力不足以应付那个数量以上的军队。
或者他以为我没发现他，那个虚伪的混蛋，情况都如此危急了还有心思站在一旁看戏！如果不是雷顿王的令牌，我第一个拿他先斩后奏！
虽然我一直和他不和，但今天我还是要感谢他的果断，当然是指给摩根通风报信那方面。再拖下去，让它们的兵力进一步增加，局面就真的无法挽回了。让三分之二的部队回撤作为诱饵也算值得。
剩下的就看山上那群术士的破译进度了。好好看着吧！墨菲特，只要有我在，雷顿王绝对不会让你随意摆布！这个国家绝对不会毁在你的手上！
最让我担心的始终还是另一个观战者，四天王摩根。根据暗部递交的报告，它的实力非同小可。是傲慢让它一直不动手吗？正好！你再傲慢一分，我方距离逆转就更加一分！
利刃依旧将眼前的半兽人砍成两半，但沿着梯子攀爬的它们就像离开巢穴的蚂蚁一样源源不绝。要继续争取时间，直到破译完成……
……
说实话，这些人类的顽强出乎我的预料。本来的想象的画面是蝗虫群经过麦田的情景，但实际上却是洪水撞在沙袋筑起的堤坝上。
虽然结果不会变，从来就没有可以抵挡洪水的沙袋。只是没能听到大片绝望的惨叫让我有些失望而已。
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按照人类的时间来计算。进度还不算慢，我就继续看看他们挣扎的样子吧，比起无聊的碾压，还是在奋力抵抗之后再迎来绝望更符合弱者的结末。
就像那个抛弃的爱侣的蝼蚁，那时候他的表情令我印象深刻，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不会觉得乏味。刻印在弱者灵魂深处的无力，是无论怎样挣扎都不会改变的，那是属于你们的命运。作为人类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的命运。
被强者碾压，统治，蹂躏，那都是理所当然的！王的思想我能明白，不同于另外三位同僚。他们具备的更多是原始的思维模式，这场战争在他们眼里就是简单的侵占掠夺。但我认为王的目光不会如此短浅，这只是个开始。
所以我才成为了这场侵略战争的责任者，而不是另外三位。当然，那三位或者是害怕功劳都被我独占了，可能都在暗中盘算着什么。不过那对王而言肯定都是有利的，我们四个对王都是忠诚的，所以他们爱怎么样也与我无关。
例如基利安，他似乎单枪匹马就来了这个大陆，是去找勇者的麻烦了吧。
但那也是无可厚非的行为，毕竟是勇者，让他参与到这场战争中，胜负可就不那么确定了，所以我是感谢基利安的，代表王向你的牺牲表达感谢。
与勇者两败俱伤之后大概是被人类抓起来了吧，在这一层面我就要替你感到丢脸了，就算是死也不能被人类这种低等生物羞辱，但愿你拥有这样的觉悟。
城门那边似乎有进展了，再过不到五分钟就能破门了吧，闹剧终于也要接近尾声，而我也差不多该登场了……
……
绝不能被摩根独占所有功劳，为此我才主动请缨来到这片大陆消灭勇者。但是我失败了，和上次一样，被勇者和六位元素精灵合力的一击，实在是愧对王的信任。
不过那样的一击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次实现，所以无论是上次还是现在，我都成了王的护盾。虽然丢脸，但这一切最终都是为了王的霸业，自己的尊严不值一提。
所幸这次的失态尚未传达到王的耳目，我仍然有挽回尊严的机会，说的就是前面那个用强韧的灵魂拉扯残破的躯体朝着我缓缓爬行的蝼蚁，利用他的怒火，利用他的怨恨，利用他对世界的失望，我将重获新生……
……
我……爬了多久……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已经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或者过去了一天，或者只是短短的一分钟……
痛楚，蛆虫正在啃食我的血肉……粗糙的土地正在割裂我的伤口……
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极端的营养不良，经受连日折磨导致重伤的身体，精神上的摧残……或许这才是让身体拒绝灵魂的控制的原因吧……亦或是灵魂在拒绝这残破的身躯……
都没所谓了……只要我能到达那里……一切就能迎来终结……
那是什么？红色的光球，被很多锁链缠绕，被悬挂在墙壁上，那是阴暗的地牢最深处的墙壁……
基利安……它是叫这个名字吧……它能赋予我绝对的力量……
哼……
恶魔……
如果我能拥有力量，又能做到什么？
你能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无需担心，无敌的力量就是一切！无力的人类，我想你比我更加明白这个万古不易的铁则。
啊……我很明白……力量，如果我拥有力量，我要把这一切，一切都……
那我要怎么做……恶魔……
很好，那你就接受试炼吧！七个试炼！跨越他们，你将获得往返地狱的资格！
七个……试炼……来吧……
红色核心的光芒愈发强烈，将幽暗的狭窄空间内的一切全部吞噬。
……
里昂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的空间内，没有天与地的界别，只有眼前的一片漆黑，以及那一扇巨大的石门，微微发光。
身上的伤已经消失，轻盈的脚步，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基利安，打开那扇门，再往前进。我需要做的就是这些?
