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小初九
昨夜的酒吃得冷天钦头疼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昏沉沉的入眠。方才如梦，耳畔便闻来鸡鸣，鼾声还没放几个响，就被火急火燎的衙役小蝈给吵醒了。
年纪十五六模样的小蝈在冷天钦的眼里还是个孩子。父母在河阳县的大水中丧生了，瞧着可怜被河阳县的捕快们收留。干瘪可怜的小模样，冷天钦愈发的有点不忍心收留tong工。
越是小家伙，越是机灵得紧。冷天钦前两天交待让他到市井中去打探关于庄先生的消息，小家伙果然不负所望的带回消息来了。消息是从市井中的小混混们那里得知的，这群孩子如小蝈般大小却没他的命好，家人父母大都意外不在，要么卖身进大户人家，要么就流落街头乞讨过活。
小蝈的消息是从他的好朋友初九那里打听到的。初九在贾庄的府上当过小厮，见过庄先生也是在贾府。初九原先只是街头的小乞丐，好吃懒做，有时候爱小偷小摸，沿街的百姓们若不是看着他可怜，睁一只眼闭一睁眼的，他早就在大牢里喂老鼠了。贾管家心善，收留可怜的初九进贾府做小厮。
但是初九却改不了手脚不干净的坏毛病。起初在街上，商户们都觉得乡里乡亲，又是可怜的小孩，这边偷个包子，那边顺只糖人；大家都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可是贾府有贾府的规矩，直到那天，初九犯了大事，被打断了双腿逐出了贾府。
初九回忆，那日贾府来了个大客人。马车很低调的停在了后门，客人穿着斗篷，戴着斗笠，步态端庄，斗篷里面着着华服，脚步匆忙的跟着贾管家进了贾府后院。初九平日里在街上只要一瞧到形形色色的人，心里便有了打算。那日，他从厨房里刚偷完烧鸡吃，嘴巴还没抹干净，就碰到这么个主儿，心中的计划就上来了。
初九端着茶水，假装不经意的路过，近了身旁想要看看神秘人的模样，他却箭步躲开，初九一晃神，踉踉跄跄的就跌入他的怀里，端着的茶水，也翻到在地，可就在此时，初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自然而然就往他的腰间滑过去。神秘人的荷包就滑入了他的袖口，这是初九最成功的一次行动了，哪怕代价是惨痛的。
也是过了三五天，贾管家才找到初九要求归还钱袋和银子。初九早就挥霍掉了，便矢口否认。抓贼抓脏拿J拿双，初九这样的孩子，除非你把他抓现行，要不然就是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
贾管家拿他没办法，只能拽着他的耳朵，把他带到书房贾庄面前。贾庄起初笑着脸，细心的劝初九交出荷包。初九却一直执拗，不承认偷钱包。贾庄才动怒的让下人上家法，拿了根比初九胳膊还粗的棍子狠狠的打他双腿。
初九哪受过这罪啊，没两下就疼的哇哇直叫。可就是再疼再狠，初九也还是不招。小孩子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从一开始他的错误被人允许、纵容后，他的对错观就已经完全颠覆了。甚至他还幻想着，贾庄会像那些乡亲们只是吓唬吓唬他，甚至说报官都是假的。
初九咬牙不承认，贾庄让下人连夜搜查了小初九的房间，还是没有找到。于是，贾管家连夜让拉马料的下人，把初九扔在料堆里，送出河阳县。后来，初九拖着残废的双腿，硬生生的爬回河阳县。
说到这里，小蝈的眼角有点发红，初九后来通过街面上的朋友打听到，贾府的下人找过一阵子他，最后没找着，方才了事。
起初，初九只以为自己是调皮捣蛋，贾庄他们只是吓唬吓唬他，而自己，悄悄花光了荷包里的钱，也知道后悔，想过把荷包还给贾管家。没想到他们竟然下手这么狠，活生生的把自己的腿打残废了！小初九咽不下这口气，现在他回河阳县，就是想着找机会报复他们。
究竟是什么样的荷包才引发了这样的后果？说好的庄先生，小蝈也未提到？冷天钦疑惑的看着他，小蝈才接着说：
那个荷包特别别致，布料用得上极好的苏绸，上面的云锦绣的栩栩如生，小初九给自己描述的美极了，小蝈羡慕的口水，充满幻想。最重要的事，上面绣着一个“庄”字。而且，小初九偷偷还听到过贾管家叫他“先生”！
小蝈觉得这些应该是重要的线索，就立马回来告诉冷天钦。虽然现在他还不是衙门正式的捕快，却热忱着有一颗想要成为神捕的心。
冷天钦看着小蝈发光得像猎犬的眼神一样，现在除了叶俾，还有小初九这样的一个人证。虽然缺乏验证，但也好过无头无脑的猜测强。
当即及就交代小蝈，一要劝住小初九，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事被赶出贾府，贸然行动都会给他带来要命的后果。同时确认他手上的荷包，是不是真如他所言，如果是，务必要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甚至可以悄悄的躲到县衙里来，二找个画师，把小蝈关于“庄先生”的大致模样描绘下来；三继续打听为什么贾管家是故意放跑初九，而不是直接灭口的？四现在一切都是小初九的口诉，无凭无据，不要让他到处乱说以免给自己或是他身边的朋友招来横祸。保护好人证和物证，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捕快最基本的素养！
小蝈点点头，以前就打他和小初九是“铁哥们儿”，小初九出事后，小蝈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再见面小初九已经残废了。小蝈很伤心，想要帮助好哥们，而小初九也把这个秘密只告诉了自己的好兄弟小蝈。
