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不自觉地想要呼喊出声,可是冲动又被活生生扼杀在咽喉顶端。
【叫什么呢?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个当初在儿时救过自己的有着乌木色柔软发丝的孩子,会是他吗?】
想要离开,双腿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紫罗兰的双瞳只是死死盯着那身白大褂的身影。
移不开目光。
仿佛对方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过脸来看着阿尔。
乌木色的柔软黑短发,琥珀色的冷漠瞳孔,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圆眼镜,薄樱色的唇,如初雪般洁白的皮肤。
“你是谁?”语言冰冷,如同那双同样冰冷的眼睛,如同死气沉沉的机器。
【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那个孩子的声音……绝对不是这般冰冷!
恍惚间,阿尔转头便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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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涂主任都等你很久了!”待阿尔回来,莫里斯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冰冷的琥珀色瞳孔此刻也冷冷地对着阿尔,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
“不碍事,我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等待的时间我还是有的。”涂忘川开口道,如同雪山上的一丝冷风拂起雪花,“阿尔弗雷德阁下,您的身体十分虚弱,想必是心脾两虚和气虚所引起的。平日里多食些胡桃肉,山药,栗子,勤加锻炼,调理数日便可。”说罢,嘴角挑起一抹浅笑,但低垂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就这样,阿尔弗雷德在总部的调理过程一直都很顺利,直到……
“轰隆!!!”
巨大的震动和轰鸣声充斥了整个世界,阿尔从病床上挣扎跳起,冲天的火焰和黑烟铺满整个视野,灌满整个鼻腔,阿尔不住地咳嗽,生理泪水从眼眶里不断滑落。他挣扎着向门口跑去,但缺氧感不断增加,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席白大褂向着他跑来,敞口的大褂里是一身淡青色的竹叶长衫。那人搀着阿尔飞速向大门略去,步伐轻盈像一只蝴蝶。阿尔费尽气力去看身侧较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人——乌木黑发,金丝眼镜,琥珀……但和以往不同,此刻的琥珀眸子里闪现出一抹焦急。
“忘,忘川……”
含糊中喊出的称呼,让阿尔都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心悸。
莫名的亲昵感……
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这样叫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小私心吧?
忽的,涂忘川反手一个猛推,阿尔和断墙来了个亲密接触,嚎叫的边缘,阿尔弗雷德看清楚了站在自己和涂忘川之间的是个什么东西——浑身鎏金花纹,背后触手凌空乱舞,残留着鲜红的血迹。顿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原,原种掠夺者!!!!????”阿尔感觉自己眼眶都要炸开了,“怎么原种会出现在这里!!!???总部不是有防护结界的吗???!!!”
“快闭嘴!!!”涂忘川大喊,“你想被发现位置吗白痴!!!!!”说罢顺势单脚蓄力点地腾空而起!涂忘川的身体在空中侧旋九十度,右脚冲着那浑身鎏金花纹的蛟头怪物的脑袋就是一记横踢!乘着坠地的趋势,单手撑地腕口一旋!一个横扫原种应声倒地!涂忘川飞掠过来抄起阿尔弗雷德继续向门口掠去。
“它,死了……?”阿尔弱弱开口。
“想得美!”
“……莫里斯长官和丽日小姐呢?”
“在门口应敌。”
“你……好厉害啊……”
“闭嘴!你有没有点当军人的自觉啊!!!”
“……”
当火光再次晃过眼睛的时候,阿尔还是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睛,结果接下来的场面让他的双眼经历了一个从小到大的全过程。
掠夺者的数量光靠肉眼已经无法计算了,黑色花纹的普通掠夺者,以及混杂在普通级别中不时闪现的散发鎏金光芒的原种掠夺者……按理来说,这种较【普通】而言有自我思维的【原种】是不会这么大规模出动的……
手执双枪的莫里斯和双手持着灌满剧毒物质的注射器的丽日百合子在密密麻麻的掠夺者之间穿梭往来,所过之处电光火石,应声便有一个又一个掠夺者倒下。但是掠夺者的数量却丝毫不减。只要【原种】还存在一只,就会不断吸引其他【普通】掠夺者的到来。
阿尔弗雷德从眼前激烈的战斗中回过神,偏头看向涂忘川,紫色的眼眸瞬间收缩成一线!只见一只满身鎏金花纹的掠夺者已经无声无息地移动至涂忘川背后!无数蠕动的触手距离涂忘川的后脑只剩下不到几寸!
