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叔,我们回家啦!”嘈杂的环境下,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如此说道。
这是……左萩画?我看着“我”身后的少女伸手在前世的我眼前挥舞。脸上的笑容灿烂,熟悉的令我的心胀鼓鼓的。
“如果我改名叫徐八八,你是不是得改口叫我徐爸爸?”坐在凳子上整理课本的“我”转身看着身后的少女。
周围环境虚虚实实,有些不真切。我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我的前世。
“好了好了,书书,不逗你了。”少女笑嘻嘻的说完,走到“我”身边替“我”收拾书包,动作熟练。
“左萩画。”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她却没有理我。
“真好。”眼中热热的,不知何时我已红了眼眶。
“唉,书书你知道吗?我刚又被老彭骂了一通。”她帮我收拾好书包后提了提说,“哎呦,真沉。包里都装些什么。”
“装的是回家要用的书。”
“噌,我就带了作业。”左萩画反手掂了掂自己背上轻飘飘的书包。
“我带回去要用。你呢?带回去也不用。”
“好了,今天我们早点回去吧。我再厚脸皮的搭你爸爸的车哦。”
“嗯。”
等等!这是……熟悉的对话让我想起了那黑色的记忆。
这是一个美好的星期五,没有下节课,也没有晚自习,不用住在狭窄的宿舍也不用吃着早已吃腻的伙食。
我们可以早早回家,吃着家人做的美食,睡在舒服的大床上。
这也是徐书书的结束。徐书书,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在这一天,结束了她的一生。徐书书,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再也不能睁眼看见第二日的阳光有多么明媚。
出了校门,拐过一个弯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轿车的驾驶座上坐了一个男子,他正看着手机,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
这里是我们约好的地方,学校门口很拥挤,所以每个星期五他就会在这个弯儿后面等着我们两个。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徐叔叔——我最爱最爱的爸爸。
我穿过玻璃窗,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他,一动不动。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
“叔叔。”萩画拉着“我”敲了敲玻璃窗。
“啊,你们放学啦。”看见“我”和萩画,他将车门解锁,萩画拉着“我”钻了进去。
爸。我努力的想要吐出这个字,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又听不见。
“爸!”“爸!”“爸爸!”他听不见又怎样,没有用又怎样!他是我爸爸,他一定会听到我的呼唤,一定!
“书书,你叫我?”爸爸微微侧头问“我”。
“我”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听见,爸爸也没有继续再问,似乎忘了这件事。
听见了,真的听见了!我捂住嘴,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抬头看着后视镜上笑得似乎要开出一朵花的自己,谁能想到这个笑容以后不会再绽放?徐书书,最后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没有!
左萩画是我的发小,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就连高中也考同一所。
就算老师明令禁止串班,她下课时也会偷偷的来找我。我们俩总有说不完的话。
因为高中离家有些远,所以我们俩都住校,每个星期五我爸爸或她妈妈轮流来接。
说是轮流,其实大多时候还是我爸爸来接。萩画是单亲家庭,她妈妈工作很辛苦,朝九晚五的。
“对了,萩画。”爸爸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妈妈今天公司有应酬,晚上就到我家吃饭吧。吃完饭还请你辅导辅导书书的数学。”
“嗯,麻烦叔叔啦!”左萩画爽快的点点头。
“诶,用不着那么客气。书书你要多和萩画学学,你瞧瞧人家又懂礼貌,性格又开朗。”
“好了爸,专心开车。”听见爸爸又在夸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满的撅起嘴。
“你瞧瞧你……”爸爸摇了摇头,然后专心开起车来。
“今天你们老彭说你啥?”
“没什么,就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我说她就不能学学其他班的班主任?整日管东管西、罗里吧嗦。”萩画说完翻了个白眼。
“我真羡慕你们班。”她突然看着“我”,“有一个好班主任。”
“我也羡慕你们班。”“我”看着她,“有一个好数学老师。”
“哈哈。”对视片刻后,我们相视而笑。
这么一想,其实没什么好羡慕对方的。
过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回到家。开门,母亲正在把菜摆在餐桌上。
“妈!”我叫了一声,擦干眼泪。这么久了,我已经平复了方才汹涌澎湃的心。
“胡阿姨!”萩画笑着打了个招呼。
“书书、萩画,你们可算回来了。”母亲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抱住了我们两个。
“才几天没见,你们又长高了。”
“有吗?”爸爸看着我们两个。
“你当然不关心这些。”母亲哼哼的说道。
“妈,我饿啦。”“我”说着早已坐在凳子上,用筷子敲着碗沿。
“好的好的,妈这不把菜端来了嘛?你们两个慢慢吃,都饿瘦了。”妈妈手脚麻利的把饭菜端上桌,然后摸了摸我俩的脸颊。
菜上齐之后,爸爸看着忙忙碌碌为我们两个夹菜的母亲,呡一口从厨房倒的一小杯泡酒,对她说:“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母亲没说话,瞟了一爸爸。爸爸转过头,喝了一大口酒。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有我的父母,我的挚友,我们吃着母亲做的家常菜,说着平凡无奇的校园生活。
我想和他们一起吃饭,可是我吃不了,这儿也没有东方明姝的位置。
一切都如此美好,让人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天。
可我不想,我还想要明天,还想要以后的每一天。
吃完饭,“我”和萩画乖乖的做作业。等到父母一起出去散步以后,我们立刻拿出手机看着最新的连续剧。
到了晚上十一点,萩画的母亲回来了,“我”和她在门口告别。
“书书,明天见。”
“嗯,萩画晚安。”
萩画的家就在对面,可是我们习惯这样每天说再见。
关上门,“我”有些疲惫的走进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澡,躺在床上。
父母在卧室里看着电视,而这几天在宿舍悄悄熬夜做作业的“我”,却疲惫的想立刻睡去。
书书,我求你,别睡!我在心中苦苦哀求前世的自己。
可是事情已然发生,这是我阻止不了的事。
终于,“我”沉沉睡去。
我能想象到火光蔓延到门口,看到浓烟弥漫在封闭的屋子中,听到外面人声鼎沸。
被浓烟呛醒的“我”已身处在一片火光中,浓烟滚滚使“我”哮喘发作无法呼吸。
“哈、哈、哈!”“我”努力滚下床,匍匐前进。
不知道哪里着了火,烟子一个劲儿的跑进来。
我看着“我”狼狈不堪的向门口走去。
“咳咳。”不行了,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呛了一口浓烟。
最后的最后,听见了母亲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外面传入。
她说,书书,书书还在里面!
