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漫长之夜
千金一掷美人笑，多情辗转惟落梅。
落梅城虽然不大，但是却很热闹，不仅因为其商业繁华，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江南最大最有名的妓院——百花妓院，正建于此。
夜幕降临，落梅城的大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而今晚更是人流涌动，原因无它，自然是因为今晚百花妓院会有一位绝世美女，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竞相往百花妓院走去，也好一睹芳颜。
百花妓院。
冷寒雁被人搀扶着，站在大堂中央的台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群，她今晚穿了一袭红衣，翘鼻红唇，越发显得妖艳动人，而台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抬起头，用惊艳的眼神望着她，嘴角挂着露骨的淫笑，恨不得想立刻冲上去把她活吞了一般。
而面对这样的人群，冷寒雁却并不慌张，她表情冷漠，眼神戏谑，竟是一点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见她如此，一旁站着的百花妓院的老鸨翠娘暗暗点头，暗道一声有气魄，同时也对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势而感到咂舌。
而此刻百花妓院二楼的客房里，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的脸已经看了很久，自寒夜安将事情原原本本本说了一遍以后，聂天傲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将寒夜安看得毛骨悚然为止，寒夜安也自知理亏，无奈的唉唉叹气道：“你可不可以别这样看着我。”
聂天傲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挑了挑眉，但是仍旧默不做声，他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境况，听说冷卓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便赶回来，等着看事情的结局，可没想到他刚刚回来，听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让他心底起火的消息，良久，他看着寒夜安越来越心虚的脸，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道：“若是雁儿出了一点闪失，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寒夜安不满的唉唉大叫，“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关心雁儿？你以为我不着急吗，我……”话还未说完，楼下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寒夜安浑身一颤，一边头也不回的向外跑，一边叫道：“要开始了，等我回来再说。”
聂天傲不拦他，打开了一点窗户，冷眼看着楼下。
此刻一楼大堂人声沸腾，翠娘清了清嗓子，冲下面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接着笑道：“大家都看见了，这位就是我们百花妓院新来的雁儿姑娘，长得可是貌美如花，今晚是她的初夜，老规矩，谁出的价钱最高，雁儿姑娘今晚便归谁。”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声音便瞬间响起。
“八百两！”
“一千两！”
“五千两！”
“六千两！”
“七千两！”
……
“十万两！”
大堂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距离台子不远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二十岁左右，眉目清秀，长得潇洒俊逸，他抬起头看着翠娘，笑眯眯的道：“十万两，外加一百万两，我要给她赎身。”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翠娘笑道：“当然好，不过，还要问问在座的有没有人愿意出比你更高的价才行，”说着她望着台下，笑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
在座的大多是生意场上的人，而他们也都认出了是寒梅斋的主人寒夜安，所以一个个有默契的沉默不语，只剩下几位达官贵子还在叫价。
“十五万两！”
翠娘冲寒夜安抛了一个媚眼，笑道：“如何？”
寒夜安仍旧一脸笑意，道：“三十万两。”
场面又一阵安静，而那些熟知寒夜安的人已经露出了讥讽之色，和寒梅斋拼财力，简直是找死，短暂的沉默后，叫价又一次响起。
“三十五万两。”
寒夜安笑意不减，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笑道：“六十万两。”
短暂整齐的吸气声响起，寒夜安歪着头看向众人，笑眯眯的道：“如何？还有没有人愿意继续加价，我奉陪到底。”他虽在笑，但他身上的霸气却一点点慢慢流露出来，让人无法忽视，众人被他看着又是禁不住倒吸一口气，那是藐视一切的强，仿佛众人在他眼里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丑，而这些，连寒梅斋的一点皮毛也算不上。
许是他那看不起人的神色激起了人们的气愤，许是冷寒雁的美貌让人不忍心放手，人群有人叫道：“一百万两！”
寒夜安耸耸肩笑道：“我看还是再来一点更刺激的吧，一千万两。”
话音音一落，又是满座哗然，一千万两……那是什么概念，足足买下这样的妓院十家还绰绰有余，寒夜安看着那人笑道：“如何，还要不要继续？”
那人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比较消瘦，一身华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有些不搭，不过却底起十足的样子，一副豪门公子的派头，他被寒夜安看的微微有些脸红，当下叫道：“两千万两！”
寒夜安吹了一声口哨，终于来了兴致，笑道：“八千万两。”
那人愣了愣，随即咬了咬牙，“一万万两！”
场面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着寒夜安和那位年轻人，都在猜测这位和寒夜安如此叫价的人究竟是谁，寒夜安笑意不减，望着冷寒雁悠悠而笑，她今天真的很美，美到让人无法拒绝，巧的是，冷寒雁也在望向他，她冲他挑了挑，那目光含蓄却掩饰不了其中的冰冷，寒夜安浑身一颤，随即勾起一个阴冷的微笑。
