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惜月捂着眼睛险些摔倒在地上,来人却被她这狼狈相逗笑了,爽朗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御花园。
会笑,那大概就不是什么鬼怪了。
赵惜月放下捂住眼睛的双手,恐惧转化为愤怒,和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怒目而视。
“吓唬谁呢你!”
年轻的公子哥却不说话,只笑弯了腰,明明天气已冷还摇着把扇子,此刻正拿着这扇子挡住了乐不可支的唇红齿白。
赵惜月在记忆里并未找到与这个公子哥的脸相关的记忆,可她却对这没有礼貌突兀出现的人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她皱着眉,仔仔细细打量着青年的脸。那是个很单薄的青年,面容呈现出常年不见太阳一般的惨白,在黑夜里显得像是会发光,也更像那些故事里惨死的惨白着脸的鬼祟们。
公子哥许久都止不住笑意,任凭赵惜月瞪大眼睛望他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应。等他笑够了,赵惜月站在寒风里手脚都冻得冰凉,心里暗诽着自己怕不是遇上个傻子。不过后宫里是严禁身份不明的男子进入的,他能这样安然无恙的处在这里,定是得到这宫中贵人的允许的。
“今夜是我唐突了。”白白净净的瘦弱公子哥收起扇子,给她行了个礼。“我只不过听闻顾兄这几日心神不定居然是为了个女子,今日听闻终于接到宫中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是怎么样一位姑娘,没想到却吓到你了。”
赵惜月听他提到顾修竹,还用的是顾兄这种称呼,以为他们是相熟的朋友,放下警惕着陌生人的心思。
但是她被吓得不轻这件事还是让赵惜月倍感郁闷,她瞪了眼依旧满脸笑意的白脸公子哥,连他名字都未问就提着裙角想走。
那眉眼间出落的脂粉气十足的青年却略一伸手,打开了扇子拦住了赵惜月想走的身影。
“小生还未自我介绍呢,在下名为玄恩,奉皇上的命令在这皇宫里做法保贵妃和她腹中的龙胎周全。”他脸上还挂着笑,并不让人感觉虚假,只是像毒蛇吐着舌头一样那样给赵惜月不安的冷意。她开始怀疑顾修竹是不是有这么个朋友,还是只是这男子借着顾修竹的名字和她套近乎。
“知道了,退下吧。”赵惜月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扇子,匆匆离开半夜里寂寥安静的御花园。
空荡荡的御花园里独留下那个自称玄恩的男子一人望着满园空荡荡的夜色,今夜月亮在漆黑的天空中显得格外浑圆明亮,他看着月亮出着神。
今夜皇宫的晚宴在太和殿间准时举行,一番繁文缛节下来赵惜月的耐心已经消磨了大半。
这皇宫里的人真是甚是无聊,几年了这晚宴上都没什么新鲜东西,就一套戏目翻来覆去的弄了几百遍几千遍都不嫌烦。
皇上当今还未立后,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就属那位云贵妃,如今这未贵妃又怀上了龙嗣,一时风光无限,盛宠至极。赵惜月同其他权臣的夫人一般乖巧地坐在女席,隐隐约约听见贵妇们谈论着皇上大概要立这位贵妃为后的事情。赵惜月思付着这到底是母凭子贵还是皇上本就对这位女子用情至深,心里对那位贵妃是何许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可从宴席开始迎宾已过,只有皇上从高位的珠帘后露了面对前来参加宴席的群臣赐酒以示皇恩。而那位近日闹得整个后宫不得安宁的贵妃,并未露一丝面,赵惜月十分想见的身影被珠玉和面纱遮得严严实实看不真切。
她是不敢死死打量着那高位上的人的容颜的,只得再稍瞥几眼后迅速低下头看着摆上前的各式精致菜肴。
这些菜肴都是人间少见的佳肴,此刻赵惜月却没了什么胃口。没过一会儿她就对这表面热闹,内地里勾心斗角的宴席腻味了。
因为男宾席和女宾席并不在一起的缘故,她并未能和顾修竹坐在一起,没了听她低声唠叨的人,这晚宴的漫长变得格外煎熬。赵惜月坐立不安着,却还是强忍着性子坐在原地,她眼尖地瞥到男宾席上一直沉默不语饮茶的顾修竹,他对旁人的搭讪一概不予理睬,只是一杯杯像饮酒般喝着茶。
酒席已过一半,大部分人们酒意正酣,气氛也暧昧热闹了起来。赵惜月在众人觥筹交错间趁众人不注意匆匆提了衣角赶出去,毕竟这场宴席的主角与她无关,她的离开无伤大雅。
她其实在席间架不住那些贵妇们的热情,也稍许饮了些果酒,此刻只觉得气血上涌,走路不稳。她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地闯过弯曲复杂的回廊,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去什么地方,恰逢今日宫女侍卫们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上,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四处晃悠的闲人。
