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月,阿尔苏飞又站在了那个湖畔的“大裤衩”面前,只不过这回他的身份变了,他真正成为“大裤衩”的内部人员,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小孩得到了自己想要很久的东西,结果刚接过手就觉得没意思了。不过阿尔苏飞不算是小孩,他在这几个月学会了在没得选的时候低头,低头,把目光聚焦在自己的双足,看它们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进,不管前路如何,心里是踏实的。
仲尼济正坐在大厅里悠哉地喝着咖啡,他身旁坐着一个健壮男子,脑袋似乎比常人大一点,那男子正目视正前方,十指飞快地在自己的双膝上敲打着。两人不时耳语一番,没有注意到阿尔苏飞已经来到他们身旁。
“仲尼济!”阿尔苏飞学起当初两人初次见面时仲尼济教给他的尧光欢迎姿势,两人拥抱在一起,开怀大笑。
“这位就是林文明,‘吴钩’的网络安全工程师。”仲尼济拍了拍林文明的肩膀,林文明这才像回过神来的样子,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站起来与阿尔苏飞握手。
“不好意思,刚才我在看资料。”林文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与耳边的骨传导耳机,示意自己在用隐形眼镜式便携电脑。
“我先陪你去报到吧,老林你在这等等我们,晚上我请大家尝尝尧光的特色小吃。”仲尼济收到过阿尔苏飞的行程计划,知道他的报到时间紧。随后阿尔苏飞就在仲尼济的带领下熟悉自己日后要奋斗工作的地方。
仲尼济先是带阿尔苏飞去来到了“大裤衩”的最高层,这里的天花板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蓝天白云、飞鸟飞船。阿尔苏飞像小孩子一样仰着头走了一段,被仲尼济嘲笑不已,两人在整层楼转了一圈,没有遇到一个人,仲尼济朝阿尔苏飞一摊手,无奈说道:“看来牟老大又开会去了,不过没关系,只报到的话去楼下就行。”
“没事,赏到美景就没白来。”阿尔苏飞正站在窗户旁俯瞰脚下明镜一般的湖泊。
“走吧,别迟到了!”仲尼济拖着阿尔苏飞走向电梯,此时阿尔苏飞惊呼一声,只见湖水从中间分开,一艘巨大的星际航天母舰正缓缓升起,建筑材料上好的隔音性能让楼内的人根本听不到一丝航天母舰起飞的声音,但那巨大的身影伴随着阵阵水汽,着实是壮观不已。
“那是‘莫邪’号,船长是你们M121人,叫叶崯,你应该有机会认识他,我们这些维修师上舰机会多的是,不过‘吴钩’的航天母舰不少,不算上在建的都有10艘,这艘‘莫邪’和另外一艘‘干将’常驻尧光外部空间,现在它应该是去换‘干将’的班。”
阿尔苏飞恋恋不舍地走进了电梯,跟随仲尼济下了楼,在人力资源部采集了生物信息之后,被告知自己是战斗机器人维修部第19组的成员。在人力资源部的时候,阿尔苏飞还遇到两个一同在招摇山集训的熟面孔,一个黑瘦青年和一个有着四个机械手的从类。因为前期的禁闭与后期的紧张学习,阿尔苏飞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倒是他们率先向阿尔苏飞自我介绍。黑瘦青年叫深邃,从类少年叫Strathallan,两人分别在战斗机器人维修部第18组与第20组。几人寒暄了两句,道别之后,仲尼济看了一下时间:“其实这就算报到,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同组的同事可以明天再来认识嘛!”
阿尔苏飞还有一件心事,他不满足于老老实实地当一个维修师,他有自己的小打算:“仲尼,我要去见一个人,很重要,你可不可以先去林文明那里等我一下?”
仲尼济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右手比了个“OK”,阿尔苏飞点头示谢后,按照手环指引向“吴钩”首席智能技术科学家胡慕明的办公室走去,他带着一份Newton的推荐视频,希望能跟随胡慕明的团队多进行研究工作,而不是单纯泡在维修车间。
“老师推荐的人,我一定教!”胡慕明很爽快,在他的实验室里,阿尔苏飞几乎走不动道,他被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深深吸引住了,胡慕明热情地介绍了实验室的相关工作以及以前获得的成绩之后,给阿尔苏飞的手环传了一堆资料,让他读透之后再去找他。
“不过。”胡慕明在阿尔苏飞离开办公室之前补充道:“现在星际间氛围紧张,你所属的战斗机器人维修部时刻都在待命,你主要还是要花心思在维修技能的提升上。”
阿尔苏飞走出胡慕明的办公室时腿都是飘着的,他如同走在了云端,明明有着对于未知的未来的恐惧,却又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能够带来快乐的,不只有胡慕明的爽快,还有异乡朋友的酒,酒至憨处,阿尔苏飞问了林文明一个问题:“你能帮我找到前些日子网上流传的那个视频的源头吗?”
林文明整张脸都已经红透,但他尚未大醉:“哪个视频?”
“星周屠人的那个。”
“哈哈,我啊!”林文明哈哈大笑。
“什么?”阿尔苏飞有些晕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视频的源头是我啊!不不不!是你的Laurel!”林文明有些洋洋自得,毕竟这个视频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而其中有他的一份力量。
阿尔苏飞顾不得他们二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厕所。
“吐了?”仲尼济和林文明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子喝得最少啊,酒量真不行。
阿尔苏飞确实是吐了,吐完之后他放下了马桶盖,瘫坐在上面,顾不得此刻头痛欲裂,拨通了Laurel的视频电话。
“阿苏,阿苏你怎么了?脸那么红!最近的船票是明天的,我很快就能去你那啦!”视频中Laurel欢快地说着,她没见过阿尔苏飞喝酒,自然不知道他醉了。
“Laurel,那个视频是从哪来的?”阿尔苏飞难受极了,他很后悔喝了这么多酒,平时看父亲喝,明明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啊,怎么自己喝了这么难受?
“这具身体里的。”Laurel如实回答。
阿尔苏飞一时难以想明白,自己又头痛欲裂、浑身无力,他慢慢从马桶上滑坐在了地上,冲着Laurel说了一句:“先别过来。”然后关掉了视频,又挣扎着打开马桶盖狂吐一气。
这是阿尔苏飞第一次饮酒,也是他最后一次饮酒,这个世界上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他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搞不清楚,何况除了自己以外的那些人和事呢?不过面对那些搞清楚了的人和事,他觉得还是要尊重经验。
这也是Laurel第一次让阿尔苏飞感到意外,他第一次感觉她是一个个体,而不是自己的“财产”或是“所有物”。对啊,她是一个从类,一个新生命,阿尔苏飞为不能知道她生命的点点滴滴而感到沮丧,却又为她成为生命的方方面面而感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