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冷风簌簌。
他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包裹的密不透风,身体腾空,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紧接着,一阵空灵的笛声传来,此起彼伏,绵延回响,似魔音穿耳,震得她头痛欲裂。
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圈在一片火海之中,脚下踩得是被烘烤的炙热滚烫的大地,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废墟残骸。
这个地方,她好像似曾相识。
一眨眼功夫,凭空出现了一个妖娆多姿的女子,她香肩裸露,媚眼如丝,赤着一双白嫩的玉足,好像浴火而生,向她款款走来。
她声如莺啭,娓娓动听。“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
霎时,她一把死死扼住了红叶的咽喉,翦水双瞳,阴测测的盯着她。
“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红叶反应过来,一掌脱离她的桎梏,气息有些不稳。“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已经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了。
结果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底缓缓淌出了两行血泪,口中重复呢喃着。“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倏然,笛声戛然而止,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然后,她挣扎着向红叶伸出了手,红唇一张一翕。
她说,“救救我。”
下一刻,熊熊烈火似排山倒海般扑向了她,火光冲天,将她团团包围,焚烧殆尽。
“不可能。”红叶发出一声厉喝。“假的,那个人是假的。”
她难以置信的摇头,脚步凌乱。“骗人,通通都是在骗我。”
话音刚落,红叶感觉后颈一麻,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之后,隐隐约约,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她。
“红叶,你快点醒过来,快醒一醒啊。”现实中,言懿一脸焦急,手足无措的叫喊道。
“出大事了,红叶,快点醒一醒啊。”
“她没事了。”巫玄扬声打断她。
“可是......。”言懿显然被吓到了。“她已经睡了好久了。”
“操劳了多日,难免会多睡一会。”巫玄轻描淡写道。说罢,不理会言懿担忧的目光,转身出门。
夜幕下,飞檐反宇,一个暗藏锋芒,一个杀意四荡,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刹那,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化作了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一袭黑衣的男子,红瞳扫了一眼巫玄的方向,终于按捺不住的现出了原形,砉的一声追了上去。
片刻。“不敢现出你的庐山真面目吗?”巫玄凌厉如刀的视线投向了庭院一角。
暗处,男子一袭青衣,手执玉笛,犹如闲庭信步般踱步而出。
“拜见巫玄大人。”
“魔族中人,什么时候已经沦落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被一番冷嘲热讽,男子也不恼,清俊的面容,笑意温和。“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来人间走一遭,游山玩水罢了。”
“游山玩水?”巫玄似笑非笑道。“言将军府可不比皇宫,你有心了。”
“大人此言差矣。”他面不改色的辩驳道。“今夜误打误撞,得以一堵巫玄大人的风姿,于在下而言,三生有幸。”
“本尊记得,你恋慕上了一个人间女子。”巫玄放缓了嗓音道。
“大人玩笑过了。”玉笙寒面色骤冷,艴然不乐道。
“是吗。”巫玄眸色深深,淡漠的声线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本尊这个人,脾气一向不太好,万一有人招惹了我,就别想全身而退。”
话落,一段红绫如离弦之箭般扑面而来,招式狠绝,不留余地。
“该死。”玉笙寒躲闪不及,右肩被活生生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鲜血如注,触目惊心。
电光火石间,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以锐不可当的气势逼向巫玄。玉笙寒见状,足尖一点,飞身逃离。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言将军府。”赫连清绝手持弓箭,立于飞檐上,玄色衣袍无风自舞,漆黑的瞳仁泛着冷冽杀意。
“无可奉告。”巫玄一个侧身,轻而易举的避过了。
说完,巫玄凌空一跃,准备追上玉笙寒。最重要的是,抓到他等同于揪出背后指使他的人。
没想到,赫连清绝以为巫玄想要逃走,下意识跟了上去,眼明手快的搭弓拉弦,目标直指巫玄,动作一气呵成。
她的身手丝毫不逊色于他。赫连清绝直觉,绝对不能放她离开。
一箭再次射空。巫玄被迫停止了追踪,一个旋身,似一只蹁跹起舞的红蝶,姿态曼妙的下落在平地上。
正当这时,一群身穿盔甲的兵士举着火把气势汹汹的从院落的四面八方涌来,个个面泛肃杀之气,手执长矛,团团将巫玄包围。敢情是故意紧追不放,好将她引进王府,以便一举拿下。
“闻名不如见面。”巫玄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因为自身陷入囹圄,而自乱阵脚。“不知摄政王还有何贵干。”
“你和言侯爷,到底是什么关系?”赫连清绝索性开门见山道。
“无亲无故。”巫玄言简意赅道。
赫连清绝明显不相信,眼神危险的凝视她。“深更半夜,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出现在言府,怕是关系匪浅吧。”
之前,他事先派人埋伏在言府,仅仅只是为了监视府中上下的所有人一举一动,以备万一。
可是,今夜的笛声来的委实蹊跷,他预感不好,追踪而来,发现言府上下居然没有任何动静,包括蹲守的暗卫在内一个个昏迷不醒,最后,居然让他误打误撞上了。
“长渊拜见师叔。”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回廊上,陌长渊白衣胜雪,气质脱俗,好似降临人间的神祇,如梦似幻,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闻言,赫连清绝惊疑的打量了巫玄一番。“她就是你要寻的那个人。”
“是。”陌长渊承认的十分干脆。“长渊在此谢过王爷了。”
“原来如此。”赫连清绝冷笑了一声,收起了弓箭,挥退了士兵,半信半疑道。“是本王误会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
当初,他张贴告示,遍寻天下名医,医治一年前因缘际会搭救他性命,从而昏迷不醒的女子。
之后,陌长渊主动送上了门,以救治为由和他定下了条件。他利用他的人脉在帝都寻找一名女子,而他毫无保留的将解救之法和盘托出。
万万没想到,苦苦寻觅的那个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暖阁。
风炉上,茶香四溢,雾气氤氲,一旁青花玲珑瓷瓶里斜插了一枝桃花,含苞待放,为其增添了几分春色。
“长渊受师傅所托,请师叔回天水一方。”陌长渊直接挑明了来意。
“听你师傅说,你棋下的好。”巫玄岔开了话题。
“是师傅过誉了。”陌长渊不禁莞尔,斟了一杯清茶送到了巫玄面前。
“长渊深知,师叔不喜饮茶。不过这盏茶,是师傅特意嘱咐,替他向师叔道声好。”
“陪我下一局,再决定要不回去见你的师傅。”巫玄话锋一转。
陌长渊抬头,唇角舒展开一抹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好。”
夜已深,明月高挂,洒下一室清辉。
棋局上,一黑一白,一攻一守,厮杀正酣。顷刻之间,白子已经被黑子堵个水泄不通,击的溃不成军。
陌长渊摇头失笑,“长渊败局已定,是师叔谦让了。”
“你下的很好。”巫玄由衷的称赞道。
上万年来,她一人一盘棋,从未有人陪她下过一场像今日这般淋漓畅快的棋局了。
“棋局如战场。表面上你用眼睛看见的东西很真实,其实往往都是障眼法,欺骗你的判断,左右你的思想。”
她手执黑棋,投放在他的手掌心,指尖似蜻蜓点水般划过,水起沦猗,寂静无声。
她说,“不出三个月,我必定会随你回天水一方。”笃定的口吻,好似胜券在握。
“多谢师叔。”陌长渊颔首。半明半昧的烛光下,黑瞳深邃如墨。
他收回手,如玉的指尖收拢,冰凉的棋子熨帖着肌肤,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