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公社离县城只有15里,如果想省下车费,步行也就1小时左右。只是,新乐公社以山坡为主,山高坡大,可耕种土地人均很少。粮作物少,农民缺少收入来源,这一带就出了名的贫穷。因为贫穷,这里的姑娘想嫁出去,外面的姑娘不愿嫁进来,这里的小伙子娶媳妇很难。于是,尽管在农村娶媳妇是一个家庭添丁增口的一件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但在在这里,小伙子忍受别人的轻视,嫁进女方家倒插门的却并不少见。
魏景鹏和吴贤明插队落户到了新乐公社五大队四小队,当地人叫那一带为浸水湾。浸水湾在一个山坳里,湾中有一个大堰塘,塘边有一口水井。据说以前山坡上树木繁多,这山坳里雨水充沛,井水清冽,堰塘水面宽阔,当地人吃饭、洗衣用水不愁,堰塘里喂养着一些鱼,还时常可见悠游的鸭子。
魏景鹏他们来插队务农时,水井堰塘依旧,山坡上葱郁的林木却已被一块一块的梯田代替。
新乐公社这个知青点比新生公社魏玉莲姐妹所在的知青点小,知青点一排平房宿舍,就在生产队保管室旁边。保管室外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晒坝,收获季节,在晒坝晾晒好粮食,直接入库很方便。
除非天寒地冻,在堰塘里游泳,是一些男知青的最爱。“与鱼鸭同塘,不小心还会喝两口洗衣水,也不嫌脏?”不愿下水的女知青对他们总是嗤之以鼻。
知青们大都在城里用惯了自来水,农村没有自来水,他们的生活用水必须去井里打。井中打水是一个技术活,掌握不好角度和力度,木桶扣不下去,水打不满。有时候,没抓牢桶绳,使劲一甩连绳带桶掉进井中,还得费尽周章打捞水桶。
知青点用水,本来采取轮值制。因为家中吃的用的都是井水,魏景鹏从小就与水桶水井打交道,打水技术堪称娴熟。来知青点后,他经常积极主动去打水。他的奉献精神,赢得了知青们的赞赏,很快他就成为知青点极受欢迎的人。
金秋十月,正是秋收秋种的农忙时节,也是刚来插队落户的魏景鹏真正接受考验的时刻。尽管学校每年在春耕秋收时都要放农忙假,也要组织城里的孩子们去附近农村参加农忙劳动,因而魏景鹏和吴贤明对农忙都有所了解,但是今日今时和过去又怎能一样?
在生产队的大会上,队长杨建国做了简单的秋收秋种动员工作后,就进行了详细的工作部署。第一天,他们要收割的是山洼里的玉米地。看着田垄里,金黄的玉米棒子沉甸甸的,压得玉米杆弯了腰,村民们都说今年收成好。
丰收的喜悦也感染了魏景鹏,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拿起锄头,一棵一棵地开始刨起玉米来。一天下来,尽管腰酸背痛,手上又磨起了血泡,魏景鹏还是情绪饱满。
但是,随着农忙的深入,收玉米、犁地、种小麦、刨红薯,一天接一天,从早忙到晚,身体的疲劳不断增加,劳动的强度却丝毫不减,魏景鹏每天收工回到宿舍就累趴在床上,动都懒得动弹,他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特别是收割完玉米后,山坡上的梯田要洇地,必须从堰塘一担一担的挑水,山高坡大,肩挑背磨的艰辛不说,还经常挑一路洒一路,从堰塘挑到坡上,满桶的水就洒出了一半。为了提高效率,魏景鹏就试着用手提水,水洒得少了,但手却受不了。这样手提肩挑,一个人一天下来也洇不了多少地。
有生以来,魏景鹏第一次急切地盼着老天爷下雨。下几天雨,就可以休息几天了。
四十多天的农忙终于结束,在知青们的强烈建议下,生产队聚了一次餐,地点就在保管室的晒坝。
聚餐那天傍晚,晒坝上已摆放好从社员家里借来的桌椅板凳,队里几个公认的厨艺好的大妈大嫂,还在厨房忙里忙外,四小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已陆续聚集在晒坝上。
魏景鹏和吴贤明与其他几个知青围坐在一桌,四个人玩扑克,其他人在参谋、围观。
魏景鹏玩了几把扑克,觉得乏了,就把座位让给别人,自己起身活动活动。他站在晒坝边,抬眼远望,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山坡上,火红的晚霞映红了梯田,远处的农舍隐隐约约,田园和堰塘静谧和安详。魏景鹏被这如画的乡村美丽震撼了。或许,人只有在身心放空的时候,才能去欣赏和感受身边日常事物的美好。
终于开饭了,这是一个喜悦和欢乐的时刻,虽然饭菜粗陋,但瓜果蔬菜是刚从地里采摘的,玉米馒头、玉米粥是最新鲜的玉米和玉米粉做的。堰塘里抓的草鱼炖上现磨豆腐,虽是大土碗装盛,美味却似乎是天下无双。
新乐公社五大队四小队的农忙,在社员们大快朵颐、心满意足后结束了。
秋收秋种之后进入了“冬闲”时间,农活少了,知青们纷纷回家探亲。
魏景鹏和吴贤明相约一起步行回家。虽然农忙的疲惫还没有消除,但心中充溢着回家的喜悦,他们的脚步不自觉的也变得轻快了。
他们知道,秋收秋种后到春耕之前,都是农闲。空闲时间多了,生活单调,精神文化生活的贫乏就会凸显出来了。因为,那时候,生产队很久才会放一次电影,大队的广播喇叭翻来覆去播放的也就那几个样板戏和地方戏曲。魏景鹏就和吴贤明商量,探亲回去之后,在生产队建一个文艺宣传队。
“贤明,你口琴吹得好,我也跟着你学会了一些。我们知青点还有会拉二胡的,知青一般都可以唱唱歌跳跳舞。我们可以排练样板戏,还可以把知青点的生活、我们插队务农得到的锻炼等等,自编自演一点舞蹈和曲艺节目来演出。”说起他的设想,魏景鹏兴致勃勃。
“好啊,我们还可以让生产队的几个回乡知青也加入进来,人越多越好!”吴贤明积极呼应。
直到走回城,他们分手回各自的家,他们还一直在谈论这件事。
严淑芬是个旧式家庭妇女,平日在家操持家务,魏景鹏回家时,她正在用收集的破碎布打布壳子,自从卖出了她的第一双布鞋后,她开始做一些布鞋在逢场日去集市售卖,以此赚取些生活补贴。看到魏景鹏,她忙放下手中的活,拉住他上下大量,心疼他下乡才短短的几个月,人就明显地黑了瘦了。
傍晚,上班的下班,上学的放学,魏家狭小的家一下子热闹了。
父亲魏修德首先详细询问了魏景鹏的生活和劳动情况,然后叮嘱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不好当,农村生活真的很苦。既然你选择了去农村,就要有长期吃苦的思想准备,要吃苦耐劳,要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要和身边的人搞好团结!”
“爸,你放心,我会好好锻炼的。我可不打算像大姐那样在农村安家落户。我的梦想是去当兵,走出S县,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大世面。”魏景鹏郑重声明道。
“好好好,当兵是好事!你努力,我们坚决支持你!”招娣和玉兰都为他打气。
“不管你想干什么,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爱惜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母亲严淑芬一边叫大家准备吃饭,一边从灶台端出魏景鹏最喜欢的饭菜。
魏景鹏老老实实在家睡了两天,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出门去找原来的一些同学好友,这才知道,一个可能改变千千万万人命运的惊天大消息正在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