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吞并行动
蝴蝶翩飞，百花相继争艳，一派热闹祥和之气，而拥有这座美丽庄院的主人的心情，却没有好到哪去。
“什么？！他不卖？”震天的声音响起，惊得外面的鸟儿呼啦一下全飞了，冷卓然气急败坏的冲刚刚回来的冷靖易吼道。
他这么生气的原因无它，自然是因为这段时间寒梅斋的吞并动作，要说厚德山庄的产业是很大，但其中最重要的、也是厚德山庄最大的经济来源的产业就要数粮店的生意，前段时间寒梅斋的停了一切厚德山庄粮袋的供应，并令所有商船、车队不准给他们运货，现在摆在冷卓然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等着自家粮店里的米买完然后关门大吉，二是自己准备船只或车队去拉米，但是却要准备足够的袋子，现在厚德山庄从下人到冷卓然他自己，凡是不穿的旧衣服一律被改为袋子，但仅仅这样远远不够，于是冷卓然命冷靖易去买布匹，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卖。
冷靖易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嗯，他说怕得罪寒梅斋的人。”
冷卓然气急败坏的道：“你没问问他若是出高价买呢？”
“高价可以，”冷靖易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才慢慢道：“他说如果我们肯出十倍的价钱，他就卖。”
“十倍？！这分明是敲诈！”冷卓然气得直跺脚。
“还……还有……”冷靖易慢吞吞的道：“他……他还说，今日是十倍，明日就是二十倍，后日就三十倍，一点点往上涨……”
冷卓然一张脸变为铁青，咬牙切齿的道：“这一定是寒夜安的主意！”他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
良久，他像是想起什么，道：“我们在落城是不是有几家布匹店？”
冷靖易点点头，“是有。”
冷卓然眼前一亮，叫道：“叫他们把布全运来！我就不信我斗不过寒夜安！”
“可是那几家店……”
冷卓然不耐烦的扬扬手，“先关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可是……”
冷卓然瞪他一眼，“没什么可是，还不快去！”
“可……”冷靖易干巴巴的看着他，小声道：“没人给我们运啊。”
“这——”冷卓然一时顿住，又泄恨的咬了咬牙，“反正过段时间运粮还需要船，你去问问，买一艘船多少钱？”
冷靖易低着头，小声道：“我……我问了，和布匹一样，也是十倍……”
“什么？！”冷卓然暴跳如雷，一艘船少说也得万两银子，若是再加十倍那就是几十万两啊……让他一时间上哪弄那么多钱？明明自己有布却不能用，冷卓然气急，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在落梅城建个十家八家的布匹店，他仰天长叹一声，无奈的慢慢向外走去。
独自在钱庄外面徘徊了三日，终于在钱庄门前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冷卓然眼前一亮，快步跑上前，笑道：“刘兄，哎刘兄，你等一下。”
刚一走出门便看见冷卓然的钱庄刘老板，赶快闪身进门，却不想还是被他追了上来，他转过身，勉强笑道：“这不是冷兄吗？我今日很忙，改天再找冷兄喝茶……”
他的话还未说完，冷卓然便快速打断他，“哎呀，刘兄啊，我真的有要紧事找你啊，我们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刘老板叹了一口气，咬牙道：“那好吧，你跟我进来。”
冷卓然面色一喜，快步跟了上去。
在听完冷卓然的话后，刘老板叹了一口气，“冷兄啊，你也知道，寒夜安已经放了狠话，不是我见死不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刘兄，你凭良心说，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三年前你遇到麻烦也是我出面帮的你，你……你就帮我一次吧，就、就当是我求你……”
“这……”刘老板又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刘兄——”冷卓然是真的急了，跺脚道：“这样吧，我用厚德山庄的其他产业跟你抵押，你看如何？”
“这……”刘老板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但是要以半价相抵。”
“刘兄你说的可当真？”冷卓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冷兄啊，”刘老板语重心长地道：“你也知道，寒夜安要的是你的产业，你现在却抵给我，我若收了就等于是要与寒梅斋作对啊，我这是拿我万福庄的命来帮你啊，我现在要你以半价相抵，若是寒夜安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辞，不过我保证，这些产业我还给你留着，若冷兄真的能过了这一关，我还以半价还你，如何？”
冷卓然低头沉默不语，皱着眉，刘老板也没有出声，一时间静得出奇，良久，冷卓然抬起头，咬牙道：“好！就这么办！他寒夜安不是要我的产业吗，我就偏不给他！”
刘老板唉唉的叹口气道：“好吧，为了冷兄我也豁出去了！”
真是患难见真情，冷卓然眼眶一红，颤声道：“若我真能过了这一关，刘兄的大恩，我必当涌泉相报！”
待送走了冷卓然，万福庄大厅后侧缓缓走出一位公子，眉目清秀，长得潇洒俊逸，刘老板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笑道：“寒老板真是神机妙算呐。”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冷卓然现在最痛恨的寒夜安。
寒夜安笑眯眯的道：“哪里，还要恭喜刘老板大赚了一笔啊。”
刘老板心神一颤，赔笑道：“不，不，这是为寒老板您做的，他的产业我会全部以半价给你。”开玩笑，他可不想因为这事而得罪了这个主。
