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有几分惨淡,却映着白皙手腕上的玉镯更加透明澄澈。
面前的人神色冷冽起来,原本脸上的漫不经心失去了踪影。
赵惜月收回手腕,理了理衣角,觉得面前的云贵妃有几分可笑。云贵妃今日见她所表现出的反应,分明明摆着顾修竹刺杀皇帝一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云贵妃如此针对他二人的原因大约也是因为舍不得顾修竹这个青梅竹马也看不惯他身边这个“名正言顺”的夫人。
“既然如此,我也就摆明说了。”赵惜月冷下脸,“我丈夫这件事来得蹊跷,不知道与您有什么关系。”
云贵妃并未答话,眼神仍死死盯着赵惜月手腕位置,许久才收回眼神,纤细的手指半撑着脸,语气带着冷笑。
“呵,一个破镯子又能证明什么东西。”
赵惜月只感觉心情越来越暴躁,顾修竹的安危她现在一丝消息没有,碍于身份的缘故她也得不到关于皇帝遇刺的任何消息,她多耽搁一分,顾修竹的危险就多一分。无论如何,她不能与这个女人再多做纠缠下去,不如直接将话说个清楚。
“你也明白吧。”赵惜月走到云妃坐着的躺椅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顾修竹的确与你有过婚约,可顾家灭门后你嫁给皇上,这婚约自然已经不能证明什么。你如今怀了龙胎却依然这样不肯放过自己和别人,这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云贵妃神色更加冷冽起来,眼神中有了怒火。
“你可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而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管你是……”赵惜月话还未说完,身后匆匆跑来一个侍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僵持。
“娘娘,不好了,地下的那些……”侍女一脸着急,话刚出口又被云贵妃抬眼看向她的威胁眼神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地跪倒云贵妃面前,似乎忌惮于赵惜月在场。
地下?赵惜月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宫殿地下还有什么蹊跷,看云贵妃这副气急败坏生怕丫鬟说出口的模样,这地下的东西应该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赵惜月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想要听听接下来二人会说些什么。
云贵妃却不给她继续偷听的机会。
“这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干什么呢!”云贵妃训斥着侍女,又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赵惜月,“赵夫人,关于你问的问题我无可奉告。也请你回去后好好修修礼节,想清楚应该拿什么姿态来见我,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云贵妃语气里请她离开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赵惜月没法在这种周围侍女护卫都虎视眈眈的局面下与云贵妃起什么争执,只好看着云贵妃和一脸焦急的侍女起身离开。
云贵妃已经妊娠八月有余,应该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此刻离开的步伐却有些匆匆忙忙,从背影都能看出她心中的焦躁。
那么那地下的东西对她的意义自然非凡,可能会是某些问题的关键。赵惜月心下了然,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提起了及地的厚实衣摆,面不改色。
“跟上去看看。”她对裙摆下滚出来的黑色怪物道。
黑色糯米糍看了她一眼,随后连滚带爬地跟向云贵妃离开的身影。
赵惜月满意地拍拍手,同样转身离开。这几日她才发现,这东西比任何宠物都要通人意,且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实在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人选。
回到宫中后赵惜月叫宫中的宫女都各自离开,宫女们虽然害怕她因为太过担心而做出什么错事,却也敌不过她的坚持。
冬日的天空暗的很早,直到宫中四处点上灯火,赵惜月才得到糯米糍带回来的东西。
那是个青绿色的果子,从糯米糍的嘴里吐了出来。
赵惜月拿着手帕将果子拾起放在灯火下仔细观察。
看样子是种因为照料不好而在未成熟前落下的果实,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云贵妃如此关心的所谓在地下的东西就是这个吗……种在地下不需要阳光就能活下去的植物吗,她还真的未曾听闻过。
用清水洗过果实表面后,赵惜月小心翼翼地取来刀具,切下了一小块青绿色的果皮,露出里面猩红色的果肉。
有种奇异的香味四处散溢开来,难以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让人有种奇妙的错觉。