对！一切都在那扇门的另一侧！
那就开始吧……
里昂推开石门，耀眼的光芒让他失去视野。强光散去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些看上去很陌生的男人，他们穿着偻烂的衣服，手脚都拷着锁链。他们的脸色挂着淫秽的笑容。
啊，是他们，我想起来了。
在这一瞬，四周的环境幻化成牢房，是那个给他留下耻辱与噩梦的牢房。囚犯们朝着里昂靠近。靠得最近的一个，伸手抓住里昂瘦弱的肩膀，就像那时尚未清醒的他所面临的现实。
喀嚓！
里昂依旧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刚刚挥动完毕的右手，本想拨开囚犯那肮脏的勾搭，却意外地发现白色的骨爪附着在手背，而手掌上已经被鲜血浸润。
啪嗒，啪嗒……
一滴一滴在往下掉落，相当奇妙的感觉，自己没有半点厌恶，内心深处挤出的快感也如同那一滴，一滴……
地上，被撕碎的粗糙手臂，以及已经跌倒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的囚犯。
这就是力量吗？那样强而有力的手臂就这样豆腐一样一碰就碎。
呵，呵呵……
啊～！多么美妙的感觉～！再让我感受一下吧，你们这些杂碎！
顺着这股前所未有的快感，里昂像个初生幼儿，本能地渴求周围的一切，是指对血腥味的渴求。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下肉块和内脏的碎片。当然，我没忘记将他们那肮脏的条状器官切成渣滓！
他们是怎么死的我也没留意看，只是发狂地挥动右手，他们就像肉沫一样被绞碎。
只能听见声音，绝望的惨叫！何等让人愉快的声音！呵……我的身体好玩吗？好玩吗?！好玩吗！！！
恨意诉诸杀戮过后，里昂痴迷地盯着骨爪精致的线条，忍不住将那白骨摆到嘴边，用舌头好好品尝鲜血的味道。
啊～！实在是太棒了～！拥有力量的感觉，让人痴迷……
感觉如何，人类?
下一个试炼呢？我甚至开始期待了，基利安。
为你奉上。
第二扇门已经出现，就在牢房后方的墙壁上。
啪呲，啪呲……
一步一步踩过地上滑溜溜的肉块和内脏，里昂冷笑着往前走，慢慢地推开第二扇门。
开门的瞬间，再次被强光淹没，在那之后出现的是一个昏暗的山洞。嘈杂的声音，那是听不懂的叫声。混杂在其中的还有刺耳的惨叫，那熟悉的惨叫，永远无法忘怀的惨叫。
食人魔和哥布林，它们正在撕扯女射手的身体，它们正在生吞活剥眼前的猎物，就像对待牲畜一样屠宰这位美丽的女人。
啊～，是这里啊。里昂明白眼前的状况。火把依旧掉落在那边的地上，山洞的深处，仿佛在向着懦弱的自己招手。
逃跑吧！你只剩下逃跑了，弱者除了逃跑还能干什么？再不逃跑就要像那个可怜的女人一样，就要像她的爱人和挚友一样被虐杀了！
里昂抬起左手，上面也覆盖了与右手相似的骨爪。而哥布林和食人魔，也发现了站立着的他，叫嚣着向他靠近，挥动着那些石制的短匕和大木锤。
去死吧！杂碎！
接下来映入里昂眼中的只有和牢房当中相似的到处乱飞的肉块和内脏，当然这些内脏的恶臭味更加严重。
山洞的入口没有出路，这里只是一个虚拟的空间，但撕裂敌人的感觉，利爪从肉体划过的触感无比真实，包括发自内心的愉悦感，不断侵占大脑。
痛快！
啪呲，啪呲……
地面上的肉块当中，显然还能看见曾经的队友，但那已经变成破烂不堪的尸骸了，混杂在魔物的血海中腐烂发臭。
美丽的女射手，此刻也不过是一团烂肉。啊～！无力的人，为什么要当冒险者？这样的下场和你们太相称了！
火把还没有熄灭，躺在墙边的他，拿着盾牌，无比惊恐的眼神盯着这个全身都被鲜血染红的怪物。
滴答，滴答……
血沿着骨爪尖端慢慢往下滴，滴在尸山血海里面。
他想跑过去捡火把，他想逃跑！他想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为了逃避懦弱的自己，他想跑！想跑?想跑?！你能跑到哪里！！！
里昂血红的视野停下来的下一瞬，眼前的持盾冒险者，和那些曾经的队友一样，被四分五裂，永远埋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洞深处……
