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过后,我被惊羽折腾下床,她早换好衣物,长发半束半披,宫娥服换成我初次见她的深红战袍,腰间配有一把短刀。
惊羽那边找来一套棕色的便服给我,肩膀两处还有软甲护着,穿在身上轻便自由,比起那些飘飘翩翩的花裙子,还是便服舒适爽快。这些日子,我的头发早已过腰,恐怕再几日拿去跳大绳也是游刃有余,我随便用发带高高束起。
我捏着炎骨鞭,生怕再烫了自己,勾着兰花指小心地系在腰。行头准备好,我满意地打量镜中的自己,自问道,这等俊俏少爷,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呀。
身旁四五个宫娥被我逗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挠头,惊羽不耐烦吼起,催我快走。
我们到了御华城正门左等右等,我不禁牢骚几句“怎么还不来”我背着惊羽低声又嘀咕一句“真是没有时间观念”。
“蚊子哼哼什么?”惊羽狐疑问道。
那边其琛驾马缓缓而来,修能在身旁牵其缰绳,其琛着一身漆服,袖口和衣领烫了金边,不得不承认真是气宇轩昂,虽比往日着装低调许多,却也十分打眼,他浑身上下的贵气压根遮盖不住,在他的辞典可能永远不存在“人靠衣装”这类词汇,让人好生眼馋。
他身后怀渊大师和侍从牵着两匹马儿走来。
“又骑马?你们不是都会御行之术吗?”我问。
怀渊大师表情欣喜,这一趟繁沌城之旅倒是满足了他的心愿,茫仙与狐列终能和谐相处,美哉美哉。
他对我行礼说道“此次前去的繁沌城是隐了各位的身份,飞天虽快,但便没了隐去身份的用处”他解释时看见我腰上的炎骨鞭“一月多前,本想让劳烦茫仙,让微臣试验此物是否与茫仙...”
话说一半,他眼神里多了几丝神秘的意味“愿此鞭能一路护佑茫仙”。
我和惊羽上马,惊羽瞧着还站着的修能不解道“二舅舅不随我们一起吗?”
“御华城的主人走了,这大大小小的事全交付与我,我哪能走。”修能语气平淡,仰看身旁的其琛。
“辛苦你了”,其琛轻拍起马儿的鬃毛。
我啧啧嘴,这算什么妖魔鬼怪情。
“准备启程。”
只见怀渊转起拂尘,仅几下便尘土大作,黄沙遍布,一个半径十五米的传送圈出现在我们面前,圈内的世界像是午夜般,伸手不见五指,气氛阴森可怖,更有狂风嚎叫,我的脊背直哆嗦太阳穴也跳个不停。
其琛率先进入,此时此刻也由不得我了,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当惊羽最后进入,入口瞬间消失,我转过身看去,身后一片寂寥,真是完全没有后路啊...
“我们已经在繁沌城内了吗?”我望着周边,四周被山脉环绕,夜空连半颗星星都不曾见,夜色浓重又单调,而且我们走的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星点的灯火都不曾见。
“再走半个时辰才到繁沌城的正门”其琛目光直视前方。
“为什么要把我们传送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让我浑身上下的感官警报器都亮了红灯。
好在惊羽骑在马上,只能言语攻击我“怀渊大师都说过,不能直接将我们传送去繁沌城,这个地方应该是离它最近的路线,而且我记得这里,似乎离狐族领地也很近”。
“狐族领地?”