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惜月这样想着,将果实推远了些。
接下来要怎么办,赵惜月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这个果实的确诡异的奇怪,香味奇异,颜色也有些不详。赵惜月鬼迷心窍地用食指沾了点果实的汁液,尝了尝。
虽然不清楚这东西是否有毒,但是倘若毒性正的强到那种地步,云贵妃应该不会将它种植在宫殿地下且假以侍女的手种植,稍稍尝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奇异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赵惜月感到舌尖有些麻痹,暗道一声不好后,怪异扭曲的视觉感受在眼前铺展开来,幻觉持续时间不长。
致幻吗。赵惜月撑着额头难以缓解那种眩晕感,仅仅是这么一点的剂量都有这样的效果,赵惜月不禁暗自恐慌了起来。云贵妃在这深宫里种植了这种作物吗,这可不是普通的妃子应该接触到的东西。
那么云贵妃种植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什么呢。赵惜月有了些不好的联想。据她所知,当今皇上有些疯癫,虽然众人碍于帝皇家的颜面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什么担忧,但群臣里暗地里都已经流传开皇帝神智不轻已经很长时间了。赵惜月也清楚的记得她儿时看到的那个倍受疼爱的皇子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皇帝疯癫神智不清是大问题,偏偏这样神志不清的皇帝偏偏对后宫里一位家道中落的妃子惟命是从。传言云贵妃会妖术,也有人说她是有着妖精般邪魅的容颜惑众。
或许这东西,才是答案吗。赵惜月用食指在手帕上涂抹着色彩,猩红色在灯火下反而有种吸引人的错觉。或许不仅是致幻,还有让人上瘾的成分。
云贵妃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过云贵妃出身书香世家,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也不是会沾染这些东西的家族。她能碰到这种东西,定与那个阴阳怪气的玄恩有些关系。
思绪陷入僵局,仅凭她一人就算有了这东西也不能改变什么局面,当务之急是找到顾修竹并把他救出啦,这皇朝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后果她并不在乎。
她还是需要帮助。赵惜月将染上红色的指甲敲击着桌面,突然想起身上带着的另一样东西。
她将怀中的镶着深绿色宝石的戒指放到桌面,凝视了它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拿来纸笔。
赵惜月写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让谢殊查明顾修竹刺杀皇帝的事件的始末,顾修竹现在关押的具体位置和她今日所见的云贵妃的举动,并且附上了一小块切下来的果实。
赵惜月明白谢殊虽然不愿意但一定会帮她,她并没有太多选择。
她用东西将信和果实分别包裹起来,嘱咐糯米糍吞下去并带到谢家的府邸去,送到谢殊跟前。
做完这一切后夜色已经很深了,窗外积雪反射的月亮的冷光映射到屋内,一切沉浸在寂静中。
得到谢殊的回应应该还需要些时间,在此期间赵惜月必须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的赢面更大,查明这种果实与皇帝和云贵妃的关系对她而言只有利无弊,她这样下定了决心。
已经是后半夜,在谢殊的房间里,并未点亮着灯火。窗外的积雪反射的冷光到也让他看清了桌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书信。
书信上的自己他清楚无比,与他自己的字迹有几分相似,毕竟他初拿纸笔都是赵惜月指导的。
谢殊闭起眼想了许久,过往一幕幕回忆清晰可见,少年少女的笑颜和青葱的脸庞仿佛伸手就能够得着,但睁眼依旧是满室冷冷的寒光,空无一人,也一直是他一人。
在白天说了那么决绝的离别的话后,又向他寻求帮助吗。要救的还是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活里占了一席之地的顾修竹。谢殊苦笑几声,将书信收到锦盒里,将那一小块细心包裹好的果实拿了出来与书中的记载仔细比对。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将赵惜月的请求置之不理,赵惜月也正是认定了这一点,才会向他寻求帮助。
另外使他注意的是,赵惜月在书信里提到的果实。他知道后宫里云贵妃这人并不简单,也曾猜测过她用何种方式控制皇帝心智。但毕竟当今皇上对政局影响不大,虽贵为皇帝,却整日沉迷长生修仙一事,权力也几乎被架空,所以并未引起他多少关注。
但在宫中明目张胆地种植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吗,未免也太过于轻蔑皇权了。这位云贵妃到底有何目的,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