冷天钦看得出来，小蝈虽然岁数小，但是心里懂得的事却不少。他一定懂得如何去冷静处理，保护好自己的朋友，远比盲目的帮助他复仇要重要。
他渴望的眼神看得冷天钦有些心疼。领他到书桌边上，写了一个小篆的“庄”字。这是在山神庙带回来的钱三的账本里，关于庄先生的符号，不同于小篆中庄字，这个篆体的庄故意把底下的“土”字，写成“士”还加了一点。冷天钦把纸交给小蝈，让小蝈再去问问小初九，是不是这个字符？如果是，立马带他来见自己。
………………
树大招风，贾庄这样的社会名士遭人嫉妒陷害很正常。冷天钦虽然有过几回对他的怀疑，但都打消了，最甚是贾管家出事前，冷天钦把所有的怀疑都在他的身上，最后还是以贾管家的死，才结束了他所有莫虚无的猜测。
如果是考古，钻研刻苦加上合理的猜测，会让自己探索到更深层次的奥妙揭开重重的谜团；但如果是面对刑侦案件，无凭无据的猜测，有可能会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刃，特别是冷天钦现在作为一方权利的决定者时。谨言慎行，讲证据讲逻辑，对他而言就显得多么的重要了。
要不是突然冒出的小初九，冷天钦估计自己再也很难去怀疑贾庄。早前冷天钦很疑惑，钱三口中的庄先生，虽然是个化名或者外号，在河阳县应该也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一进河阳县，跟谁打听都讳莫如深的。
自己也曾向贾庄打听过，毕竟在河阳县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就是他。可他也说不认识，难道在撒谎？为什么要撒谎？
冷天钦回忆起来，在钱三案后期，冷天钦本来想腾出手来找机会调查调查贾庄。冷天钦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因为贾庄的名字里有“庄”字，就怀疑他和这个案件有什么牵连？说不过去…还是说至少他身边的人跟所谓的什么庄先生有关联？至少知道些线索……手眼通天的贾府存在河阳县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这个所谓的庄先生还在河阳县开过布庄生意，作为河阳县的商会会长，贾庄怎么可能毫无所知？
甚至好奇为什么一个社会地位低微的商贾，在河阳县居然能呼风唤雨的，乡绅富户，贩夫走卒，见到他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难道就因为他做了许多好人好事，开了慈善堂和兴办了学堂？
如果是现代，这样的活**肯定会得到许多的表扬和赞许。而古代，阶级层次分明的封建社会主义时期，哪怕你做再多的善事，只要你成为某个阶级的人之后，就很难把自己身上的标签摘下来。
就像我们看到的史书一样，唱戏的伶人大都是旧时候无以为生的人儿，改了籍从事的。而从此你的籍贯上就多了这样的一个标签，以后你的儿子孙子们就很难再从事别的职业，或者是考取功名了。
冷天钦所处的大荆时代，就是这样典型的封建制度社会时期。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比唱戏的伶人还要低微。而且只要从商，下三代都只能从商或者为娼为俾这样低微的社会地位阶级。
尽管商户们看着有钱又有影响力的，但事实上很少有人会打心眼里看的起他们这样的群体。哪怕是路边的衣衫褴褛的农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商人。
所以有很多时候，商人们看起来都在很努力的做慈善，而实际上就是希望在当官的、百姓们面前极力的去表现自己，来换取他们对自己新的认识和看法。
贾庄也不例外，昨夜的撺的局，说的什么种田大计，大致就是那么个意思，不排除人家也有可能是高风亮节，大道无私的帮助乡梓；可能是刨过太多的坟了，冷天钦感觉研究s人的想法比研究活人简单得多，活着的人思想行为有太多的诡变了。躺着的人就没那么多事了。
贾庄也是个例外，冷天钦觉得有两点疑惑，首先，贾庄对慈善的热衷程度，刚来河阳县时找商贾们借钱，他表现的尤为积极，事后还想变卖许多值钱的商铺来支持冷天钦。设粥棚，给流民安排住所，甚至把家里的祠堂都腾出来给他们睡；昨天聚会上他为了和国舅爷借地，甚至不牺以自已家的茶园祖业为条件。这样玩命的慈善冷天钦很难用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正常的看待它，或许古人真的把尊严和荣誉感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吧？！
其次，如果他是真心的慈善，他们百姓们对他的尊重也是真心的？如果古代也有网络的话，那键盘侠一定不比现在少。不管贾庄真心还是假意的慈善，暗地里肯定有人诟病他这样的行为。可是河阳县，上到百岁老人，下都幼龄孩童，明里暗里每个人对他都无比的尊重，好像很感恩他的样子。
冷天钦很难不用键盘侠的角度看待他。虚伪！冷天钦觉得过分的表露就显得虚伪。可一切都是怀疑，需要有足够的调查和充足的证据才能够揭穿他。
没有线索，他又毫无破绽，怎么调查？暗地调查，万一被发现了，自己很容易就被当成校场的箭靶子，被扎成马蜂窝那样的窟窿眼儿了。本来还顶着高高的光环进的河阳县，难道要被横着抬出去？那太不值当了。
如果自己不出手调查，或许小初九的事件会是很好的线索。冷天钦暗自想着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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