“狐族领地非常广阔,御华城只是狐列及其狐族亲贵才能居住的地方”惊羽小老师在一边科普道。
繁沌城此去必定惊险万分,怀渊把我们传送在这折中之地,以我在狐族生活一个多月来说,能让狐列亲自前往,且费心找到折中地,达到进退都可放心的程度,这繁沌城内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狐列费心也要做的事。
想到这我观察着其琛,他的侧脸被朦胧的夜色镀上,倒显得比平日柔和些,可能我盯的过于明显,他并没有转头看我说道,“看够了吗?”语气依然冷酷。
我意识到自己看得几分入神,就收了视线。眼前这条路虽样子可怕,但走了一个小时并无其他状况发生,可再不到达繁沌城,我就要睡昏死马背上,一路上三个人默不作声,没有话题交谈,因为其琛,我和惊羽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
正当我死气沉沉靠在马背,一股似有若无的阻力把我惊醒,这股力道没有多明显,我屏住呼吸,把脑袋藏在马儿的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张望。
“到了”其琛并不在意这股突然而来的阻力,他径直穿越,透明屏障刹时如水中涟漪,掀起微波,随后他人就消失无踪。
惊羽见状快速驾马驶入,我看着荒凉的四周,生怕自己被暗中窥探的鬼怪叼走,紧闭双眼,用力拍着马屁股穿过屏障。
“哇——”
我听见惊羽的感叹,才放松警惕一点点睁开眼,但转瞬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叹。
繁华的街道,高矮错综的酒楼和作坊,屋外还悬挂红色灯笼,甚至还有不少的马车川流在街,完全和人间集市街景一样,热闹又喧哗,和想象中的繁沌城出入太大。
“都让一让!”身后的人挤开我们,我被他的面容吓到,差点从马背摔下。
生猛的虎头,利齿长到下巴,左眼有一处深色的疤痕,身体是人的模样,坦胸漏背,凶神恶煞极了。他搂着一长发坠地的女子,她的脖子缠绕在虎头男身子一周,倒是恩爱得如胶似漆。
我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动静怕惹恼这对“天作之合”,待他们走远我才敢大口喘气。
在御华城住的日子多了,差点忘了这是妖界。
其琛,惊羽...再是俊美的人形外表下,都是原始野兽幻化出迷惑人类的皮囊。
我悄悄拉开和他们的距离。
街角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走来,他褐长发微卷,脸涂抹了红色图纹,短衣窄袖左衽长裤,跪在其琛面前行礼,低声说道“奉四殿下之命,火狐赤流桑前来迎接狐列”,他的语调到“狐列”二字几乎完全听不清。
其琛微点着头“在这,直呼我为二殿下便可”赤流桑领我们走过人流最多的街道后左顾右盼,才放下戒备。
“过了前面的赌坊,后面就是我的住处,小人斗胆请各位殿下将就住下”一道上赤流桑的眼神时不时偷瞄我,我故意他视线相撞,他干脆正大光明瞧着我,怎么我的脸是贴上“喜”字?
惊羽瞧见不满,骑着马赶走赤流桑,提高了声音质问“看什么呢你。”
这话倒也吸引了其琛侧目看来。
赤流桑支吾“我们火狐的居住地距繁沌城颇近,离御华城甚远,狐族的大人物没见过多少...二殿下眼目含威,银发瞩目,一眼我就明了二殿下的身份。”
他用食指抬高斗笠,顿了顿“红袍战裙,狼首肩饰,袖口的玄色花纹更是象征狼族皇室的花色,想必您就是狼族殿下——”
“好了好了”惊羽叫住他,在繁沌城还是没人知道自己的全名为妙。
“就连四殿下初来,我也能一眼识出,可...这位虽样貌出众,乌丝倾泻,黑眸灵动,容貌更是一等一,可是...”赤流桑这几句话倒听得我飘飘然,虽然还不习惯被夸赞脸蛋娇美,但总归是称赞的美话,我是非常受用的。
“她身上的妖气略微奇特,我还闻出了人类的气味”他好似想到什么,眼睛瞪得老大“难道...这位是...”
惊羽的手覆在腰间冰冷的刀鞘上,他若是口中吐出“茫仙”二字,便剜出他的心脏。
对其琛而言,在繁沌城说出那两个字的后果,正是他所期望。万族哄抢,撕咬,蹂躏,摆弄,践踏,把不安因素的源头绝对杀死,再至千万年轮回,就让那个时代的人费尽脑汁争夺吧。
无脑,无能的身体,拥有那种力量,带来的只会是灾祸。
“二殿下用来果腹的人类?”在赤流桑心里,已经脑补出自己的君王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不顾四界规矩从人界掠到妙人,
先是玩弄几番再吞噬骨肉。
空气安静了三秒。
“哈哈哈哈哈”惊羽在马上笑得四仰八叉“就她?能有几两酸肉?还想让我大舅舅吃了它,她配么。”
其琛语气幽冷“吃她真能保狐族千万年太平,便自然配得上。”
好呀,他还真承认了!我却只能敢怒不敢言,自从和其琛见面的日子变多,渐渐我能从细枝末节中感受出,他对我有种无法明喻的反感,难道因为他们给我按上“茫仙”的名号,影响他在妖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