哈哈哈……
太痛快了！基利安，我要如何感谢你！
仰望山洞壁狂笑的野兽，眼中流淌着血泪！
试炼还有五个，我想你已经等不及下一个了……
当然！力量！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第三扇门，如期出现在山洞的入口处。再次跨越那尸山血海，男人的灵魂继续迈向深渊……
这一次，门内呈现的是大片的森林。虽与之前的阴暗环境有很大差异，但这并不能带给赤红的恶鬼任何豁然开朗的感动了。
前面的空地，她，那个曾经挚爱的女人，像脱线木偶一样被扔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摩根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逃跑的男人，朝着自己跑过来。
喀嚓！
从中间一分为二。
里昂盯着那滑稽的尸体，冷笑一声，再望向摩根。
强大的四天王向着自己冲刺。令人惊喜的是现在，我已经能看见它的动作了，就像乌龟一样缓慢。
呵呵……呵呵呵……
魔爪与骨爪碰撞在一起，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压力，甚至能反过来压制它，四天王是这么弱的东西吗？基利安。
我的力量比摩根强，他能得到王的信任只是因为头脑，他是我们当中最弱的一个。所以获得我的力量的你，完全有能力将它毁灭！
原来如此！
里昂奋力一击，将摩根击退数步之外，低下头看，双脚也覆盖了白骨。
意思是我也能体验那肉眼难辨的极速世界吗？那就来吧！
里昂与摩根，几乎同时消失，空中不断产生爪击的摩擦音，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仿佛全世界都变慢了，树叶，沙石，被风卷起来的一切在我眼前就像慢动作一样飘过。原来强者的视觉是这样的，真不错……
我能在高速战斗中压制它，它的防守快要坚持不住了，瞧它那难看的脸色，什么四天王，也不过如此！现在！我才是强者！
右脚强烈的一踢，将摩根打落地面。里昂瞬间来到它面前，举起右手，黑炎开始聚集，幻化成长矛。倒地的摩根没能重整态势，里昂用黑炎长矛直接贯穿了它的腹部，将它固定在地上。双手聚集的黑炎幻化成长剑。
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吗？那就给我死在这招之下吧！
遵循强烈的杀意，里昂狂乱挥剑，他的眼中此刻只有黑炎剑舞的残影。它是否被粉碎，是否被烧毁都是次要的，愤怒的灵魂只有向着仇敌灌注全部的悔恨，才会得到平息。
只可惜事到如今，那个灵魂已经扭曲，就算地上的摩根早已被黑炎焚毁，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剑，仅仅是对着只有沙土的地面倾泻自己疯狂的欲望。
直到黑炎散去的一刻，他跪在地上，血泪再次溢出。
就算这样做了又有什么用！失去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就算我把世间的一切都毁灭，她也不会回来了！
基利安站在里昂面前，半蹲下来，向这个充满悔恨的男人伸出手。
当然有用了！我的朋友，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夺走了她的性命，他们的性命，让你无端遭受那些折磨，那些屈辱！只要你拥有力量，就能主宰这一切！没有人能违抗你的决定！你不必再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失去任何东西！而去顾忌任何规则！因为，力量就是规则！你自己就是规则！
……
里昂抬起头，眼前的骸骨说得很有道理，力量……就是世界的法则！他伸出手，在基利安的牵引下站起身，往着浮现的第四扇门前进。
……
少女们依旧在空荡荡的街道徘徊，从巷子里走出来，在大街上漫步，两位汇合的时候，相视一笑。
“大家呢?”
