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綦在心里将想要对纪邕说的话翻来覆去地演练了好几次,又琢磨着纪邕可能会怎样反驳自己呢,论言辞,郑綦对自己的实力感到心虚;论武力,自己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会有失身份的。焦头烂额之时,一道神来之光让他茅塞顿开:“身份身份,我不是郡王嘛,说不过他的时候可以拿身份来压他啊,哈哈哈!”想到这里郑綦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
和纪邕交锋的机会来了,郑之囿突然要在京郊大营搞一次比武和策论,遴选军事人才。
当日,郑綦仔细留意了纪邕的动向,一改往日的常态,纪邕显得很是淡定,任哪两个军士在场中争斗,管他众人在两侧如何欢呼,他只安静地在场边做补编的书记,捏着笔杆,细细地记录。郑綦觉得自己前些天酝酿好的战斗热情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瞅着休息的间隙,来到纪邕的身后,见纸上的字迹工整隽美,心里不由地寻思:这家伙的字写得可真是不错啊,再亲笔书写那么一小节动人的情诗,难怪林双竹这么容易就被他勾搭上了。正想着,纪邕觉得身后有人,便转头看来,见是郑綦,赶紧起身行礼。
郑綦受了礼,说:“纪押司可否移步,小王有事相谈。”
纪邕心有所动,便低头说:“郡王请。”
言毕,纪邕便随着郑綦到了沁阳王的营帐。郑之囿远远地见了,微微一笑,对身边的窦弘说:“传令下去,多休息一阵子,叫余下比试的军士好生准备着。”窦弘领命而去。
营帐中只有郑纪两人,郑綦不想让纪邕约束,便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平日窦正坐的位置上,让纪邕挨着他坐了。郑綦倒了茶水,纪邕连说“不敢。”
短暂的沉默中,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纪邕微笑着先开口:“不知何事,王爷要单独与卑职交待。”
郑綦定了定神,便郑重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纪兄似乎不像之前一般,特询问一二。”
纪邕眼神中略显笑意:“多谢王爷垂爱,不知卑职之前在王爷眼中是个什么模样?”
“刚勇倔强,孜孜以求吧!可是这次盛事,我觉得纪兄你忽然文雅起来了。你,呃,可还好吧?”
“卑职一切都好,志向自然也在胸中,王爷放心。只是这些日子才知红尘阡陌之中还有人能让卑职内心安定如斯。之前在军中卑职还因自己武力薄弱而自卑胆怯不已,时时自强,事事上心。如今回归坦然,方能正视自身的不足,心里轻松,人也跟着自在。”
郑綦故作惊讶:“哦?竟有如此人?敢问是谁?”
饶是纪邕的自制力好,可脸上也没忍住地泛起羞涩,可他自己知道,这可不是扭捏的时候,他喉结略动了动,便说:“是京兆尹林大人的千金。”
郑綦表面上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总在暗自打量纪邕的神色,他觉得此时的纪邕确实与之前在王御史家和在京郊河畔时不同,少了些伶俐之气,多了些儒雅和成熟,像秋天挂在枝头的红苹果似的,氤氲出淡淡的芳醇,让身边的人感到惬意。
到了这时,郑綦就知道纪邕虽然精明,可也没有察觉窦正和秦鸣刺探之事,心中安定下来。又想着真情却能使人沉醉其中,降低防备,心里感叹不已。如果纪邕还存有之前想攀附自己步步高升的心思,郑綦断不会许他算计得逞,可现在的纪邕更加坦诚可爱,郑綦不会为难他,但是否要结交他,心里着实没底。再观望观望吧!
郑綦故作回忆地轻声念叨:“林大人的千金……嘶,嗯,林大人……”
纪邕觉得尴尬,不知怎样提醒他比较好,他笑笑说:“端午出游那日,王爷好像询问过林姑娘的车驾,好像是豫阳郡王的朋友告知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姑娘我私底下见过她一次,似乎很是无忧无虑呢?纪兄打算谈婚事了?”
纪邕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也心照不宣地说:“是啊,很是天真烂漫的。卑职尽日思虑过重,与她一起,竟能放宽心思,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就觉得先前如此劳累真是有些可笑。往后定当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郑綦见他如此委婉地坦露心迹,不曾将他算计自己的事情败露出来,得不到光明正大的道歉,心里觉得有些落威。不过又感慨眼前的这个小子可的确是个能动心思的,这样的人尽量少招惹为好。具体德行如何,日子长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