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这里位于太极宫北边极为偏僻的一个小角落,除了一些知情的人之外估计整个太极宫里根本没有人知道还有着这么一个存在。这里平时院门紧闭,甚少有人出入,位于皇宫大内却院墙斑驳,台阶墙根全是青苔,院门所在的宫中甬道全都长满了青草,到处都是枯黄的树叶,猛地看上去完全是荒废依旧的模样。这时候平时人迹罕至的甬道远处却渐渐的走过来一个孤单的身影,他走到院门口轻轻扣响了院门,很久之后里面才有轻轻的脚步之声传来,脚步声走的近了,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外面是谁啊”
门口之人赶紧回话:“晚辈无牙,特来请见”声音很轻却非常恭敬。
里面的人沉默了,过了一下门才打开,里面的人却没有露面,只有那个声音从门后传出来:“进来吧,带上门”说完话没等无牙进门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听到声音的无牙赶紧整理一下身上代表大太监品阶的藏青色袍服,这才闪身进了院子......
....院子不是很大,这里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草,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从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样子来看很明显照料这些花草的人非常的用心,院子一角放着一张圆石桌,周围有四个石头座墩。无牙走进院子里就看见有一个和他穿着同样颜色式样內侍服饰的人就面对他坐在石桌旁,也没有抬头只是盯着石桌上的一盘象棋残局,非常专注。这个人花白的发髻整齐的盘在头顶,上面用黑色的木质发髻别在头顶,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模样可是脸色却非常红润,赫然一副鹤发童颜的样子。
无牙紧走两步上前拱手施礼:“无牙给老前辈见礼了,这一向少有问候,请老前辈赎罪。”
“呵呵,算啦。咱不问外事已经很多年了,可当不起无牙大总管的问候呢。”那人头也不抬的回答着,虽然是这么说话可是语气却没有揶揄的味道,倒是调侃的感觉多了一些。
无牙赶紧再躬身:“老前辈哪里的话,这论起来咱们这些人还不都是您的徒子徒孙么,这大总管的说法您可别再折煞晚辈了。”
那人听到这话稍微抬了一下头,撇了无牙一眼然后一努嘴:“自己坐吧,喝茶自己动手”然后指着屋子里说道:“里面柜子里有茶叶茶具,自己看着办吧”
无牙笑着答应了一声,也不觉得受到慢待,很自然的走进屋子里自己拾掇茶水去了。
过了一会,无牙捧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里面是泡好的一壶茶水,边上还搁着两个青瓷茶碗儿。他把茶壶和茶碗搁在石桌上又收起茶盘,然后亲自给那人斟好茶水,轻轻放在对方左手边,这才给自己满上茶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自然至极。
那人顺手拿起茶碗揭开盖子,用茶碗盖子轻轻拨了一下茶水上面的浮沫和茶叶,这才抿了一口。他砸吧着嘴巴说:“你这泡茶的手艺却是精进了,不过咱也没那福气能经常尝到了。”
无牙赶紧赔笑:“老前辈哪里的话,您要是不嫌弃晚辈打扰您的清净,咱就常过来伺候您喝茶就是了。”
那人摆摆手:“罢了罢了,你现在在老祖宗跟前当差,我可不敢使唤你。”然后不待无牙说谦虚又接着说:“你无牙大总管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把老骨头效劳么?”
无牙讪讪一笑,然后说道:“老前辈荣养多年确实不该轻易过来叨扰的,只不过这两日确实有些棘手的事情发生.....这个,晚辈办事不力,才被太皇太后责罚过。晚辈是皇家的奴仆,有过受罚天经地义,可是就怕耽搁了老祖宗的事情让她老人家气坏了身子,那就万死莫恕了。所以这才觍颜过来求老前辈援手指点,再怎么说老前辈也算是我们的师傅师祖,这徒子徒孙遇到力所不及的事情自然是请您出马了。”
那人听到无牙这么说,神色倒是郑重起来,他眯着眼睛看了无牙一会儿才开口:“有什么事情竟然让你特意过来找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这巡山犬才交到你们手上多长时间,竟然开始需要找人援手了?”