她在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远后发现了意外的动静,回廊檐下飘摇的红灯笼下两个人影相拥着。
似乎在这种时刻打扰别人不是什么礼貌举止,赵惜月贴着墙角站着尽力不发出动静,头脑晕乎乎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当前的状况。
这后宫里最多的就是得不到皇帝宠爱而自怨自艾的年轻貌美的妃子,现在站在这无人的长廊中与人相拥的不知是否是某个胆大包天的妃子,为仍沉浸在酒席中的天子献上了片青青草原。
赵惜月被她这样的想法逗笑了,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眼神却不禁多打量了几下那两个情难自禁的身影。
这么一眼却让她上头的酒意清醒了一半。
那个被一个娇弱女子环抱着的不就是今夜她在御花园碰到的那个自称玄恩的男子,原本经常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却全是冷漠,即便被少女的芊芊玉手抚摸着肩颈,他低着头看向怀中少女的脸却依然神情冷漠,仿佛看向一个陌生人。而他怀中的少女,从妆容和服饰来看绝不是个普通的宫女,更像这皇宫中无比尊贵的妃子。
这个玄恩,当真是出息了啊。雇佣他的皇帝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勾搭上主顾的媳妇,而且还一副交情不浅的模样。
赵惜月看得正起劲,当玄恩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这隐隐约约看戏的微妙兴奋感就荡然无存。
面色白皙到不似常人的玄恩面无表情地盯着怀中面色绯红的少女,朱唇轻启。
“云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云儿?赵惜月酒意彻底清醒,这皇宫里唯一与“云”这个字有交集的名字就是那个如今风光无限,怀着龙胎的云贵妃了。
果不其然,那个状似无骨娇柔倚在玄恩怀里的女子听他这么说,柳叶眉轻蹙,绯色的脸颊带着微薄的怒意盯着他。而赵惜月的视线却下滑到她的腹部,那里原本应该细弱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却浑圆地凸出,一副怀胎已久的模样。
赵惜月这下是正的震撼了,给皇帝找不痛快也就算了,勾搭的还是这皇宫里最受宠的女人。她的视线紧盯着云贵妃浑圆的小腹,看他们这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唯一的问题是这位云贵妃腹中怀着的,不知是真的龙胎还是某段孽缘的产物。
不怪她八卦的太多,只是这件事的确有些大逆不道。
但赵惜月没想到的是云贵妃接下来说的话能给她带来更大的震撼,简直让她膛目结舌到说不出话来。
云贵妃精致漂亮的巴掌大小脸在月色的光辉下显得格外耀眼,她咬着牙眉眼间含着怒气,粉嫩的樱桃小嘴一字一顿地突出话。
“我就要他,我只要他,我只要顾修竹一人。玄恩,你得帮我最后一次。”
玄恩面无表情的脸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了几分受伤。
“你明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
赵惜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太和殿前的,有关皇室秘辛的重大事件就发生在她面前让她听得十分津津有味,可当这事牵扯到她熟悉的人头上她又觉得头脑中变成了一锅炖的乱糟糟的粥。
太和殿内依旧人声鼎沸,赵惜月徘徊在台阶上暂时不打算回去。那里面实在是太乱太吵了,不适合让她冷静地思考。
她先看见的是蹦到她面前的糯米糍,紧接着便是顾修竹不知从何处站到她面前。
顾修竹皱着眉看着她脸上因为饮酒而泛起的红晕,语气里有些不开心。
“你去哪里了,怎么还喝了这么多酒。”他伸手将粘在赵惜月嘴角的碎发别到她脑后,露出一双因为醉酒晶晶亮的眼。
“我好像意外间发现了什么大事……”赵惜月看着顾修竹近在咫尺的脸,抱住了自己因为今夜听到太多秘辛而隐隐作痛的脑袋。
“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辜负了什么姑娘家家啊?”赵惜月抬起头打量着顾修竹那毫无缺点的脸,语气里全是好奇。毕竟她可看清了云贵妃提及顾修竹时眼底的狂热,十分怀疑起顾修竹是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执着地惦记着。
“……”顾修竹沉默,权当她是喝多了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