“都撤离了，这个城市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人，所以他们都回去分部了。我们也走吧，防线那边大概已经失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哦。”
“艾利……我想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要走就自己走，我想留下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
看着妮菈悲壮的表情，艾利薇亚靠过来搂住这位天真的朋友，就在她的耳边说道。
“走吧，别想太多，这种事又不是你的责任，一己之力是无法挽回什么的。除非你想被那些半兽人做那种事情吧。我知道的哦，半兽人喜欢的东西排行榜第一位就是人类的少女。”
本来期待着妮菈会因为恐惧而醒悟，谁料她推开了自己，皱着眉头说道。
“艾扎克先生还在前线作战，我却只能在这种地方打杂，我讨厌这样的无力感。艾利，你怕的话就先走吧，我的替身设置点在远处的树林，不会有事的。”
艾利薇亚叹气，然后牵着妮菈的手。
“那就算我一个，勇敢的少女术士在废弃的都市抵抗半兽人大军，这样的传说怎么可以让你独占了呢？”
“艾利……”
依旧是笑容的交换，这对挚友的友谊，虽不能说超越生死，但至少能共同面对。当然，替身魔法是最底限的保障，没有人愿意直接送死。
……
阴暗的天空，城镇的一切，楼房，街道，商店，图书馆，还有那座钟楼，一切，一切都被黑炎覆盖。猛烈的狂风，如同自己无边的杀意，将火势进一步扩大，整个城镇，已经化成人间炼狱。
街道上全是烧焦的尸骸，就算已被彻底焚毁至不留灰烬，黑炎却不愿散去，围绕着那不再存在的尸体持续燃烧，一直燃烧。
颈部以下的躯干已经被骸骨覆盖的他，身上的血早已消失，但眼睛的血红，永不消散，扭曲的视野内能看见的，只有毁灭。
他的双手在举高，各贯穿了一具尸体，已经无法看清是谁的尸体。
他只是一直盯着尸体被黑炎燃烧，从皮肤开始，至血肉，至白骨，一点一点的燃烧。尸体临死前的痛苦，他一分一秒都没放过，那惊恐，失望，绝望的两人，他们的苦苦哀求，失声惨叫，他全部听着，全部看着。
感觉如何?亲手将成就自己的两位杀死，我对你此刻的感想很感兴趣，里昂，我的朋友。
基利安就站在里昂身后，那白骨獠牙就摆在里昂耳边，恶魔的低语，在拷问另一位恶魔的灵魂。
啊～，生命太脆弱了，就这样用手将他们贯穿，再放出火焰。鲜活的生命就会被毁灭……我很明白，过去的我和他们一样脆弱，能被哥布林轻易杀死。为什么这样脆弱的生命还能像蝼蚁一样在这片富饶的大陆生生不息呢？真是奇怪。
呵呵，里昂，你的理解能力太优秀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类，你能看透这个世界的真实，因此你绝对有资格主宰这一切，无论是统治，还是毁灭。
已被黑炎烧尽的尸体化成灰烬落地，而仿佛具有生命的黑炎像一群狼，仍然追赶着那灰烬噬咬。
当然，我会让他们明白，弱者只有被粉碎一种结局，无论他们怎样挣扎。
里昂转身走向第五扇门，却发现那个女孩，她就站在那里，就站在门前，那圣洁的笑容，朴素的长裙，一切都和过去某个时刻的她一样，在等待着自己归来。
基利安明知故问。
她是谁?