见他很久没有说话，翠娘笑道：“这位公子还要不要再往上加价，如果不加了，那雁儿姑娘今晚可就归那位公子了。”
寒夜安耸耸肩，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那位仁兄对雁儿姑娘这么青睐，我当然要成全他了，不加了。”
一句话，满场哗然，在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寒夜安和冷寒雁的事，本以为他会一路加价到底，却不料到了一万万两便放弃了，他们虽知道一万万两很多，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但却没人相信这点钱寒梅斋会出不起。
翠娘显然也愣了愣，随即回过神，冲那人笑道：“恭喜这位公子，雁儿姑娘今晚便归你了。”
谁知那人脸上非但没有喜悦之色，反而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翠娘愣了愣，随即眯起眼，冷声道：“我说这位公子叫了半天价，难道只是喊着玩的？”
那人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的道：“不……不是……”
“不是？”翠娘的脸上又一次充满了笑容，“那好，先交钱吧。”
“钱……”那人被这个字吓了一跳，猛摇头道：“我没钱……我……这是老板让我喊的……你、你们去找他要，我没钱。”
“老板？”翠娘又愣了愣，笑道：“不知你的老板是谁？”
那人眼睛在人群里转了转，小声道：“是厚德山庄的庄主……”
哦？翠娘大笑，当初冷卓然将冷寒雁卖给自己时谈的价钱是要冷寒雁初夜的价钱的七成，翠娘想了想觉得价钱不多，便答应了下来，哪知今晚发现竟可以加价到一万万两，正在暗自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却没想到这都是冷卓然一手策划的计，而结果却是，冷卓然非但一分钱也得不到，而且还要倒贴她三成的价钱，她笑道：“冷老板，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一面呢？”
冷卓然此刻铁青着一张脸，他知道依寒夜安的个性一定会把冷寒雁弄到手，于是放心的安排人暗中叫价，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他正在暗自高兴可以通过这笔钱东山再起的时候，寒夜安却突然不加价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冒冷汗，那也就是说要由他来付这一万万两，除去自己的七成，他还要另给百花妓院三成？一万万两的三成——那就是三千万两啊——他厚德山庄的生意本就已经垮了，别说三千万两银子，就连三百万两、三十万两都拿不出来，这一次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着僵硬的冷卓然，翠娘笑道：“冷老板，按照约定，现在交给我三千万两银子，雁儿姑娘的初夜便是你的，你今晚要把她给谁都无所谓，但是你必须要将那三千万两银子给我，但是——”翠娘说着眯起了眼，寒光顿显，“如果冷老板想收回刚才的喊价，规矩你是知道的，打折了两条腿才可以离开！”
冷卓然被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抬起头看着众人，希望他们之中有谁能出到三千万两银子好解他的围，只是……他抬眼看了一眼寒夜安，咬了咬牙，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他想到这，冲人群说道：“我厚德山庄几十家粮店，还有存放的米粮，如果有人愿意……”
“啪、啪、啪”他的话还未说完，三声掌声响起，寒夜安笑眯眯的站起身，看着众人笑道：“当然，这可是厚德山庄最后一点家业了，大家可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只不过，不是每个人拿到了那些粮店都能大赚一笔，万一不小心，就一分钱也赚不到，大家可要谨慎着想，再作决定。”
此言一出，原本有心想要的人也不敢再开口了，要么低头不语，要么就将头扭向别处，总之就是没人看冷卓然。
冷卓然一张脸越发难看，又对寒夜安的威胁无可奈何，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一位青衣人缓步向他走来，低头道：“冷老板，我家主子愿意出这笔钱，但是他说一来呢，他不想得罪寒梅斋，二来呢对那几家粮店不感兴趣，所以我家主子说他肯出三千万两银子，但要你拿厚德山庄作为抵押。”
“这……”冷卓然皱眉，有人肯替他出钱固然是好事，但是如果要他拿厚德山庄作抵这就有些麻烦了，厚德山庄可谓是他的基业，也是他到现在除了南城冷寒雁住的那个宅子之外仅剩的住处……但是依现在的情况看也只能如此了，他咬牙道：“好吧。”
青衣人道：“还请冷老板将厚德山庄的房契拿来，我也好将银票给你。”
“这……”冷卓然一时顿住，赔笑道：“怎么说也要给我些时日收拾一下细软啊，还请告诉你家主子，房契我过些天一定亲自送到府上，就不知你家主子是？”
那人想了想，缓缓自身上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道：“那好，这么多人在场量你也不敢撒谎，这是银票，至于我家主子是谁，你不用知道，不过你放心，绝对和寒梅斋没有半点关系。”
冷卓然闻言接过银票，看着那大大的“三千万两”的字，真是恨不得能立刻拿着这笔钱离开，他正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银票，忽然人影一闪，一人快速抽走了银票，他骤然惊醒，抬起头，见翠娘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边将银票塞入自己的袖中，一边对着他笑道：“既然钱已经给了，那么从今天开始，雁儿姑娘便是我们百花妓院的人了，而她的初夜——”说着她看向那青衣人。
那人道：“我家主子在楼上。”
“那好，”翠娘一边向回走，一边笑道：“姑娘们，将雁儿扶到楼上，还有，各位今夜肯赏脸来我们百花妓院，虽然没能如愿抱得美人归，但我们这儿出色的姑娘可多的是，保准让各位满意，来来来，姑娘们快下来，好好伺候诸位老爷公子。”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楼内瞬间走出无数美艳的女子，大堂马上又恢复往日的热闹。
