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鸾歌取来香炉,点起一簇香膏,将它放在宫服前。
朦胧的几缕青烟萦绕在宫服上,金色的丝线在熠熠生辉,绣在裙摆处的海棠花看着活灵活现美丽非凡。
突然杜鹃和檀香的面上一齐露出惊诧的神情,原本的海棠花中央竟然慢慢显现出一只凤凰,正以傲然绝世的姿态腾跃在花间。
凤凰的轮廓渐渐清晰,在烛光的映衬下浮动着金色的流光。
“这……怎么可能?”杜鹃惊讶开口。
“年幼时曾听说,江南一带有位名叫宛香的绣娘极富盛名,她最厉害的便是在一张布上用两种技艺叠绣,表面上只能看到一层华丽的盘纹绣,可当有烟香火光缭绕便会显现出第二层用线秀成的图案,而且流光溢彩。”
傅鸾歌解释道,她记得那位身在庆天寺的皇奶奶有一件绞金丝纹凤凰的宫服,就是那位宛香亲手缝制的,花了足足一年才出了那样一件绝世的作品。
听闻先帝在时皇奶奶还未被封后,身为贵妃她穿着一身精美绝伦的宫服参加四国庆典,惊艳四座,她说过那是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先皇送给她的礼物,可惜庆典最后她却从此被先帝冷落。
先帝驾崩之日,宣阳帝继位元徳贵妃便成了元徳太后,当年听闻先帝死讯这位皇奶奶没有显露半分哀伤之情,只是亲手将那件宫服用火焚烧殆尽。
她未曾见过那件惊鸿一现的宫服,若说皇宫里头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对当年往事也有所耳闻。
本来作为一国公主,身着凤凰并不失礼,那这件宫服并不是为了祭典准备的,而是为了那位皇奶奶。
先帝过世后皇奶奶的性子越发清冷,与宫里头的皇子公主并不甚亲近,七年前母妃入葬后,她便留下凤印住进庆天寺中吃斋祈福。
“那公主还是不要穿了吧?”檀香轻声说着。
傅鸾歌摇摇头,指尖充新抚上绣纹,烛光下的金色凤凰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就算我不穿,蒋后也未必没有其他手段,倒不如小心应付就是了。”眼中一抹寒光划过,傅鸾歌甜甜一笑,绝色的面容变得更加娇艳动人。
看来如今蒋后已经按耐不住了,就像她当年无法容忍谢宁安一般,如今她也容不得傅鸾歌的圣宠远在傅嫆英之上。
“可是这衣裳……”檀香看着这宫服上的凤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走到桌案前,傅鸾歌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小字后便折好。
“杜鹃,你去外头把世华叫来。”
随着脚步声踏入殿内,傅鸾歌转过身便看见风尘仆仆面色有些倦怠的世华,这一身打扮像是从外头刚回来的,不禁微微皱眉。
“怎么这副模样?”
世华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沾了不少尘土,应当是方才在骑马时卷起的。
“昨夜属下家中急事未能来得及告诉公主便出了宫,还请公主责罚。”
世华说的诚恳,若是处置他显得自己太过不留情面,傅鸾歌将信将疑,不过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也就不再此事多加纠缠。
“你今日出宫一趟,把这张字条带到拾色居亲手交给琴叔云。”
傅鸾歌将手中的字条交给世华,脑海中回想起那位江南琴公子,一身淡墨如玉的气质,说到底少了几分戏子的烟火之气。
既然宛香是江南有名的绣娘,琴叔云是江南满赋赫名的红角儿,皆出自江南,这位琴公子应当听过宛香的名字,或许他可以帮忙。
“是。”听到琴叔云的名字,世华微微一怔,不过眼中的惊讶稍瞬即逝没有被旁人发现,随即领了命便抱拳行礼退下。
突然他指尖处残留的一缕猩红落入傅鸾歌眼中。
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走远的背影,眼中冷意闪过。
…
妆镜前,香炉中青烟缭绕。
琴叔云坐在梳妆台前,他刚刚从戏台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卸掉脸上属于虞姬的浓妆。
“你怎么来了?”
世华来到他身边,将手中的字条放在桌上。
“江南的绣娘宛香?”
妆镜中,琴叔云眉若柳叶,两颊泛着淡淡的胭脂红,看着竟真像个温婉美丽的女儿郎。
他拿起桌上一个玉瓶,揭开盖子用手捻取了一些脂膏出来。
“你也知道这是在京城,宛香远在江南,就算请来也得半月有余。”他轻笑一声,语气熟稔。
世华在他身边坐下,手中的佩剑被他放在桌上,看着镜中的琴叔云双唇微微抿起,似乎在思考。
“你可知道她找这位宛香做什么?”琴叔云再次开口问道。
“不知。”世华并未看过字条上所写,今日傅鸾歌遣自己来拾色居本就出他意料,他倒不知琴叔云和傅鸾歌何时有的交集。
“她想知道当年宛香为元徳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北陵太后缝制的宫服可有什么问题。”
琴叔云眉梢一挑,嘴边含着笑意:“她还答应若是能查出来,往后这拾色居的账上会添上一笔酬谢礼,也不怕会欠我人情真够聪明的,金银财宝还真不如北陵昭明公主人情来的有用。”
“你就查查看吧。”世华也不在乎他语气中的调侃之意,不过他对傅鸾歌突然提起宛香有几分好奇,这个江南的绣娘他自然也听说过,只不过从八年前起,便甚少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了。
琴叔云有几分无奈,却也应下了。
他将脂膏轻柔均匀地涂抹在脸上,一点一点的面上厚重的妆容开始被擦开,再用水帕将残留的脂粉拭去,露出本来那副温润如玉的面容,琴叔云看着镜中的男子,满意一笑。
“阿宵。”
屋门被人推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见眼前坐着的二人,他恭敬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