里昂往前几步，右手将可怜的她纤细的脖子掐住，举起。痛苦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浮现，剧烈的痛楚，窒息的痛苦，让这张美丽的脸蛋扭曲。
哼！圣女一般的人，也不过是个脆弱的人，在力量面前，在痛苦面前，只能丑态百出，然后充满悔恨地死去。
她断气前的一瞬，脸上被各种挤出的体液弄脏，那丑陋的表情被汹涌的黑炎定格，在她仍能感受痛苦的瞬间将她焚毁。
只是个弱者而已，走吧，基利安，下一个试炼。
马上为你准备，我的朋友……
推开第五扇门之后，站在里昂面前的只有一个人，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脸色挂着长长的疤痕。
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保持着一片黑色的混沌，从现在开始，环境已经失去意义。
深红的眼睛，冷漠的眼睛，四目相对。
“真是让人失望！利用邪魔外道的力量狐假虎威，倒也符合你这种垃圾的作风！”
一如既往的毒舌。
里昂笑了，当然不是以往那种陪衬的假笑，而是嘴角上扬的冷笑。
“希恩，你是勇者，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当然不会理解过去的我这种弱者的怨恨。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所有人都围着你身边转，向你阿谀，向你献媚，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就是故事的主角。你拥有一切，力量，金钱，权力，女人，你拥有全世界。这样的生活一定很愉快吧，你还能随心所欲地拯救世界，并且在那之后受到万人敬仰，成为永世流传的英雄。啊～说得我都开始嫉妒了，哈哈哈……”
“……”
望着捧腹大笑的里昂，希恩只是沉默。
“而我啊，只能在偏僻的角落嫉妒你！还记得我在你面前假装是你的朋友，不断讨好你的一切吗？你知道吗？我那是在向你乞讨！乞讨哪怕有一天你想起来有我这么一个凡夫俗子，做着扬名立万的痴梦，大发慈悲带我去感受一下你那早已厌倦的冒险，好让我在你的故事当中能占据其中不起眼的一页的某个阴暗角落啊！你能理解这种无奈吗？你能理解这种怨恨吗？你一定不能理解吧……勇者希恩。”
希恩阴沉着脸，刘海遮住双眼，已经无法看清那个眼神的内容。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里昂开始苦笑，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已经放不下来，但是眼眶中似乎有某些东西在打转。
“你真的要我跪在地上求你带我去冒险吗？啊～，强者总是这样，弱者低人一等，只需要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就好，心情好就给你一块骨头，心情不好就一脚踢开，多么现实的一切……”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一直把你当作唯一的……”
希恩没再往下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那个想法。
里昂眼中的血泪再次沿着脸颊下落，苦笑正式转变为狂气，白色的骸骨从后脑勺开始攀爬，逐渐笼罩头部，形成一个骇人的头盔。
“都不重要了，无论你把我当什么……现在我也是强者！那么强者之间的交流，只有比比谁的拳头更硬，谁的剑刃更锋利而已……”
白色魔影，黑色勇者，在漆黑的空间开始殊死一战……
……
要塞，营地小镇，都已经开始散布死亡。城门被撞破的瞬间开始，局势就进入真正的一面倒，剩下的只有残忍的屠戮。
空中部队已全面奔溃，斯科特在飞龙坠地前最后一刻回到山顶，避免了直接落到半兽人海洋中。他来到那个房间门外，面对即将登上第四城环的半兽人，手中的双刃仍未放弃。
“怎样了……那些术士们……还没完成吗？”
面对斯科特喘息混乱的质问，伊西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他没那么顽固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魔法阵的光芒已经变得非常强烈，比起一小时以前。
“我不清楚，但进展应该还算顺利，外面情况怎样?”
艾扎克带领着残余的剑士部队退守至第四城环入口，那些负责操作投石器的士兵也纷纷拿起剑冲向入口支援，全军覆没已经近在眼前。
“估计最多能坚持15分钟，我先休息一下恢复魔力，艾扎克他们撑不住之后，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不管怎样，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些半兽人主力部队估计已经越过防线冲往艾恩沃尔了吧，已经太晚了……”
