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三天后，星期五。
程酱白天开始尝试重新拾起论文，然而每每坐在电脑前，脑子里依然还是过去半个多月发生的种种剧变，想要集中注意力难上加难。
当程酱试图把发生的案件厘清，然后再心无旁骛地投入论文中时，却总觉得案件比表面看上去要复杂得多。看似合理的地方有诸多不自然，有些地方简直是迷雾重重。
最让程酱在意的有这样两个地方。
第一，是杀死亮亮的凶手和动机，尤其是前者。这两点都是未知之谜，但关于前者，理查德推理是亮亮的熟人，而任朦朦也同意这个观点。而亮亮的熟人，就很有可能也是自己认识的人，两个店的常客之一。这一推论总是被自己选择性地遗忘，但每每闪过这个念头，总会不寒而栗。顺着这个推论往下走，根据亮亮和阿刃被害的事件中，凶手所使用的刀都是同样的这一事实，警方认为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如果这个推理是真的，这就意味着杀害阿刃的凶手也在身边的熟人中。
而这个人今天还参加了阿刃的葬礼。
这些推理现在其他熟人也都知道了，他们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平日选择性地忽略，只在午夜梦回时惊醒。
第二，阿刃被害的现场。虽然理查德前几天告诉自己的推理很合逻辑，但是，总有那么一种不自然地感觉萦绕在程酱的脑海里。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呢？也许是因为自己对案发现场少见多怪，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只有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当然更有可能完全是自己胡思乱想......程酱想不明白，如鲠在喉。
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让自己在意。
那一天孙滨为什么出现在阿刃家附近？虽然从时间上看他绝对没有可能是杀害阿刃凶手，但他那天迥异的表情和气质让程酱至今难忘，常常会下意识地想起。
大志带到“太阳的假面”酒吧的那个同学，好像叫作李旭光的那个人，拥有一种正常学生很难有的唯唯诺诺又虚伪的气质。这也让程酱莫名在意，总觉得大志和这样的人不应该同时出现。事实上大致以前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出现过，这第一次出现的时机恰好又在两个案件发声之后。
还有，在见到这个人的那天晚上，自己去“隐秘星球”漫画吧找老何的时候，漫画书店里为什么有一个古怪的人影？为什么老何的行为举止那么反常？他是在隐藏什么吗？
更瘆人的是，芙蕾和自己都在亮亮死后几天发现有人偷偷进过家里，却没有东西失窃。这会是偶然吗？还有也跟凶案有所联系？
这每个问题，都时隐时现地萦绕在程酱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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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过，论文一个字也没有码出来的程酱收拾了一下，出门向MOC走去。现在店里只有两个人，云老师希望程酱早点来上班，这样就不用另外雇人了，相应的薪水也会多一些。
出门时，程酱瞄了一眼对面。这两天既没碰见过霸道女，也没听见她在家里放音乐，不知道调查进展得怎么样。不过，这个女人那么看不起自己，即便碰到她，多半也不会告诉自己吧。
程酱又不自觉地用出心理逃避大法，默默地走了开去。
二十几分钟后，程酱来到了皇家一英里旁的后巷。
夜幕降临，天气也越来越冷了，长长的楼梯走起来，有种浮世余生的感觉。
走进MOC，暖意阵阵，程酱感到一丝温暖。
芙蕾依然晃着修长浑圆的大腿穿梭于艳羡的顾客中，而程酱则发现艾伦和大志正结伴走上二楼。
换好工作服，程酱来到二楼，艾伦和大志已经开始玩吃鸡游戏了。
程酱在旁边看他们玩完一局，又没有成功“吃鸡”。
见程酱在旁边，两人都跟他打了个招呼，闲聊起来。闲聊了一会儿，三人回忆起上次一起吃鸡的时候，亮亮还好好地活着，时隔不到一个月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不禁感慨良多。
“这半个多月，我也很不顺利哦。”艾伦叹了口气，“有两个大单没有拿下来，年底的销售任务看来很有可能完不成，我这刚升职大半年的销售经理脸上可不好看。”
“很少听你聊起工作呢，你们公司到底是卖什么产品的？”大志伸了个懒腰，问道。
看来他们两人也不算很熟悉。程酱心想。
“销售健康设备为主。”艾伦喝了一口咖啡，“完全是看甲方脸色的销售行为，那些买谁家的都是买，其实最后还不是要看回扣好处给得够不够多，有时候多都不够，给的方法还要他们喜欢......唉，这里面的讲究可多了。”
健康设备，应该是体重仪、血压仪一类的东西吧？程酱心想。
“话说，艾伦你们是一家台资企业？生意做到英国来了，也算是很厉害了啊。”大志虽然是搞科研的学生，但是由于这一年多常常接触科研转化为商业产品的项目，跟企业也打了一些交道，所以有些兴趣。
“嗯，说是台资企业，其实也是跟英国本地的一家企业合资的，否则产品进不来英国。十几年前，台企的优势是成本低技术也还行，但是现在这两样跟中国，不，跟大陆比起来，都比不过了。”艾伦对刚才的口误嘿嘿一笑，继续道，“所以现在总公司也在推行一些新项目来提高竞争力，否则我们这个苏格兰分部恐怕就要被裁员裁掉了。我可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程酱和大志都是第一次听艾伦说这些工作上的事，都表示了一下鼓励。
“还是大志你少年得志，硕士还没毕业呢，就已经是备受器重的希望之星了。”艾伦羡慕地说道。
大志摆摆手，坦率地说：“虽然是硕士，其实我是工作了几年才出来读书的，所以也没有那么年轻。导师看重我，也是因为我有过几年的工作经验。”
“哦？以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一家国际化的大药企。除了做临床，也跟进实验室的新药研发，所以会有一些商业敏感度。”
“原来如此，好厉害啊。”
“也算是物尽其用吧，哈哈。”
程酱听着两人的对答，都是自己很陌生的领域，连话都插不上。
“说起来，好些天没看到馥蕤了，葬礼那天她好像也没来？”程酱本来只是没话找话，突然却想起葬礼那天没有看到大志的女朋友馥蕤。
“嗯，她最近身体不太好，那天那么早，我就让她在家多休息。她本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是我让她一定要休息，真不好意思啊。”大志有些歉意地对程酱说道。
程酱摇摇头，意思是说用不着跟自己道歉。
“馥蕤身体怎么了？”程酱回忆了一下，馥蕤平时话不多，脸色看起来也总有些苍白。
“没事，老毛病。”大志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转了转椅子，“来吧，陪我们吃一把鸡！老是跟艾伦配合，今天又没有吃鸡的希望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很努力地在玩啊。”艾伦埋怨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