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爱和亲人的所在,是游子的心灵归依。更何况,春节在寒假期间,而春节又是中国人最重要的传统佳节。寒假返乡,魏景鹏和同学们一样早就归心似箭。
随着期考一科一科的结束,外地同学忙于购车票、买礼物,回家成了大家的热门话题。
因为汽车运输站到各大学上门服务,魏景鹏和魏玉莲姐弟图方便,就在各自学校购票,只是按信中约定买了同天同班次的车票。
然而,在室友们热议回家之时,魏景鹏注意到徐进要么沉默不参与,要么悄悄地离开寝室,很晚才回来。别人收拾整理回家的东西,他却毫无动静。
那天考完,魏景鹏特意等着徐进一起走。
“小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买票没有?”魏景鹏关心地问。
“回去太远了,要走三天两夜,我寒假不回家。”徐进简单地回答道。
“寒假不回家,春节你不和家人团圆啊?你家里的人知道吗?”徐进的话太出魏景鹏的意料了,他吃惊地追问着。
“他们知道,我写信给他们说了。”徐进避开了魏景鹏的第一个问题,他心中隐隐作痛:谁不想回家和亲人团圆,热热闹闹地过一个春节呢?但是他回家不仅路途遥远,来回的盘缠,对他和他的家人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魏景鹏敏感到徐进的冷淡,压住了想说的话,只说:“我考完第二天走,我把我家地址给你,假期学校没什么人,你有时间就给我写信哈。”
考完最后一科时,全班在教室最后一次集中。班长老何宣布:学校对于寒假不回家的同学,要先报名登记,精确到人头,以便每天食堂准备饭菜。
他们班登记的就只有徐进一人。
孔庆辉是川南人,她的期考比魏景鹏早一天结束,期考完当天下午她就回家。魏景鹏下午有考试,不能送她到长途汽车站,两人在校门口公交车站告了别。
回家的那天,天刚蒙蒙亮,魏景鹏就起了床。当他坐头班公交车来到长途汽车站时,车站还没开始检票。他找到去S城的检票口,确定魏玉莲还没到,就在候车室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慢慢打量周围的人,发现寒冷的候车室里,不少人都是学生模样。他的旁边,坐的也是一个戴黑边眼镜,中等个子,清清秀秀的小伙子。
“你是S城的人?寒假回家的?”魏景鹏忍不住主动搭讪。
“对,你也是寒假回S城的?”小伙子热情地回应道。
“我是魏景鹏,S城南街的人,乌大中文系。”魏景鹏连忙作了自我介绍。
“我是钟实,宝石区乡下人,科大水利水电工程专业。”小伙子也急忙说。
两个刚认识的年轻人就这样聊了起来。钟实也是78年考上的,因为是在区中学读的高中,两个人同级不同校,所以互不认识。
这时,魏玉莲走到了魏景鹏面前:“聊什么呢这么起劲,检票了!”
魏景鹏抬眼一看,不知何时,S城的检票口已排起了等待检票的长队,他们赶快起身。
“你咋拿这么多东西?”魏景鹏只随身背着一个挎包,装着放假前他在图书馆借来准备假期在家看的5本外国文学名著。见魏玉莲拎着大包小包的,就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过大包。
“我们从省城回家,不能空手回去,多少总要带点礼物的,爸妈盼着我们,你两个侄女盼着我呢!”说到这里,魏玉莲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咋不提醒提醒我呢?”魏景鹏懊恼地抱怨道。
“你是小伙子不用你操这些心。”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魏玉莲总是像对待孩子一样。她知道家里并不富裕,自己是师范生,学习生活享受国家全额补助,平时生活节俭一点,还略有余钱。而魏景鹏这种非师范生,是按家庭经济状况评定出甲乙丙三等,而分别享受国家不同等级的伙食补助和生活补助(即零用钱),如果是“双甲”,其待遇等同于师范生。但魏景鹏告诉过她,他是“双乙”,他的日常开销,还要依靠家里给他的补贴。
三个人检票上了车,魏景鹏要照顾晕车的魏玉莲,就把座位换到了她身边。
依然要翻山越岭,依然是7个多小时的路程,魏玉莲依旧晕车难受,魏景鹏依旧时睡时醒,只是中途停车吃饭休息的时候,魏景鹏身边多了钟实这个新朋友。
下午客车抵达S县长途客运站后,钟实还要到县车队继续坐班车回宝石乡下。两个新朋友互留地址后挥手告了别。
魏家姐弟回到家,自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魏玉莲给父母、小妹魏玉兰带了两盒省城的特色糕点,给两个女儿买了糖果和漂亮的蝴蝶发夹。
田军学校也已放假了,信中知道魏玉莲姐弟那天回家,就带着大女儿田园从乡下到了岳家。现在,见魏玉莲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唯独没有自己的份,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魏景鹏把挎包里的书一一展示给魏玉兰看,《悲惨世界》《浮士德》《神曲》《简爱》《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炫耀地说:“这些都是外国文学的经典,是名家名著哦!”
“我要看,我都要看!”魏玉兰欢喜得不得了,拿了《悲惨世界》就上阁楼去看了。
当天晚饭后,在严淑芬的督促下,魏家姐弟挨家挨户给四合院的邻居送去省城带回的糖果。他们到一家,就受到一家热情的接待,只是三言两语,却让他们感受到极大的尊重。
送完糖果,一家人在一起闲聊了会儿,就各自按安排准备歇息。
考虑到儿女都回家住宿困难,魏修德特意请木匠做了一个三人长沙发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魏景鹏回来就住沙发,魏玉莲夫妇带着田园仍住阁楼外间。
魏景鹏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被魏玉莲和田军在阁楼上的吵闹声惊醒了。魏修德和严淑芬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田军数说魏玉莲心中没有他,指斥魏玉莲读了大学,就看不起自己,全然不念他在家中的艰辛。
魏玉莲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指责田军小心眼。
两人针尖对麦芒,一句顶着一句。中间夹杂着魏玉兰的劝架声:“大姐,姐夫,你们莫吵了!把爸妈吵醒了要挨骂的。”
这还是他们小两口第一次在魏家吵架,而且家里两个大学生才从省城回来,他们就夜深人静吵得左邻右舍都知道,魏修德和严淑芬觉得太失脸面了。
“魏景鹏,你上去把他们两个人的嘴封上。”严淑芬气哼哼地吩咐儿子。
魏景鹏爬上阁楼,见魏玉莲和田军站在床边,斗鸡似的对望着。魏玉兰在一边一脸焦急。
“你们把爸妈都吵醒了,他们让我来封住你们的嘴!”魏景鹏毫不客气地转告完,然后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姐,姐夫,你们都是我尊敬的人,多少苦日子你们都过了,现在有啥子大不了的事非得半夜三更的在家里吵给爸妈听,吵给左邻右舍听?”
“我又不想吵,是他无事找事!”魏玉莲分辩道。
“两口子吵架也难免,但你们还是要挑一下时间和地点!明天,你们回新生你们自己的家去慢慢吵。”魏景鹏知道当时不快刀斩乱麻,一晚上就不要睡了。
“好好好,不说了,各人睡觉!”田军终于举了免战牌。
魏玉兰回了自己里间,魏景鹏下了楼,见爸妈还披衣坐在床上等着,就安慰道:“好了,都睡吧!”
一宿再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