“你想说什么？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艾扎克说过，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魔法，在那个完成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伊西斯叹气，正想用力捶一下木门发泄自己的怨念，却想到背后的施法正在关键时刻，任何多余的声音都可能影响术士们的进度，于是只是把手掌贴在门上。
“你，就不能为我们想想吗？就只会惦记这国家，人民，军令……”
“抱歉……伊西斯，你了解我，否则你也不会选择跟我吧……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温柔的声音，一直是她难以拒绝的诉求。
“为什么我会跟了你呢？想想也真是傻，拒绝了贵族型男的追求，无视着父母的责骂，一天到晚就想着浪漫……谁知道你这块木头一点都不浪漫……”
“抱歉……”
“就知道道歉，能不能偶尔让我省点心啊，还保护我，哪次不是我去救你……”
“谢谢……我不会说话，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内心。”
“嗯，我明白的，集中精神吧，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
我是负责破译这个魔法的术士部队队长，三十岁，单身，我已经受不了这对夫妇的秀恩爱了，我想在座各位单身的术士们也一定是这样想，能不能找个人把他们赶出去打仗。
深有同感×n……
……
原本漆黑的混沌空间，强烈的银色圣光瞬间驱散一切，希恩双手持剑，传说的圣剑正在准备。
那是元素六重奏，我不会让你用出来的！
黑炎缠绕的白色魔影，瞬间来到希恩身后。
啪嗒！
握着圣剑的双手落地，银色圣光汇聚的剑身瞬间消散，空间再度回归无尽的黑暗。
黑白相间的利爪，从希恩的背部开始贯穿，直接穿过胸腔，将他的心脏撕扯出来。
里昂看着曾经无比憧憬的背影，现在即将被自己以更强的力量彻底毁灭。
那紧捏心脏的右手开始爆发黑炎，将眼前的男人覆盖……
“可恶……”
只留下简单的两字，希恩就被黑炎化成灰烬，彻底消失在里昂面前。名为勇者的希望，名为勇者的障碍，名为勇者的挚友，在此刻，都已成为过往。
里昂的内心，随着试炼的通过，正被蛆虫一步一步地蚕食，现在，已经千仓百孔。没有痛楚，只有快感，只有愉悦的蚕食，将原本单纯的灵魂一步一步，彻底拽入深渊。
我，现在已经是最强！就连勇者，就连传说中能毁灭一切罪恶的圣剑都已经被我击破。我确信，以此刻的自己，能够彻底毁灭这个世界！我说得有错吗？基利安。
呵呵……完全无误！我已经对你刮目相看了。除了王本身，你比我见过的任何魔族都更像那位王。在你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后，我会向王引荐你，你可以好好期待这一切。
无聊！敢挡在我的面前，就算是魔王，我也会将他毁灭！
甚好甚好……我很欣赏你的气魄，第六试炼，即将开始……
推开门，那一侧依旧是一片黑暗的混沌，仿佛门只是一个摆设，但里昂已经失去对一切的期待，只有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还有谁，才是此刻他那蜂窝般的残心唯一展现的兴趣。
是你啊……叶……
白衣剑士站在自己面前，然而里昂的脸已经不可能再拥有喜悦，意外之类的表情，白色骸骨覆盖下的，只有冷漠，只有杀戮，只有向着地狱前进的决意，无论是谁挡在路上，黑炎都会将其烧尽。
你有什么想说的?事到如今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有所感慨了，你只是我曾经利用过的剑，是一度被我舍弃的剑，我感谢你救下我的命，否则我也没有机会接受那些苦难的洗礼，更加没有机会获得现在的一切。
我感谢你，叶……
你打算干什么？连勇者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摆出那个姿势，是想向我这个绝对的强者发起挑战吗？就像我以前一直勉强你去做的那些事一样吗？
你已经死了，就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安心沉睡吧。
叶桦没有出手的机会，里昂已经将她的腹部贯穿，就像那时自己跪在地上看见的她的最后一幕。
只不过这次是从正面贯穿，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贯穿。
冷漠的骨爪将女人的尸体扔在一边，他继续往前……
基利安，这样无聊的试炼是怎么回事？你在小看我吗？现在的我，连魔王都不会放在眼内！这样弱小的对手，到底有何意义？！
是我的过错，请您原谅，里昂先生，我基利安，将会在下一个试炼，也就是最终的试炼挽回自己的失态，敬请期待……
虚伪的恶魔，散布着虚假的讨好，只为将这个残缺的灵魂当中最后一根稻草压断，那最后的稻草，自然就在那扇最后的门内。
第七扇门，里昂已经想象不出还能有谁会站在自己的面前，仍然作为人活着的最后时刻，最为珍视的她，只被安排在第六门，到底还有谁，是自己必须去毁灭的?