寒夜安挥了挥手，笑道：“不必，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帮过我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他，这些产业就是刘老板你的，而这钱也是你应该赚的，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啊。”
刘老板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终于平定下来，笑道：“当然，当然要好好请寒老板一顿。”
寒夜安负手而立，笑而不语。
窗外的小雨哗哗的下着，江南已经进入梅雨季节，雨已经下了四天，冷卓然望着窗外，皱眉不语，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两鬓长出了许多白发，眼下也多了一道暗影，显得消瘦苍老了许多，而他穿的衣服，还是一个月前的那件，洗得也有些发白了。
“爹……”冷靖易缓步走到他身后，“这雨若再下下去，恐怕米就要发霉了。”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冷卓然变卖了除了粮店外几乎全部的产业，好不容易准备好一切将米运来，解了燃眉之急，但那五颜六色的袋子被人嘲笑不说，最可气的是全城的粮店竟开始降价，逼得他们不得不跟着降，然而，他们这边刚降下来，那些粮店又继续向下降价，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寒夜安的主意，那些粮店降价的损失，全部由寒梅斋承担，气得冷卓然暴跳如雷，关了粮店干脆和寒夜安耗了起来，而就在这时，梅雨季节却来了，仓库积压的米太多了，若再不卖，就要发霉了。
冷卓然仰天长叹一声，缓声道：“吩咐分付下去，让粮店开张，把米都卖了吧。”
冷靖易皱着眉，“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将一点收益也得不到，还会赔一笔不小的钱。”
冷卓然叹了一口气，“能卖一点钱是一点钱，寒夜安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过不去，我们斗不过他的。”
冷靖易道：“聂天傲不能帮我们吗？”
冷卓然闻言，又叹了一口气，“我前段时间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帮我？”他越想越后悔，当初怎么看走了眼挑上他了呢？若是当初把这计谋用在寒夜安身上，那现在……唉，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那个小贱人！冷卓然气得直咬牙，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妖女！想到这儿他忽然眼前一亮，森然道：“那贱人现在在哪？”
听到冷卓然提起冷寒雁，冷靖易愤愤不平，咬牙道：“还在城里的客栈，等着看我们好戏，她巴不得看我们家破人亡呢！”
冷卓然双眼冒出阴光，她既然想让他死，那他也不会让她好活！
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哗哗啦啦的小雨，清爽的气息就这样伴着声音飘进鼻里，冷寒雁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寒夜安站在她身后，笑眯眯的道：“冷老头已经开始卖米了，估计他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冷寒雁抬起头，望着发白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快了……终于要到了……
见她不语，寒夜安继续笑眯眯的道：“如果聂天傲那小子在这儿不知会作何感想，这场赌我赢了。”
冷寒雁稍微转过头，“如果真的和他正面冲突，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寒夜安笑道：“不试试是不会知道的。”
冷寒雁淡然道：“只能是两败俱伤。”
寒夜安闻言耸耸肩，无奈道：“他确实是不容易对付，何况还有一个岱美人在。”
冷寒雁微微一笑，“所以说，他插手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只是……她微眯了眯眼，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就算她让他别插手，他也不至于弄到一走了之的地步，还有那莫名的香气……很熟悉，熟悉到厌恶……
寒夜安唉唉的叹气道：“只有提到他你才会笑，这些天我为你累死累活的，你就不能为我笑笑？”
冷寒雁像是没有听到，独自皱着眉，沉默不语，那种香到憎恶的……
寒夜安看她没有理自己，呜呜的哭道：“你心里果真没有我……唉……”
冷寒雁终于看他一眼，皱眉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她话只说了一半，门“吱呀”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从白风风火火的进来，满脸怒气，咬牙道：“小姐，冷老头把南城的宅子卖了，把王伯他们都赶出来了，怎么办？”
寒夜安皱着眉，“刘老头赚钱赚疯了不成？不是警告过他说那里是你们住的地方，不能让冷卓然抵吗？我去看看。”说着便向外走。
冷寒雁这时也皱着眉，虽说那宅子是从冷卓然那骗来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每次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那座不大的老宅子总能让她有片刻的休息，安心，而那些一直跟着她的人，也早已把它当作了生命的一部分，成了不可分割的羁绊，她想了想，道：“从白，你把王伯他们带到我们在落梅城外新建的那座宅子里去，让他们安心住下，等这边事结束后，再搬回去。”
“是。”
他二人走后，冷寒雁站在窗前，眉头深皱，冷卓然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卖那座宅子？明知道自己这边有寒夜安不可能是要让她无家可归啊，如果是为了钱那宅子也值不了多少钱，何况寒夜安还吩咐过万福庄的庄主……冷寒雁猛然睁大了双眼，难道……她想到这儿快步向外跑去，可是刚刚跑到门口便被一群人拦了下来，为首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冷卓然的宝贝儿子，冷靖易。