寒夜安抬眼看了看二楼，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被人放在宽大的床上，看着火红色的帘子，闻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味，冷寒雁闭了闭眼，寒夜安为什么……她轻轻皱着眉，感觉身体正一点点变为冰冷，但不知为何却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血。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接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便响起，聂天傲仍旧是一袭宽大的锦衣，只是换了一件更加柔和的颜色，他慢慢走过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冷寒雁，微薄的红衣将她身体的线条勾勒的更加完美，即使她现在闭着眼也掩饰不了身上的妖媚。
冷寒雁只觉的有一股热气慢慢靠近自己的耳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便响起，“不想知道自己的初夜给了谁吗？”
冷寒雁骤然睁开眼睛，耳边的热气渐渐远去，她看见那人慢慢从自己的身上抬起头，绝美的容颜，那双凤目是她见过最亮的双眼，她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想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印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仿佛这是一个美丽的梦，也许只要眨一下眼睛，这个梦就会轻易的碎掉，良久，她眨了下眼睛，平静一笑。
看着她的微笑，聂天傲心头一紧，为什么要笑呢……被自己的亲人狠心的卖进妓院，遇到这样的事，这样令人绝望的事，竟还能笑出来，这十年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又独自忍受了多少，才会在遭受到这样的事后，还可以如此平静，如此若无其事的笑，承认自己脆弱，没有人会怪你啊……何苦这样硬逼自己坚强呢，你究竟要逼自己到什么程度……几乎想也没想，他低下头紧紧抱着她，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冷寒雁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轻声道：“不关你的事。”
“什么不关我的事？”聂天傲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深邃，“我说过你是我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出事就是我的过错。”
冷寒雁被他孩子似的语气弄的哭笑不得，只能道：“好好好，是你的过错，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聂天傲笑道：“把厚德山庄给你如何？”
冷寒雁笑了笑，“那再好不过。”
“那就好，”聂天傲伸手将她额前的发拨开，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轻轻撩弄着他的嗅觉，聂天傲目光越发温柔，柔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冷寒雁挑挑眉，“是和冷卓然有关？”
聂天傲柔声道：“你一向这么聪明。”
冷寒雁淡淡一笑，“果然，冷卓然为了要你做他的乘龙快婿也为了让你帮他，所以耍了一些手段，除此之外我找不出你设计这么一个计策而脱身的原因。”
聂天傲缓低头逼近她，道：“你还可以猜到什么？”
“还和冷念桃脱不了干系，对吧？”
聂天傲挑眉，“你不介意？”
冷寒雁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你背叛我了么？”
聂天傲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良久，他低声道：“没有。”
“那我为何要生气？”
聂天傲看了她一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可真是越来越衬我心意了。”
冷寒雁闭了闭眼，“如果我不衬你心意，你也不会在见着我的第一眼起便认定了我，然后决定来趟这浑水，不是么？”
聂天傲奖赏般的送给她一个热吻，笑道：“不错。”说完他也跟着躺在床上，伸手抚摸着她嫩白的脸颊，目光柔和。
冷寒雁的脸微微一红，别过头去，尽量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去给我赎身，我不想待在这儿。”
聂天傲将她的头转回来，低头靠近她，直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这个明天再去也不晚，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脸红，这是不是说明，我已经打破了你的一项惯例呢？”
冷寒雁一张脸被他说的越发红润，咬着唇不再理他，聂天傲则心情甚好的看着她百年难得一见的表情，慢条斯理的道：“你这样很美，比你板着脸的样子美多了。”
冷寒雁白他一眼，没好气地笑道：“敢情我在你聂达公子的印象里就只知道成天板着一张脸？”
聂天傲托着下巴，笑道：“第一次，听你开玩笑，第一次，看你笑得这么没有杂质，我想我以后还会看到你很多的第一次。”
冷寒雁挑了挑眉，“你很有自信？”
“我一向很有自信。”
说罢二人便不再说话，安静的对视着，情形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初相遇时的样子，只是，聂天傲安静的看着她，目光越发深邃明亮，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注意到他的变化，冷寒雁脸上又是一红，识时务的避开他的目光。
聂天傲托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沙哑，“现在才想逃已经没有用了。”说完他附上她的唇，右手缓缓滑到她的腰际，解了她的衣带……
明媚的阳光打在身上，聂天傲刚刚将冷寒雁送回，他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缓步走进客栈，刚一进门便看见趴在桌子上一脸憔悴的岱千风，他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岱千风听到声音，唉唉的爬起来，“还不是为了等在青楼流连忘返一宿未归的某人。”
聂天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我让你查的事查到了？”
“没查到我敢回来吗？”岱千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道：“内容要比想象的精彩得多。”
聂天傲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想看看这十年她都做了什么，看着信上面写的她所到的地方以及办的事，他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