没有，漆黑的空间内，已无一物，只剩下自己在漫步前进。
基利安，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个让我接受的答复，回到现实之后，我会将你作为第一个毁灭的对象！
别着急，里昂先生，他这不是过来了吗？您看看那边，从那扇门中走出来的他，我想足够作为最后试炼的对手了，呵呵……
果然，漆黑的空间中还有一扇门，门被打开之后又被关上，从那之中确实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无比熟悉却又前所未见的一个人，他的姿态自己想象过无数次，在仍为凡人而活着的岁月中，想象过无数次，他的形象，他的容颜，他的表情。
就像教团的信徒对神明的想象那样，神圣，无垢，充满光辉与希望的形象，那个足以作为生存意义的形象。信仰，与灵魂紧紧结合的概念，无比熟悉，能道尽关于他的一切，却又对他一无所知。
啊～，啊～，啊～！
艾路，是你吗？
里昂冷漠的面容开始变得柔和，血泪再次流淌。
我曾梦想过有朝一日与你相见，与活在数百年前的你相见。我能好好和你交谈，向你了解那个充满希望的故事，那个充满浪漫的故事，那个让我有信心活下去的故事。啊～，我的希望，我的信仰，我的爱～！
柔和而扭曲的面容，在里昂脸上浮现，这其中包含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在此刻，已经无人能理解。
那可能是一份扭曲的爱，此刻，只想将眼前的他的一切占据，掠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能够独占他的一切。
你是属于我的！艾路！
噢，我都忘了――来自某个时空的为时已晚的吐槽――不是他，而是她……
披着白色披风，不及膝的褐色短裙，朴素的黑色长靴，印着破坏气氛的萌系风格烤牛排图案的短袖衬衫，腰间挂着长剑，黑色飘逸的长发，头上是精灵赠予的不凋花环，白皙的皮肤，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这样的她，在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哟，我知道你的名字，遥远未来的冒险者，我是艾路，请多指教。”
那声音，仿如天籁，和自己日夜在脑海中想象过的声音别无二致，光是那声音，就能净化这个肮脏的世界。
狂喜，乃至狂乱。
黑炎开始覆盖里昂的全身，他再一次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喜怒哀乐，人能做出的所有表情在此刻都糅合到这张狭窄的脸上，简单来说，恶心，令人作呕！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你似乎很想杀死我，未来的冒险者。”
“啊！艾路，我爱你！”
“哎?！”
艾路表现出困扰，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我喜欢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爱情什么的就饶了我吧。”
惨遭拒绝后，笑容占据了上风，在这张扭曲的脸上。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致，那就再如我所想，跟我一起前往地狱吧！艾路！”
黑炎魔影瞬间来到艾路眼前，白爪已经距离白色披风不到一厘米，却无法再往前一厘米，因为那个白骨环绕的手腕，已经被洁白的左手牢牢抓住。
“陷入无底深渊中的灵魂，虽然我也没信心能把他拉回来，但我会去尝试的，这是身为勇者的责任。”
挣脱控制，里昂双手生成黑炎剑，袭向艾路。
同时艾路也拔出腰间的剑反击，仅一挥，就将里昂击退。
对峙之中，里昂的内心热血沸腾。
拥有力量，我甚至能和艾路相见，能和她交谈，甚至有机会将她占据，再毁灭！基利安，这个安排我很满意！
感谢您的称赞，里昂先生，那就请您慢慢享受吧，这永远不可能再现的美妙一瞬。
高速交战开始，在黑暗中跃动的黑影白影，那身姿如同聚光灯下的舞者，出剑，格挡，还击，再出剑。没有阴谋战术，只有简单的你来我往，比起生死对决，这更像是在跳舞。
沉溺在妄想中魔王一样的男人，活在传说中的勇者般的女人，在黑暗的聚光灯下，没有任何观众，只有舞者自己，享受着游走于对方剑尖之间的舞步。
愉快的笑容，占据了舞台上两位明星的脸，在与仰慕的她对决的过程中，自己仿佛能把世界上的一切苦难拋诸脑后。
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珍贵，感受她的一切，感受那神圣身姿的每一个动作，将那一切刻印在自己的脑海。
在音乐高潮来临的瞬间，用尽全力的黑炎交叉斩击将她的剑和手臂震荡至僵直，紧接着是由下至上的反向交叉，将她的剑弹开，那个完美的躯体，就这样毫无防备暴露在自己面前。