无牙有些赧然,他垂首回话:“老前辈....啊....不....老首座.....这次事情确实非同寻常,已经超出咱们的能力了”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簿子双手递过去:“老首座您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只不过没有开口,他接过无牙递过来的簿子翻开仔细看了起来,越是往后翻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泛出铁青了,良久之后他用力的把簿子合上,然后语气森严的开口问道:“你的判断是什么?还有,无言去哪里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这个现任首座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无牙回道:“老首座息怒,无言首座一个月前受了重伤现在还在闭关养伤之中,现在巡山犬暂时由晚辈代为打理。”
听到这话老首座大吃一惊,他急忙问道:“无言重伤?这怎么可能?凭他的修为谁能伤了他?对方是什么人?”无牙苦笑一下:“老首座,这些年巡山犬首要的任务不就是那件事么,自然是那人伤了他。”说完这话无牙的脸色很是难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人心悸的事情。
老首座的脸色也难看无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语气也有些沉重:“那人...当真还活着?”突然,他啪的一下把手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恨恨的开口:“那家伙怎么还活着,这么多年了,咱们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可他还是皮毛不损.....这....就当真拿他没办法么”老首座已经词穷了。
无牙苦涩的开口说道:“老首座也莫要太过介怀,毕竟他的修为在那里放着,再说他的年岁跟您也仿佛....”无牙话没说下去,但是老首座也听懂了,虽然无牙这话似乎不太好听,但毕竟是事实。想他年过六旬照样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更何况对方和他年岁相当可修为却是他望尘莫及的,自然活的比他滋润的多。
“唉,咱只是不甘心呐”老首座非常沮丧:“当年拿他爹毫无办法,后来拿他也没办法。他们家难道是咱们圣唐的天生克星么?”他看着无牙,两个人默然无语。
过了好一会,老首座挥挥手,像是赶走心头的烦恼:“先不提这个,无言伤势如何?他有没有说起事情的经过?”无牙摇摇头说道:“无言首座没有说的很详细,他回来的时候伤势颇重,是被人抬回来的。只是大概说是在太行山中探查那人下落时候偶然遭遇的,而且那人似乎是自己找上门的,双方交手不过十招就.....”无牙眼里有些惧意:“若不是他身边跟了五名最顶级的犬牙又见机跑的快,怕是当时就交代在那里了,那五名顶级犬牙留下来断后,反正是一个都没回来。”
老首座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说:“交手不过十招?...那他.....”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须臾之间已经面若死灰,喃喃低语:“....十招重伤无言......那家伙的修为怕是已经.....”
无牙看着老首座的脸色,吞吞吐吐的说:“晚辈也是这么想的,怕是....他已经入天道了”
老首座艰难的点点头:“如果只能达到人阶只算是凡夫俗子,能进入地阶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可他现在却是入了天道、、、、、十一年前最后一次碰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半步天道的修为,这才十一年呐....”他哈哈一笑,笑声中却全是悲哀:“这样一来,历史又重演了。咱们再也拿他无可奈何,以前还是满天下寻觅他的踪迹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对付他,可从今以后咱们就得提心吊胆的防备他杀进宫里来了。从现在开始整个皇宫大内的人怕是没有一个安稳觉可以睡了。”老首座又问无牙:“老祖宗知道么?”无牙摇摇头,无奈的说:“无言首座重伤回来的时候特意交代暂时不要惊动老祖宗,她老人家寿数已高....”
老首座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说要欺瞒太皇太后,这也是无言一片孝心使然才不得不为之。”顿了一顿他转了话头:“先不说这个了,这个事情非常重大,不是咱们两个就能商量出办法的事情。先说说刚才的簿子.....”老首座指指那簿子:“这里面的经过我看过了,条理脉络还是很清晰的。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无牙也强自收敛情绪,理了理思路开口说道:“经过勘察,其他的人死法虽然血腥但是却没有显著的特征,倒是其中一个死者应该是血刀堂的杀手之一,这个人死状非常独特,他身首分离而且四肢也被彻底肢解。仔细看过伤口,是极为锋利的兵刃所为。可是详细比对过切口之后发现并不是寻常刀剑的痕迹,咱仔细对照过手法,确认这手法是那些人所为。”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其他人被一招毙命,晚辈当时只在意这下手之人的武功修为,所以只专心的排查了京城周边所有势力,可是后来发现没有任何头绪。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之前老首座教授咱的时候提起过的一些特殊手法,这才想到那些人的头上。”
老首座彻底无语了,他原本坐的笔直的身体顿时塌了下去,之前红润的脸上也是一片铁青,他从牙缝里嘣出三个字:“....一品堂.....”
无牙点头:“没错,是一品堂特有的手段”
他看着老首座,声音有些发涩:“这恐怕正是应了老话,屋漏还偏逢连阴雨。刚刚知道那个人不仅活着还以武入道了,现在倒好,连早就销声匿迹以为覆灭的一品堂也出现了。”
无牙不解的询问老首座:“当年不是说太宗陛下亲自指派第一任首座出马,咱们巡山犬精锐尽出再加上一千名千牛卫相助,已经杀了司马戎么?况且三十多年前一场激战过后当时的一品堂精锐尽没,首领授首、精锐尽没一品堂应该早就覆灭了。难道事实有误?”
老首座摇摇头:“杀死司马戎不假,我那时候还没出生呢,可是这是上一任首座亲口告诉我的,当时司马戎因为旧伤未愈修为大大折损所以才被当场斩杀,虽然尸首被劫走,但是也只是尸首而已。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却是我亲自参与的,当时在场的一品堂精锐确实全军尽墨了,按照常理判断确实是该已经覆灭了。这么些年也一直没有迹象显示他们仍然存在,所以都以为他们早就死绝了。谁又能想到他们如今却又死灰复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