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偏僻小城S城不通铁路,从S城到省城C市,仅一百二十多公里,但因为公路狭窄路况差,又要翻越一座L山,车程通常达7个多小时。交通不便,盘缠不菲,因此,许多人终其一生,没有到过省城。
魏景鹏还清楚的记得,他还是懵懂少年时,偷偷拿了家里的一些生活费,第一次乘车到了省城,然后在企图前往遥远而陌生的黑龙江时,在火车站被公安拦截回家的事情。如今,懵懂少年已经长成英俊小伙子,再次前往省城,回想往事,他不由心潮澎湃。
早春,清晨寒气逼人。天麻麻亮,魏玉莲和魏景鹏背包拿伞的来到县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头班长途汽车。
汽车在广阔的原野中行进,天渐渐亮了,公路两边起伏的丘峦,葱翠的树木越来越清晰。行程之初,魏景鹏一边情绪饱满地透过车窗观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和魏玉莲说东道西。提及当年的往事,他不禁撅嘴嗤笑。
魏玉莲这也是第二次到省城,不过,她上一次到省城是参加知青先代会,和魏景鹏那次的心情、处境截然不同。她因为要晕车,削减了本来兴奋的心情,但听景鹏谈笑晏宴,也不由轻笑。
车行途中,因为路途颠簸,沿途风光单一,魏景鹏已失去了先前说话的好兴致。后来,只是在魏玉莲晕车、难受时,他时不时的关心、照顾她一下,其余时间,他就头靠椅背,眼睛半睁半闭养神。
魏玉莲晕车晕得厉害,刚才还吐了过翻江倒海,现在胃里仍难受得要命。要不是路程遥远,她真恨不能马上下车步行。这时看不晕车的魏景鹏和车上其余的乘客,她是真心羡慕得要命。
近午时分,汽车停在了路边一个小饭馆。“休息半个小时。”精壮的男司机高声告诉乘客,“大家下车吃饭、上厕所,不吃饭的也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就翻L山了。”交代完,司机熟门熟路地进了饭馆。
魏玉莲迅速下了车,蹲在路边,魏景鹏默默地站在她旁边。一会儿后,魏玉莲煞白的脸色有了一点血色,她缓缓地站起来,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吃点饭吗?”景鹏关心地问。
“我不吃了,吃不下,吃了可能又要吐。”魏玉莲连忙摇头,“我喝口水,休息一下。你自己去吃饭。”
魏景鹏于是抓紧时间,点了一个素菜一碗干饭,简单吃了午饭。
乘客们都纷纷下车,吃午饭,加开水,活动活动坐得疲累的身子。等司机出来上车,大家也赶紧上了车。
汽车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爬行了4个多小时后,下午3点过终于到达C市新南门汽车站。
魏玉莲魏景鹏姐弟刚下车,就听到站台内人声鼎沸,看到各个学校飘扬的迎新的旗帜。当他们拿好行李,找到省教育学院设立的迎新接待站时,知道最近一趟迎新的卡车马上就要开了,他们立即放上行李,挤上了卡车。
卡车启动了,魏景鹏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周围,只见卡车上行李、箱包堆得满满当当,人们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大家操着不同的发言口音,互相询问着考取的科系。看着每个人脸上绽放的灿烂笑容,魏景鹏不由心生羡慕。
当有人问到魏景鹏的科系时,他羞赧地指着魏玉莲说:“我大姐考上了历史系,我是来送她报到的。”
三月的风尚有丝丝寒意,但卡车里却暖意融融。
卡车驶近学校大门,远远就看见欢迎新生入学的巨大横幅。进入大门,眼前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道两旁是整齐的法国梧桐,道路右边是一栋小小的红砖碧瓦平房,不时有人拿着书信和报刊杂志在那儿进进出出;道路左边是宽阔的大操场,球场上奔跑着年轻而矫健的身影。
卡车沿林荫路往前,经过一个柏树森森、红花绿叶的环绕的巨型花坛,左拐,就把大家直接载到了学生宿舍区。
七、八栋三层的红砖碧瓦楼房整齐地分列在道路两旁,中间有几个水泥和砖石堆砌的乒乓球台,各系设立了迎新工作站,迎新的老师和学生志愿者们看到卡车载来的新生,就热情地迎上去,大家各自认领自己系的新生。志愿者又热情地帮新生拿行李,引领新生去安排好的学生寝室。
所到之处,人人喜气洋洋,个个充满活力。魏玉莲姐弟置身在热情之中,不禁情绪高昂起来。
在志愿者的引领下,魏玉莲找到了一舍一楼自己的寝室。标准的十来平方的寝室,一窗,一长方桌,七凳,四张高低床八个铺位。
他们到时已不早,有两个铺位已经有东西放置。在魏景鹏的帮助下,魏玉莲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个靠窗的下铺铺位,打开带来的行李,铺床叠被,利索地安顿好。
累了,乏了,他们在寝室休息一会后,就迫不及待地去逛校园。
省教育学院的校园,比S中学大了好几倍。巨型花坛左边一片,是学生宿舍区和几个食堂。右边是教学区:几栋三层的红砖碧瓦教学楼,掩映在枝繁叶茂的树木中。沿花坛上行,是一个精致的三坛映月造型的喷泉。喷泉后大片的花草树木,行政办公大楼掩映其中。再往右行,是仍然红砖碧瓦的图书馆大楼,图书馆外一片桂花林,林侧一个小巧的荷花池。校园最里部,林荫道,绿树红花中,是教师生活区。
走在校园中,魏家姐弟是新奇、新鲜又兴奋。省教育学院只是所普普通通的大学,但在他们眼中,这校园已足够美丽。魏景鹏不由想:普通学校尚且如此,那些名校真不知有多漂亮。大学真正是读书人的天堂!
此时,魏景鹏的内心深处,萌生出对大学生活前所未有的渴望。
姐弟俩逛完校园,已到了晚饭时间。魏玉莲因为晕车,中午就没吃饭,这时早已饿了。于是他们到一食堂,每人吃了一大碗面条。
两人商议,虽然手头拮据,这次魏景鹏从省城回去,家里其他人的礼物都可以省了,但田园和田野两个孩子的礼物不能省。他们到学校附近的商店,左挑右选,最终只买了一些有漂亮糖纸的硬糖。
“买糖好,田园和田野最喜欢吃糖,也喜欢收集漂亮的糖纸。”魏玉莲说,想到自己要一学期之后才能再看见两个小女儿,她不由有些难过,“而且,大人也可以一起吃。”
因为路途问题,魏景鹏已不能当天返回S城,就在学校的招待所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饭后,魏景鹏前往新南门汽车站乘车,魏玉莲把他送出校门。
临别,魏玉莲语重心长地对魏景鹏说:“我们能赶上恢复高考,是我们人生中的一大幸事。如果你不读书,以后当兵也好,进厂也好。不过,虽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你错过了在大学系统学习知识的机会,今后的发展可能会受很大的限制。你是我们家的独儿子,爸妈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下次考上!”
“嗯,我知道,我一定努力!“魏景鹏认真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