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惜月清醒的时候,窗外还是灰暗的一片,辨不清是黑夜还是天气阴沉的原因。
她从柔软的床铺上起身时,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她常待的房间。她拍了拍晕乎乎的脑壳,才想起自己昨晚因为太无聊来了顾修竹的房间,她只记得最后在翻阅顾修竹那堆无聊至极的书的场景,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她掀开被子,发现身上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寻思着一定是是顾修竹把她从桌边挪到床上的。
赵惜月起身活动了下懒散的身体,却在桌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册旁,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上面燃着株香,已经烧到一半,袅袅的烟雾中有草木的清香。
她正走近打量桌上的燃烧着的熏香时,客房门却被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来人是这间客房的正经主人,昨晚不知何时从房间里失踪的顾修竹。
他似乎没想到赵惜月已经醒过来,看到她手里正拿着那个插着香的香炉时,开口道:“那是安神的香,对身体没有害处。”
赵惜月木讷地应了一声表示了解,放下了手里的香炉。顾修竹走近后将手里拿着的荷叶递给她,她将那个有些烫手的荷叶接到手上,打开后才发现那是蒸熟的青团,在有些寒冷的初秋显得格外温暖肠胃。
“客栈里的人还没醒,今天是指望不上他们准备的早饭了。厨房里没有别的东西,就这个将就下吧。”
说完他又坐在桌旁,拿了两个干净的茶杯替两人各自倒了杯凉茶。赵惜月捧着青团愣在原地,听完他的话后大脑才从沉沉的睡眠中醒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终于记起来了。
手里捧着的青团也显得有些冰凉凉的了,她凑到了窗前,打开了紧锁的窗户,望向这个还在沉睡着的沙漠中的孤城。
大雨将歇,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四通八达的街道小巷像是溪流,积水在其上流淌着最终流入街旁的排水设施里。天空还是阴沉的,翻滚的乌云预告着这场暴雨还没有到彻底停歇的时候。
赵惜月靠着天边微薄的光亮猜出现在已经是清晨,距离上次这一天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她已经忘记当时看见的是什么场景,记忆被一层乳白色的薄雾蒙着,上次经历的一切都恍若隔世。
她心中百味杂成,连手里的青团到底是什么滋味都未尝到,只是胡乱下肚。窗外大雨之后朦胧的雾气使人心烦气乱,她回到桌前,顾修竹正在那又点亮了灯火,在昏暗的房间里借着光亮重新翻阅起那些书。
赵惜月将那杯倒给她她的凉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啊。”
顾修竹闻言抬眼望了她一眼,因为连绵阴雨而潮湿昏暗的屋子里他却显得格外干净冷清,草木香十分适合他,干净温暖。赵惜月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些想法。
“若我们能阻止这场巫术,大约就是今日吧。”顾修竹合上书,起身将东西收拾好。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换个地方待着。”
赵惜月心里明白自己也并不想再看一遍那屠杀的惨烈场景,于是安分地听顾修竹安排,反正无论无何顾修竹总会及时的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而她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只要跟在他身后就好了。
赵惜月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他们从庐州带来的东西在上次那场动乱中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何况她早已不像以前那般对吃喝住行要求的那么细致。
所以她只是回到屋里,从这几日添置的衣服里挑了间厚实的斗篷换上,反正这些衣服都是花顾修竹的银子买的,他也不像差钱的样子,所以这些现在丢了她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赵惜月从客房里出来,才发现顾修竹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客栈一层等她,而是站在门外,抱着长剑闭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她走近时,顾修竹才睁开了眼,看到她手里空荡荡的也没丝毫疑问,而是将手里的包袱的递给了她。
赵惜月下意识的接过了包袱,包袱的重量超乎了她的想象,她倒吸一口凉气才没有将它仍在地上。
她吃力地提着包袱有些猜不透顾修竹想法。她近日是花了不少银子,毕竟女子吗,闲的无聊时总要寻些消遣的法子,可那些银两都是顾修竹主动给她的,她也不算太大手大脚。可这包袱怎么回事?顾修竹终于终于看不惯她蹭吃蹭喝还拖后腿的生活习性,要把她当成一个下手使了?