里昂往前一步，剑被弹开的艾路往后一步。黑炎剑本应瞬间实现的第三次，能将艾路二分为四的第三次交叉斩击，却在开始之前就在里昂的指尖消散，布满白骨的双手，沾满鲜血与罪业的双手，再往前一步，将那完美的躯体抱住，定格在黑暗的聚光灯下，舞台的最后一幕完结，音乐戛然而止。
血泪流淌在衬衫上的牛排图案，仿佛让那块牛排成为实物。里昂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单膝跪地姿势，让艾路取回了平衡。她慢慢将剑放下，温柔地看着里昂，左手想抚摸他的头发，却被重重的骸骨阻挡，只能搭在那上面。
“很痛苦吗？里昂……”
“啊！我已经无法回头了……让我如此痛苦的世界，我要将它彻底焚毁！艾路，你会责怪我吗？”
“当然了！你也不想想，我可是勇者，当然会对魔王破坏世界这种事感到气愤了。”
“艾路……”
流淌的血泪，开始冒出黑炎，就在那块牛排上开始燃烧。但艾路的表情却依旧充满柔软的慈爱。
“里昂，我无法停止你，但我仍然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个世界远比你想像的要更加广阔，更加美好，既然你已经开始了冒险，那总有一天会和我得出相同的结论，要加油哦！”
定格最后的笑容，黑炎将这位心中的至圣之驱彻底包裹，彻底燃尽……
黑暗的空间，已再无任何残响，跪在地上的魔王，黑炎幻化成身后的黑色斗篷。他缓缓站起，那双眼已经由深红转化为漆黑，扭曲的表情变得再无起伏，心脏的部位，红色光球变得越来越亮……
完成了！让我诧异，他连自己的灵魂所在都能毫不犹豫彻底毁灭！我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制造了一位比王还要可怕的怪物。
里昂先生，现在您只需要解除这梦境，回到现实，将缠绕在我的核心上的锁链解开，梦里的这一切就会变成现实，您将拥有这世上最强的力量！你将可以为所欲为！
啊，我将会毁灭一切！
但是……
在那之前，那扇门内似乎还有胆敢向我挑衅的家伙，不把他消灭，我将无法彻底进入地狱！
不可能！我设置的试炼只有七个，那扇门只是摆设，没有任何东西会在那里面出现，回归现实吧！里昂，你将会拥有一切！
闭嘴！你没有资格命令我！给我等着吧，我马上就会如你所愿，基利安。
……
第四城环，艾扎克身旁的部下已经彻底阵亡，老将军拼劲毕生的力气退至房子附近，对着房子内狠狠骂了一句。
“还没好吗？！这些白吃饭的书呆子们！”
斯科特和伊西斯早已在抵抗从城环入口如潮水般涌出的半兽人，还有来自空中的骷髅骑士。以一敌多导致两人的魔力急速消耗，虽然勉强保住了房间不受侵袭。
伊西斯发出残影抵御从各个方向发起空中袭击的龙骑士，斯科特的二刀流乱舞疯狂斩杀半兽人，整个防线最后的希望，就压在两人肩上。
艾扎克早已透支极限以外的力量，现在只是作为累赘在房门前苟延残喘，但房间内的施法仍未结束，看来一切都要完了……
远处观战的墨菲特依旧没有动手的打算。
无聊至极！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让我感到意外的妙计，到头来只是让我白白期待。那就像个军人一样为国捐躯吧！艾扎克将军，虽然遗憾，但我仍要向您致以敬意。
……
而在营地小镇漫步的摩根，发现了那间诊所，褐色的半人半灵，正守在门口与半兽人和死灵术士交战。
哦～?那里面躺着的就是勇者吧，这可真是捡到宝了。如果我没理解错误，那应该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战斗力，岩之元素精灵格诺姆。不过是半人半灵，始终无法发挥元素精灵的全部力量，让我看看吧，弱者，你能坚持多久？
……
艾恩沃尔，面对如洪水般涌过来的魔兽军团，站在城楼上的妮菈和艾利薇亚，仅凭两位少女的结界和魔法，将半兽人的尸体堆成小山。
空中袭来的敌人，妮菈以无力应对，艾利薇亚凭借自己庞大的魔力量，发射冰锥将其逐一击落。
“艾利，同时操作那么多个魔法，你的魔力损耗……”
“别分心！担心自己吧！你比我更快到替身线！”
事实如此，妮菈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马上就不得不施展替身魔法。但在地上的尸山之后的魔兽仍然像蝗虫群一样蜂拥而至，无穷无尽。
“小心！”
冰锥的封锁线出现了缺口，一头飞龙向城墙上撞过来，护栏被粉碎，妮菈被撞飞至墙角，额头流淌着鲜血，突然的冲击使她失去意识。
而本来就勉强的魔法封锁，在缺少一人的控制之后瞬间奔溃，魔兽军团开始冲破城门。
艾利薇亚急忙跑到妮菈身旁，张开防护罩，紧紧抱着她的身体。几乎见底的魔力，仍要为这位挚友进行治疗，至少要让她恢复意识使用替身魔法。
而半兽人已经来到城楼上，将仅靠最后的防护罩保护的两位少女重重包围，接下来，将会上演的又是怎样残忍的戏剧?
……
推开门，那片光芒再次出现，将漆黑的他覆盖，在那之后的一切，将会决定这个平庸故事的结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