只见冷靖易冷笑的看着她，笑道：“想去哪？好不容易才把你身边的人引开，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让你离开吗？”
冷寒雁一步步向后退去，冷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冷靖易一边阴笑的向前走，一边说道：“只不过实现紫云那一晚没有实现的事罢了。”
冷寒雁浑身一颤，记忆又奔涌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她痛苦的捂着头，“你……你要……”
“怎么？”冷靖易看着她的样子嘲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没了那些人在你左右便什么都不会了吗？说白了你还是以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小贱人！只有靠勾引男人才能活吗？简直跟你那个妓女娘一样！”
露骨的嘲讽毫不客气的击打在冷寒雁的心里，在她心上戳出一道道口子，她用力咬了一下唇，十年的隐忍怨恨，没有变吗……她的头越来越疼，那些深刻的、绝望的、悲痛的记忆不断朝她袭来，仿佛要撕裂她的身体，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她看着慢慢走近她的两人，情景何其相似……十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任人宰割的她了，曾经想活下去、想要报仇的心如此坚定……她眯起眼，看着不断逼近自己的人，闪身抓住他们的手，手指在穴道上轻动。
“啊——”那两人惊叫一声抱住手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你——”冷靖易向后退了一步，惊讶的睁大双眼。
冷寒雁微喘了几口气，她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但仍旧站直了身子，“你以为，我还是原来那个可以任由你们随意欺负的冷寒雁吗？你真的觉得我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有做？”
冷靖易渐渐从震惊中缓和，嗤笑道：“你以为学了点武功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说着便挥手，示意手下的人一起上。
冷寒雁咬了咬牙，身形快速躲闪，在制服第四个人后，眼看就要破门而出，头上却传来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冷靖易看着倒地的冷寒雁“呸”了一声，朝她的身子猛踢了几脚，嗤笑道：“你放心，寒夜安那个混蛋一定回去妓院赎你出来，就不知道你到时候是否还这么冰清玉洁，”他眯了眯眼，低声道：“带走！”
“是。”
在得知冷卓然根本没有将宅子卖出的寒夜安当下惊觉中计，火速向回赶，可是迎来的却是狼藉一片的房间，“该死……”他还是晚了一步，寒夜安狠狠一拳砸在门上，表情阴晴不定。
缓缓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立刻出现在面前，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有些富态，脸上堆满了胭脂，一边打量她一边啧啧笑道：“长得可真像轻尘。”
冷寒雁心中一颤，忙坐起身，却发现身上竟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注意到她的动作，那人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吃了软劲散是动不了的。”
冷寒雁冷眼看她一眼，道：“这是妓院？”
“不错，”那人点点头，道：“虽然长得像轻尘，可气势一点也不像，轻尘没有这样犀利的眼神。”
冷寒雁挑了挑眉，“你认识我娘？”
那人又点点头，笑道：“轻尘以前就在这个妓院卖艺，我们曾经互称过姐妹，我也曾嫉妒过她，后来她嫁给了那个戏子，我也接管了这家妓院。”
冷寒雁“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反倒是那人好奇的歪着头，“不想知道是谁将你卖进来的？”
冷寒雁笑道：“除了冷卓然我想不出别人。”
那人又啧啧打量她一番，笑道：“你知道？”
冷寒雁挑眉，“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那你还这么冷静？不，”那人眯起了眼，“你从开始到现在就从来没有慌张过。”
冷寒雁缓声道：“这是你的地盘，而我又服了软劲散，如果你想对我怎么样我只能是悉听尊便的份，再怎么哭怎么闹也都没有用不是么？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那人来了兴趣，“说。”
“我想知道冷卓然把我卖了多少钱？”
“还没定。”
冷寒雁挑眉，“没定？”
那人一边向外走，一边笑道：“是还没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要补充之前的话，你不仅比轻尘有气势而且还比她强多了，轻尘只是个长得好看但却柔弱的连自己也不会保护的人，而你却是一只狐狸，一只狡猾并带着利齿的狐狸，不过，我喜欢，看在轻尘的份上，我不会亏待你的，也许初夜过后只让你卖艺。”
冷寒雁大笑道：“可惜我什么也不会，这个买卖你赔定了。”
“不碍事，可以学……”说话时声音已渐渐远去。
冷寒雁躺在宽大的床上，呆呆的看着床顶，如果……不曾经历过小时候的刻骨铭心，她现在会哭吧……或许还会更绝望，被自己的生父和哥哥联手卖进妓院……这样的事……如发生在别的姑娘身上，她们会是什么反应……也许是会死的吧……因为她是一个人，所以她不哭，哭了也没有人会安慰，她不闹，闹了也没有人理睬，她的命不值钱，她要是想活着，就必须坚强，只是……只是……为什么上苍还要让她遇见一个说会珍藏自己一生的人？那么现在呢……冷寒雁眼底是无尽的悲伤，现在，那个人……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