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淡淡的怅惘
赵鹏来到我的面前：“你咋样儿？”“我挺好的，没事儿！”“挺不住就去歇一会儿，没人说你。”“不用了，我能行的。”，我捏了一下丈夫的手，说道：“多吃一点，你瘦了！”。公公的突然离去，让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夫妻，一挂车上的同命马，一个屋檐下的灰麻雀啊！我爱怜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伸出手在赵鹏乱乱的头发上理了理，旁边二叔家的弟弟看到了，打趣道：“哎哟二嫂，我们都看着呢啊！”“看吧！”我笑了，说道：“等你娶了媳妇儿，也是这样疼！”“呵呵，我呀，早着呢！”说完话，弟弟去切菜了，我也帮着把大锅里烧开的水舀出来倒进大水桶里，泡绿豆粉丝。
最后一顿饭了，忙活完也就该结束了，我必须陪到底。婆婆身体不好，可我是赵家的儿媳妇儿啊！厨师是我的朋友，在厨房里忙着打下手的时候，我把几十块钱硬塞给朋友：“小军，这事儿没有白帮忙的，这是老礼儿！多少是个意思，你必须收下！”。
……人们都走了，远道儿的坐火车，近道儿的坐汽车，蜂拥而来的亲戚们都回自己家去了。屋子里静了下来，我把一床被子轻轻地压在婆婆身上，婆婆动了一下，又睡着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年迈的婆婆，三天的时间，婆婆的精气神儿，仿佛都从眼睛里流失掉了。就在婆婆看着公公入炉的那一瞬间，整个的心思，都随着那个陪了她大半辈子的人，去了。一生！他们之间有多少值得留恋的东西？又有多少共同的回忆呢？
原来死亡是个奇妙的东西，可以把人在空气里消失，哪里也找不到。但那些记忆还活生生的在脑海里，不是一天半天、一年两年能去除的。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沉睡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不再醒来。看着这样沉默不语日渐憔悴的婆婆，我忧心忡忡而无计可施，只能陪着她，给她做一些粥汤，尽量去安慰着她要爱惜身体，但是婆婆依旧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晚上不开灯在沙发里枯坐，白天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
大姑姐赵娥回来了，苍白的脸上挂满了疲惫。她也怀孕了，但是身体的耐受力比起我来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赵娥有糖尿病，结婚多年也没怀孕，听大夫说是宫寒。大姐夫陪着大姐走了很多家医院、吃了无数的汤药，这才有了消息，我也替自己昔日的老师高兴！三姐赵玉临走的时候给我们用白菜腌了一盆辣泡菜，把屋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我很感激这位能干又有正义感的三大姑姐，家里的事情三姐从不偏向，居公直言。这种品质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大多数人都有知道人家高兴不高心的情商，但不一定会用让你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处理方法，这就要看人品了。人们总有自己的情感或隐私，因而处理问题就有了倾向性，难免会出现偏差。
大姐赵娥跟我商量：“你看咱妈这身体也不怎么样，我呢，也是不该怀孕的时候有了孩子。我想把咱妈接走，上我那里住一段日子散散心。”，我很理解，女儿和妈妈是最贴心的，何况山东比东北冬天暖和得多，大姐家条件又好，婆婆去了换个环境对她只有好处。我笑着对大姐赵娥说：“大姐，你只管接去就是了，我没事儿，妈在你那儿我们俩也放心！”，我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赵鹏，转回身说道：“咱家的条件就是这样的，我眼看着也不方便了，肯定是以后照顾咱妈也没那么周到了，大姐有这份心意，我们俩感激还来不及呢！”“那就这样说定了，歇两天，妈跟我走。”“行啊大姐，你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天再走吧！”。
我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我没替自己想我坐月子也需要人照顾这件事儿，我只是想到了婆婆的哀伤，想到了大姐赵娥的身体，糖尿病人怀孕啊！那营养啊、生产时的危险啊……毕竟大姐是大龄产妇啊！好几天没张口说话的婆婆，临走前对我说道：“你就替我把几只鸭子喂喂，给我这些花儿浇浇水，就行了。家里的事情你看着办，我把钱交给你二姐了，有啥事儿你俩商量吧！”，我赶紧答应着，只要婆婆心情舒畅，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婆婆跟着大姐走了，家里空旷了，二姐赵枝一家搬了进来，陪着我住。每天早饭赵枝起来做，因为她要上班赶时间，而我现在太笨拙了；午饭和晚饭我来做，这样她们到了家就有现成的热乎饭吃了，白天家里就只剩下了我自己，孤零零的。妈妈来看我，很不满意婆婆的做法：“怎么能扔下儿媳妇儿不管，跟着姑娘去呢？”，我替婆婆解释着：“妈，我婆婆她身体不好，公公这一走，她那精神头儿就更差了。我倒是希望她跟着我大姐去呢，这样我也省着担心她。”。我妈看着我：“你呀，白念了那么多书，死心眼儿！傻乎乎的！”，我哈哈的笑了：“妈妈，我这好心眼儿可是遗传啊！您和我爸哪个不是好心眼儿啊？”。我妈也笑了：“那是的！你爸心眼儿是没说的，就是贪玩儿。”，妈妈说着拿过一个苹果递给我：“你吃着，我去看看炉子。”，我拉着妈妈不肯撒手：“妈，坐会儿，我刚看过了！”。
妈妈爱怜的看着我，这段日子我越发的胖了，也丑了，脸上长了很多黑花儿。我摸着脸问妈妈：“妈，我这些花儿，能消吗？”“能，生完孩子就好了，它自己就退下去了。”妈妈很肯定地说。我妈妈隔三差五就来我家一趟，为了自己的女儿，一百八九十斤的庞大身躯，忽哒忽哒的从河南大上坡子奔下来，再呼哧呼哧地爬上去……我总是想着法子给妈妈做点儿好吃的，心里隐隐的觉着愧疚。我能给妈妈带来啥呢？无论财富或者名誉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我好像一无所有，除了总是需要爸爸妈妈帮助，总是给爸爸妈妈添麻烦，我好像一无是处。生了我这样普通到扔到人海里就没影儿了的孩子，也需要父母这样辛苦的奔波吗？妈妈慈爱的笑着，拍了拍我的头：“你想得太多了，这是产前抑郁。等你生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为啥当妈的那么心疼自己的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