“忘川!!!!”嘶吼中阿尔拼命向着涂忘川的方向伸出手去……
【为什么呢?自己明明很害怕的不是吗?】
“噗!”
一道赤色弧形剑光从天边划来,直直切割入涂忘川背后的掠夺者身体里,登时深紫色的血液飞溅了涂忘川一身。琥珀色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刹,涂忘川的头维持着望向阿尔弗雷德的方向,半张脸上溅满了紫色的血液,粘腻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
“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赤色剑光来源的方向,一个身着一袭白色军服英姿飒爽的男人正缓缓向着两人所站之处走来,红色的披风随风而舞却不显凌乱,一头红色的长发低束,从右肩上垂下,朱色的双眸轻弯,军靴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敲击,干脆而利落。
“胧·奥兹塔别克总司令!您怎么会在这里?”阿尔讶然。
“阿尔弗雷德·潘德拉贡同志,你觉得眼下这种情景,我不出面合适吗?”
“抱歉,胧。是我疏忽大意了。给你造成麻烦十分抱歉。”涂忘川微微颔首。
“我们之间……”胧的右手向身后一挥,只见又一道红光闪过,旁人还未定神,剑就已归鞘,随后“噗嗤”一声,身后的又一只掠夺者就从中间被剖成两半,“不必这么客气的,川。”
一脸温和的笑容。
阿尔弗雷德已经完全傻了,眼前这个红发军人是整个温斯顿的战神,唯一一个能够闯过全部【十关卡】的男人,是每一个士兵崇拜憧憬的对象,不可战胜的存在。奥兹塔别克家族又正是目前皇室最为得力的心腹,别说是站在胧的身侧,哪怕是瞧上一眼,都足以让一个军人向同僚吹嘘上好几天。
正当阿尔还在恍惚之际,一只【普通】级别的掠夺者已潜行至他身后,猛地一声咆哮朝着阿尔的后颈咬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地闪避,向着涂忘川二人所在方向逃去,却不料被一根斜插入地面的钢筋给绊倒,狠狠摔倒在地!
在胧拔出佩剑之前,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已经掠了出去!但是掠夺者的触手已如巨锥般向着阿尔弗雷德刺来!眼看已经来不及带着阿尔逃过掠夺者的下一次攻击,涂忘川反手将阿尔猛地推开!
血液飞溅……
只不过……这次的血液,是鲜红的。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切都仿佛在被慢速播放。
乌木色的柔软发丝顺着主人倾倒的趋势向上飘动,琥珀色的明亮瞳孔在快速失去生命的气息,鲜红在青色的竹叶长衫上晕染成一朵巨型的妖冶花朵……
阿尔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包括后来胧的失态,胧的目龇欲裂,胧的剑气暴走,一招便抹去所有掠夺者的生命,胧如何恍惚地冲过来颤抖到不能自已地抱起涂忘川,如何奔跑入尚未破坏完全的军医总部,自己是如何被强烈的撞击击倒在地,莫里斯和百合子是如何焦急地跑来搀扶自己,自己是如何被送进护理室,自己是如何昏睡过去……
自始至终,阿尔弗雷德的眼前一直在重复播放着同一幕景象——
飞舞的柔软乌木发丝,逐渐失去生气的琥珀瞳眸,破碎的金丝眼镜,以及,妖冶的,鲜红的,绽放于竹叶胸前的那朵惨烈盛放的花朵……
【我,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