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遇刺受惊一事,比预想的闹得严重的多。
明明毫发未损,皇上自冬猎回到皇宫中后便整日脸色苍白浑身虚汗,仿佛受了天大的折磨。御医们在经过仔细地把脉后仍发现不了问题,看着皇帝气急败坏的一张脸不禁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暗自捏了把冷汗。
当今最为尊贵的皇帝陛下正气急败坏的望着他平日里最为信任的太医,然而太医只是在把完脉后慌乱地摇头,急急忙忙地再度跪倒在地。
“皇帝陛下,您龙体并没有什么毛病。依老臣所见……这,这恐怕是心病啊……”
桌上的茶杯被劈里啪啦掀翻在地,太医被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也未敢吭声。
“混账东西,都是一帮子废物!”皇帝砸完茶杯后并不解气,仍气急败坏地朝地上趴着的人破口大骂着。终于因为体力不支撑着额头放弃斥责这帮不能替他分忧的一群废物,“叫玄国师过来。”,他嘶哑着嗓子道。
办事的太监急急忙忙冲了出去,忙着去唤来那个因为这次冬猎而跃居成皇帝面前红人的玄恩国师,跪倒一片的御医们也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四散而逃。
皇帝仍撑着脸面色阴沉,嘴里阴测测地念叨着什么。
被他是做救命稻草的玄恩终于在接到召见半个时辰后迟迟地赶来大殿,皇帝虽然等得焦急却丝毫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见到国师上前跪拜的身影立马抬袖拦住。
“国师不必多礼!”
玄恩听他这么说自然而然地起身,仿佛并非一位身份低微的臣子。
“国师大人!”皇帝的面容愈发急切起来,他前倾着身子像是病入膏肓急于投医。
“想必皇上如此问我,一定是已经有些预感了吧。”玄恩脸庞沉入黑暗,语气暧昧不明起来。“天降异变,边疆战役四起,朝廷诸臣勾结叛乱……正如我十多年前占卜的那样,顾家一直是威胁皇家龙威的存在。”
坐在皇位上的人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嘶哑着喉咙像破旧的风车一样大口地喘着气却说不出任何话。
玄恩看他这副蠢样嘴角笑意更加明显。
“皇上您不用担心。”玄恩跨上台阶,站到瑟瑟发抖的皇帝面前,低声在他耳边提醒。“就像十几年前我帮您的那样,这次皇家的命运仍不会受任何影响,且不说你已经抓住顾修竹这个叛军之子了……你还有云贵妃一直在暗地里帮助着你呢。”
皇帝眼神呆滞,随着他的话似乎回想起来了什么。
“云儿……对!我还有云儿呢……无论如何……”
玄恩离开大殿时,空中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高居皇位上的那个皇帝依旧絮絮叨叨地反复念叨着什么。
“蠢货。”玄恩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空荡荡的宫殿,在心中骂了一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这具傀儡终于没了丝毫用处,如今政局表面平静内里风起云涌,他倒要看看这些人以何种姿态收场。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与他没关系了。
谢殊的回信来得比预想中的快,赵惜月展开厚厚的信纸,映入眼帘的是满目清秀的字。谢殊的信里最先提到的是与那种奇怪的果实有关的事。
源自西北荒漠的毒物……西北荒漠这个词给了赵惜月不好的预感,她定了定心神继续向下看。除了她已经预料到的能使人产生幻觉和上瘾的功能外,信里还提到长期服用该果实炼成的药粉的人会对心智产生不可逆的后果。结合皇上近几年的表现,赵惜月也明白了许多。
信中接下来的内容倒是让她揪心起来,信里说传闻的那件刺杀皇帝的事并未发生,不过是皇上某夜与国师交谈后突然暴怒,震怒之下将顾修竹抓个正着。而赵惜月最关心的顾修竹在哪,谢殊倒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只知道顾修竹被御林军捉拿后随冬猎的大军回到皇宫,随后便失去消息。
赵惜月看完信后将其妥帖收拾好,在殿内不断踱步心里有些焦躁。
连谢殊都不知道顾修竹究竟被带到哪里去了吗?
