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七嘴八舌地调侃谭诚,“哎呦,你和夫人很有夫妻相嘛!”“家里有这样一位主母,真真是省去了好多麻烦。”“你这夫人是谁与你做媒得来的?”“谭兄在家,莫不是妻管严吧!”……谭诚一开始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呢,现在才知道大家在误会什么了。
谭诚喝了口酒,清清嗓子,说:“诸位的想象真是滑稽,我的夫人最是温柔不过了。刚才那个像霹雳一般的女掌柜,是我的胞妹啊。合家上下,哪一个是她的对手?连我的继母也让她三分。”大家一阵惊叹,郑索心中愉快,也笑吟吟地问他:“请谭兄详细为大家说说令妹,我瞧着也是位豪杰啊!”此言一出,大家纷纷附和。
“那我就说了啊,我这妹妹尚在闺中,名声还是顶要紧的,就当笑谈,给诸位解解闷,一定不要外传啊!拜托啊!”见大家信誓旦旦地点头答应。谭诚便说起自己这个妹妹。
谭诚的父亲谭清波,现任中书舍人,为人清净,原配谢氏生育长子谭诚和长女谭讷后,染病去世。谭清波好长时间都没再续娶,可是家中缺少一个主母毕竟还是多有不便,待谭讷及笄之后才娶了现在的妻子尹氏。前妻的嫁妆中的田庄留给了谭诚,临街铺面留给了谭讷。这家酒肆正是谭讷的私产,自打谭讷懂事起,父亲请来女夫子教习她文艺女红之余,自己就学着管理账目,如今早已锻炼得火眼金睛,口齿伶俐。
继室尹氏也育有一子一女,分别取名为谭许和谭诗,现在都还不超过十岁。尹氏也想着为自己的孩子多争取些财产,谭诚是读书人,将这些身外之物看得轻,自己也学有所成,得朝廷任用,每月自有俸禄。可是谭讷却将自己生母的财物看得死死的,一分一毫都不放过。
有一年中秋,尹氏在家宴上提出要给年幼的谭许和谭诗一人打一个大金锁,驱灾辟邪,保小人儿长命百岁。谭清波也很赞成,可尹氏却皱起眉头说:“老爷有所不知,家里的库房中没有这么多成色上好的散金子了。还请老爷给留意寻找些吧!”谭清波也有些微醺,便对谭讷说:“不如你到自己的库房里寻些,就当送给弟弟妹妹的礼物吧!”谭讷一听,也恭敬地说:“父亲说差了。我库里那些都是母亲生前的物件,母亲留有遗言,那些是赠与我嫁妆的一部分。如今女儿尚未出嫁,所以那些宝贝还不是女儿的,擅动不得。至于弟弟妹妹的礼物嘛,我这长姐,自然是该出的。这些年,女儿的铺子也盈余了些银子,等女儿差人去集市上寻些成色好的黄金,买将下来,送给弟弟妹妹吧。”
谭清波见女儿年纪虽小,却甚是懂事,便觉得十分欣慰:“这样很好。讷儿,你生母去得早,为父总怕你兄妹二人不成器,辜负你娘生前的辛劳。苍天有眼啊,你们都是好孩子。诚儿不善经营,又忙着读书取仕。今秋你便陪你嫂子去城郊的田庄查看年景,收收租子。你母亲的产业要好生打理,不可衰败了。”
谭讷笑答:“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谭家现有两个女儿,二女儿现在虽小,可也看得出容貌不差,举止温柔,不像她的姐姐,不怒自威。可是谭清波总是更加偏爱大女儿些,几乎从不责怪。
谭讷的铺子每年都会有不少的进账,经父亲允准,她只往家里交个十分之二三,剩下的都在自己的手里攥着。而家里的月例银子仍然一分不少地领着。尹氏表面不曾显露什么,可是内心极为不满。因为大小姐名正言顺地存了自己的金库,家里的这些个奴才对她自然讨好谄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啊!可是因为谭清波前妻的遗言便是让自己的子女经营掌管自己的产业和财物,谭清波也一丝不苟地遵照执行。那谭讷出外见的世面多了,性子也精干了起来。尹氏只能见机行事了。
众校书郎交口称赞,郑索也附和着,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瞥向账房。
过了些日子,大家在弘文馆校正书目,只听得谭诚不住地叹气。众人见他垂头丧气,不住地面面相觑。有个好事儿的兄弟轻轻地走过去,反而大声地问:“哥儿们,怎的了,莫非嫂夫人嫌弃,让你睡了书房?”大家都怔怔地看着谭诚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