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L市回S城那天,魏景鹏遭遇到一场暴雨,久旱逢甘霖,魏家人笑说他把L市的水带回S城了。
第二天,魏玉莲也从省城回了S城,因为要完成一个社会调查,她暑假在学校多留了半个月。短短一学期的大学生活,魏玉莲的言谈举止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她的愉快、活力和自信,在魏景鹏和魏玉兰的面前,展示了大学生活的魅力,激发了他们更深的对大学的渴望。
魏玉莲带着小女儿田野回了她自己在新生公社的家。这个暑假余下的时间,她都和她的丈夫、两个女儿呆在乡下。
接连又降了几场中雨,S县暑热迅速消退,干旱得到了大幅缓解。
因为全省招工考试,因为高考,魏景鹏参加完五月的春耕生产回城后,就没再回过新乐乡下。
现在试考完了,预计阅卷、发成绩、高校录取、发放录取通知书等一系列工作,起码还有二、三个月的时间,魏景鹏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这么在家闲着。
“你现在还是知青,考完试了,该回乡下就回乡下吧。”听了魏景鹏的想法,父亲魏修德发表了意见。
“先不忙回去,就在家等成绩等通知。”母亲严淑芬反对道,“还可以帮我带带田野,打打布壳子。”
最后魏景鹏选择返回新乐公社知青点。
避开盛夏暑热的余威,那天下午晚些时候魏景鹏才从家里出发,天快黑时才走回知青点。
知青点已没有先前的热闹,6月的全省招工考试,招走了一批人,知青点现在只剩下几个知青了,他们在等待下一次的招工机会。
“听说你招工考上了却不工作,又参加了高考。考得不好吗?怎么又回这里来了?”对魏景鹏的回来,知青们表现出了特别的吃惊和好奇。
“这次考得还可以吧。”魏景鹏平静地回答,“估计出成绩、拿到录取通知书还有二、三个月时间,我回来边劳动边等。”
“没想到你还挺爱劳动的。”好厨艺的杨晓华说话有点酸,“是我,我就在城里等。”
“你现在回来是赶上好时候了。”宋大个大咧咧地笑着,“先前大旱,知青点外的堰塘和水井的水都干了,人畜饮水都成问题了。现在下了几场雨,人有水喝了,地里有活干了,我看你要在上大学前再体验一下当农民的艰辛了。”
在大家七嘴八舌中,魏景鹏进一步知道:
新生公社山高坡陡,人均耕地面积少。为了扩大耕地面积,大家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在山坡上开垦耕地。如今,层层梯田错落有致、井然有序,但砍伐树木、开垦耕地的同时也破坏了植被生态,使山上的树木荆棘无法生存,水土也就无法保住。于是,经常遭受旱灾之苦。
今年新生公社的旱情空前严重,土地干裂,村民的小水窖干枯,地里的小麦等农作物已枯死。
公社也指导村民采取人背马驼的方式从好几公里外的地方提外水,打深井等,以多种手段保证村民生活和牲畜饮水。
“还没吃晚饭吧?我帮你烧水下点面条,你去收拾一下你的房间和床铺吧。”杨晓华一边说,一边就热心地张罗起来。
“谢谢!谢谢!”他的房间许久没住了,确实需要收拾清理一下,魏景鹏也没多推辞。
山村的夜晚,凉爽而寂静,满天的星斗给山坳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魏景鹏今夜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夜色,长途步行后的疲劳,使他倒头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魏景鹏被队长杨建国的大嗓门吵醒了:“出工了,出工了,今天大家都到北坡上去割黄腾地。“
魏景鹏急忙从房间出来,向杨队长报了到。杨队长也没多说,叫他拿上锄头跟上大伙儿到北坡上去。
灾情严重。虽然几场雨后,干裂的土地似乎饮饱了雨水,土地湿润了,但站在坡地边,满目都是枯死了的农作物。
“大家出工要出力啊,今年旱成这样,先前的收成是没了。我们必须抓紧割黄腾地,然后补种蔬菜和小杂粮等短季作物,才能争取下半年有收益。”干活前,杨建国不忘做最后的动员工作。
抗旱救灾,是一项紧迫而艰巨的工作。从那天起,魏景鹏和其他知青就与生产队的社员们一道,避开中午的酷热,利用早晚凉爽的时间,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他们平整、灌溉土地,补种蔬菜、小杂粮,用草、秸秆等覆盖土壤表面,尽力减少土壤蒸发和植物蒸腾。
现在,魏景鹏深深理解了靠天吃饭的农民们期盼风调雨顺的心情。
立秋那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立秋有雨样样收”,村民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杨建国仍坚持每天集体出工,督促大家加强田间管理。
一场秋雨一阵凉。几场秋雨一下,暑热逐渐消退,天气一天比一天舒适宜人。
转眼到了8月底。这天上午,新乐公社知青点来了个不速之客,魏玉兰给魏景鹏带来个好消息。
“魏景鹏考生(准考证XXXX号)
根据省招委的规定,你的文化考试成绩符合参加体检的标准,请你认真做好自我鉴定,按时参加单位安排的鉴定和体检。并准备最近半身一寸脱帽照片二张。
S县大学、中专招生委员会办公室
1978年8月28日”
看着这张由S县大学、中专招生委员会办公室发出的高考体检通知单,魏景鹏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去亲吻这张通知单。这体检通知单,几乎在宣告他魏景鹏实现了他的大学梦呀!
知青点的知青们为他高兴,向他表示热烈祝贺!
9月,魏景鹏按程序完成了参加体检,写自我鉴定,回新乐公社接受基层组织鉴定等等事项,然后,他开始了再次等待,这次,他留在了家里。
感觉到自己真的要离家到外地求学了,他的内心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对家的依恋。他突然注意到:父母双亲鬓发花白了,容颜衰老了。他想要多陪伴陪伴他们了!
魏玉莲读大学开学走了。魏玉兰开始她的高中生活了,很巧,她也成了哥哥魏景鹏以前的班主任唐老师的学生。魏景鹏在家看看书,帮母亲带带田野,做做家务,盼望着录取通知书。
盼望着,盼望着。但是,秋天过去了,体检也已月余,魏景鹏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却没有任何消息。魏景鹏的心中,渐渐地滋生出一丝不安,而且这不安慢慢地成长,且越来越茁壮。
立冬了,一阵强冷空气由北下南,S 城一下子降了好几度,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冬天。天气冷,魏景鹏的心似乎更冷。
“魏景鹏,签收挂号信!”立冬第二天下午,魏家住的四合院巷子外,中年男邮递员浑厚的叫喊声,像一阵春风穿越了冬的寒冷。
录取通知书,一封牛皮纸的挂号信。魏景鹏终于收到了乌有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如他估计,他的数学成绩及格了,没有数学拖后腿,这次他考上了他理想中的重点大学。
魏景鹏是魏家的第二个大学生。在考大学极难的情况下,魏家出了两个大学生,也是四合院出了两个大学生,消息迅速传播开去,四合院是风水宝地的传说似乎再次得到了印证。
第二天上午,魏景鹏带着他的通知书,走进了S中学。他只想把他的好消息,亲口告诉给那几个给予了他巨大帮助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