妈,你倒是快到楼下去啊!我穿过房门看着被爸爸拦住的她。
我闭上眼睛,祈求她不要管“我”。因为此时的“我”已经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我已身处一片花海。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向前进。
红色的花瓣张牙舞爪,如同熊熊烈火般热情地开在黑色河流的一岸。
河流中,有一座气势恢宏的木拱桥,桥上人山人海,对面桥墩边有一个人影纹丝不动,每个人走过那人身边都要停一停。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
我随着人流走向桥。
为什么我们要过桥?对岸有什么?而且人这么多,周围却万籁俱寂、鸦雀无声?我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我也要上桥了,很奇怪,明明我前面还有那么多人。
走到桥边,我也看清了那个纹丝不动的人。
那是一个一身漆黑、面善慈祥的老婆婆,她身前是一个简单茶摊。实在简单,一顶棚子、一张桌子、一个碗。
她将碗递给停在她身前的人,说了些话,那人就喝了下去。喝完后,将碗抛到一旁的河里。漆黑的河就像一张大口,把碗吞了进去,无声无息。
我看着那个老婆婆,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那人将她的碗丢入河底而生气。
难道喝完后把碗丢入河底是这里的习俗?我知道一些地方有着稀奇古怪的习俗。
很快就轮到我了,前一个人把碗丢入河底后,桌上干干净净的。倏地,一只青白纤细的手从桌下伸出来,将还在冒着热气的碗放到桌上。
“呼。”我吓了一跳。
“姑娘,赶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来,喝了这碗茶水就不渴了。舍孙顽劣,吓着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老婆婆将碗递给我,笑容可掬。
我低头,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蜷在桌子底下。见我发现了他,立刻冲我呲牙咧嘴。果然顽劣。
“没事。”
我接过碗,一点都没觉得这个茶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前面的人也喝过。大家都在喝,我也能喝。这种从众心理使得我对这碗热汤没有一点怀疑。
说来也奇怪,看着热气腾腾茶水,本来不口渴的我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好想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抬碗正准备喝下它来解渴,蓦然用眼角余光发现了一个人,他背对着我站在前面的牌楼旁,好像在等什么人。
他应该发现我在盯着他,因为他偏过头来,斜眼看着我。他看我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被他的眼睛、他的笑给摄了魂。
我呆呆地将盛满茶水的碗抛到河里,发疯似的向他跑了过去,就像一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前面那么多人,我却能畅通无阻的奔跑。
“诶,鱼鳃,给我拦住她!”老婆婆一改温和的声音,高声的对所谓的鱼鳃——她的那名孙子说道。
我跑的越来越快,怕被那个叫鱼鳃的孩子抓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怕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那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我不敢停下,这种感觉就像上课时公然逃课被老师追赶一样。
跑的时候我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我不敢回头,只管往前跑。
神奇的是,跑了这么久哮喘居然没有发作。但是前面的牌楼和那名男子我好像也永远都够不着似的。
“鱼鳃,回来。”终于有人阻止了他。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
此刻我也已经到男子身后了。我舒了口气,慢慢走到男子身边,抬头发现那个男子也在侧脸看着我,他向我伸出隐藏在黑斗篷中的手。那只手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白玉的冷光,握着一定很冷吧?
“秦广王大人,她没有……”鱼鳃欲言又止,看来阻止他的那名女子的身份似乎很高贵。
“无妨,让她去。”
“这……”老婆婆有些迟疑。
“这是北……帝的……令。”女子压低了声音,听着断断续续的。
尽管后面没有人追我了,可是我的心还是安静不下来。我拉住他伸出的手,火急火燎的跑过他身前的牌楼。
其实我应该看一下牌楼上写的字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