她没了法子,心里却有了些猜测。皇上已经疯癫成那副模样,逮捕顾修竹的事肯定也与云贵妃和玄恩脱不了干系,至于顾修竹被关押在哪里,除了云妃宫殿下面那个种着西域毒草的地方,赵惜月想不到别处。
只是,云贵妃的宫殿最近守卫越发森严,更不可能让她这个仇人大摇大摆地闯进去,她又不像顾修竹那样会武功,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活死人,怎么救出顾修竹难度就更大了。
赵惜月感到一阵阵的焦躁,顾修竹就被困在着皇宫中离她十分近的地方,她却没有办法能帮到他,这令她平静不下来。
“怎么才能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混进去啊……”她颓废地跌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着。
桌子上的不明生物有了些动静,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抬眼望向她。
赵惜月看着桌上黑色糯米糍呆滞的脸,明明没有表情她却仿佛在它脸上看见了一丝鄙夷。
“干嘛?”她拍了拍桌子。桌上的不明生物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躯体却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像融化的冰块一样划开,却又不分散,黑色的流体因为摊开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包裹了一整张书桌。
像面具一样诡异的白色脸依旧没有表情,浮在透明表层上。
赵惜月这下摸不着头脑了,她看着这一大摊诡异的东西有些哽咽。“你这是……干什么呢?”话还未问完她的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思路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虽然在她眼里能将这怪物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别人看不见啊。倘若别人也看不见这糯米糍包裹着的东西,她岂不能披着这玩意混进云贵妃地下的秘密里?
思及此,赵惜月立刻唤来了在外等待着的一个丫鬟,想要验证她的猜想。
“夫人有什么事吩咐?”被匆忙唤来的丫鬟一脸茫然,却在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后惊叫起来。
“夫夫夫人,摆在这里的桌子呢,那么大一个檀木桌子呢??”丫鬟指着原本摆着桌子的地方惊得嘴巴大张,赵惜月却感到十分满意。
“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赵惜月挥了挥手,将还处在震惊中的丫鬟推出了房间,待丫鬟彻底消失在她视野中后,她摩拳擦掌地望向化成一滩的黑色透明物体。
古往今来,做坏事最适合的就是月黑风高的夜晚。赵惜月特地等到月上云稍才披上那层几近透明的物质在月色下的皑皑白雪中赶赴云贵妃的宫殿。
糯米糍虽能让旁人看不见她,可她走在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在雪地里留下脚印,还好宫中铲雪的丫鬟侍卫比较勤快,一路上并未有太多会留下脚印的地方。
云贵妃的宫殿里即便是深夜也是灯火通明,一路上赵惜月屏着呼吸躲过了无数巡逻的侍卫和宫女。从宫女的交谈里她大致晓得了云贵妃早已歇下,今日许久未见人影的皇上也来到了云贵妃宫里共栖一室。
赵惜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将整个庞大的宫殿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找不到一丝异样,更别提通往地下的入口了。正当她累的不想动作时,却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月色下云贵妃的寝宫前,一个绛紫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玄恩,神色冷漠地走向寝宫花园里的假山。
贵妃的寝宫是一个国师可以随便出入的吗?赵惜月为那个神志不清的皇帝头顶的绿色大草原感到深深的悲哀,眼看着玄恩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假山深处,赵惜月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玄恩停在一处高大的假山石前,在冰冷的石块上摸索了一会儿后按动了某处的石块,石块摩擦的声音响起,玄恩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个不算窄的石阶通向隐隐露出一点光亮的地下。
赵惜月害怕玄恩下去后那石窟的门就合上,更想早些看清地下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她想要找的人,所以便屏着呼吸壮着胆子从玄恩站着不动的身边蹭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台阶。
站在入口的玄恩不知在等什么,久久没有动作。月光越来越明亮,照亮了假山石上覆盖的白雪,恍若白昼。
玄恩回头看了眼雪地上一路延伸到入口的两个人的脚印,面无表情。
地洞里面一路点着油灯,也不算黑暗,足够容纳三人并肩通过的甬道也不算狭窄。赵惜月打量着悬挂着油灯的墙壁,似乎因为修的仓促的原因,这地下修缮的并不精细,与地面的雕梁画栋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惜月走了许久才将这甬道走到尽头,这地下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甬道尽头是一大片空地,赵惜月在看清这里的景象时便呆在原地。
空荡荡的洞穴里,为了保持高温燃着大堆的篝火,为了保持空气流畅,洞窟的泥顶上还通了许许多多的小洞用来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