赵惜月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倍受打击。从小到大虽然她自认不算矜贵,可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替人拿行李的差事她可从未做过。
看着顾修竹擅自离开的背影她心里有些憋屈,可是寄人篱下不得不服,只好认命地跟在他身后。
顾修竹却敏锐的意识到她没及时跟上来这件事,停下脚步想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在看到她一脸屈辱地吃力提着行囊时,他大致猜到了她心里的愤愤不平。
“咳,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走去可能来不及。你不会轻功,我要带着你,又拿着行李可能有些不大方便。”
顾修竹解释着,伸手想要接回她手里沉重的包袱。赵惜月听他这么解释,啊了一声后表示理解。虽然心思总是被人猜的透彻的感觉并不舒坦,可顾修竹态度如此良好且十分考虑她心情的举措还是让她心情舒畅了点。
她拒绝了顾修竹想要拿回她手上包袱的举动,站直了后义正言辞地表示,“这些算不了什么。”
他们这次并未从客栈前门大摇大摆而过,而是从二楼通向天台的一小处天窗出去的。
两人在顾修竹如何带着她和行李穿越半个城市的问题上争论许久,赵惜月义正言辞地婉拒了顾修竹想像驼包袱一般将她抗在肩上的想法,毕竟这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而顾修竹也出于各种考虑拒绝了赵惜月要求抱着的提议。
最终两人在久久的沉默对峙后决定各退一步,由顾修竹背着赵惜月这样的方式结束这场争议。
赵惜月是对武功这件事一窍不通的,虽然也曾偶然见过护院的武师早起练功,可那也是普通拳脚功夫,虽然人们谈话间总会提到江湖某地的某位大侠轻功卓越,在皇宫层层森严中来去自如,潇洒无比。可赵惜月从未见过,自然不信这种街头巷尾的无稽传言,心中也对这种杂文小说里才能见到的说法十分不屑。
可今日见到顾修竹,才知道那些传言里未必是全部虚假的。
大雨后潮湿的空气蕴含着凉意,那方小小的客栈转眼间被他们抛在身后。凉风吹过她的发梢,她紧闭上眼不敢再看那些忽远忽近的建筑。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恐高的毛病,身体问题使然让她从未上过高处,第一次来到这个城池的晚上也许是惊吓的原因也让她对高度没有了太多的在意。可是今日这一出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她害怕了,她抱紧了顾修竹的脖子,死死地拽住了这根半空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在呼呼的风声中隐约听到顾修竹的声音,他叫她别害怕。
他们到的地方是古塔,赵惜月在终于落地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灰色的高塔建筑,在这其中的经历并不美好,甚至十分令人作呕,所以她并没有什么终于脚踏实地的轻松感。
顾修竹卸下她背上背着的沉重包袱,那包袱体积不大却沉重的异常,赵惜月原以为里面装的是顾修竹那些书籍,刚刚摸过却知道不是。那里面的东西冰凉凉的,隔着厚厚的包袱皮也能感受到坚硬冰凉的感觉,像是金属制成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赵惜月并没有心思去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踩在半空的眩晕感使她感到不适,她半晌都不能从其中缓和过来。
他们落在的是古塔二层外面的砖瓦上,因为年代久远的问题踩上去并不牢靠。所以顾修竹背上包袱后便打开了古塔墙壁上一扇小窗,轻盈地跳进去后催促着赵惜月进来。
赵惜月强忍着眩晕感,手脚并用地在顾修竹的搀扶下翻进了窗子。
古塔内部还是一如往常的安静沉寂,这时整个城池还在沉睡中安眠,所以并未有人在此地祭拜,只有油灯静静焚着。赵惜月此前并未来过古塔二层,此时看了也觉得与一层并无二致,同样是仁慈的神像端坐在神坛中间等待着它的信徒来此祭拜。
顾修竹看她安全进入古塔后,率先踩着不平的石阶像更高的楼层走去,赵惜月只得跟着他。
层数越来越高,赵惜月从每层衔接处的小窗中间也得以窥见这整座城池的全貌,它安静又平凡,伏在这广袤沙漠的一角,等待命运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