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辉走了,春节一天天临近了。
魏景鹏过去,每年都是在家过的春节。他知道作为高校毕业入伍的军官,从第二年起安排休假,他作为未婚又与父母不在一地生活的文职干部,也和军官一样,享受一年一次探望父母一个月的探亲假,所以,春节前,他向上级提交了春节休假的申请。
然而,魏景鹏的休假申请未获批准。因为虽然一年有一次休假,但这假要根据部队实际情况安排,不是任何时候想休就可以修的。魏景鹏入伍不久,而且军训后有一次短暂休假,所以这个春节,他不在计划休假人员之列。
魏景鹏郁闷惨了,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个不回家的春节。全家团圆、热热闹闹、欢欢乐乐过春节,过去,在他是习惯,是理所当然,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现在,突然不能随心所欲回家过春节了,他就觉得在家过节原来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就特别特别地怀念过往在家过的春节了。
收到魏景鹏告知春节不能休假回家的家信后,魏家人在理解的同时难免又深感遗憾。
那时市场已有所开放,城郊的农民们把自家种植的蔬菜和水果,喂养的家畜挑到街头贩卖,S城的东西南北的城乡结合部自发地形成了小型集市,魏家又只有魏玉兰一人还在上学读书,家庭经济比较宽裕了,所以冬至后,在国家供应的份例之外,魏母严淑芬还在集市买了猪肉和猪肠,自己动手腌制了些腊肉,灌制了些香肠。
于是,几天后,魏景鹏在部队收到了父亲魏修德鼓励他安心在部队工作的回信,还有母亲严淑芬邮政寄来的一包香肠和腊肉。
看着回信和包裹,感受着父母家人的关爱和支持,魏景鹏心中暖洋洋的。
这日晚间,魏景鹏到炊事班请他们帮忙加工煮熟了香肠和腊肉,并热情主动地与炊事班和宣传科的战友们一起分享。品着香肠腊肉的美味,魏景鹏和战友们一道矢口夸赞母亲的厨艺好。
除夕夜,宣传科在梁科长的组织下,晚上开了茶话会,会后大家一起观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他们边看边说笑,气氛无比融洽与温馨。这些坚守岗位,春节不能回家和父母家人团聚的军人们,就是在抱团取暖,互相慰藉。
这个春节天气晴好,一连几日都暖阳高照。
正月部队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虽说每天也还有一些事要干,但闲暇时,魏景鹏喜欢约上康毅或小老乡陈华军,在东边坡地的草地上坐着自由的谈天说地,去临近的乡镇小店,买点小食品,享受一下自由的乐趣。
假日结束后,科室人员一到齐,梁科长就给大家开了会。
“正月十五晚上,我们驻军将与地方举行军民联欢晚会,每个单位都要出一个节目。大家讨论一下,我们科出一个什么节目呢?”梁科长郑重其事地问大家。
“现在就几天时间了,哪儿来得及准备节目呀?”梁科长话音一落,魏景鹏就来了精神,但作为大学时班级的文娱委员和校合唱团的成员,组织和参加文娱表演活动的经验让他马上就想到了面临的困难。
“是呀,表演什么嘛?”“哪儿有时间准备啊?”魏景鹏一说,办公室就炸了锅,战友们纷纷附和。
“我们又不是专业演员,水平低也情有可原。”等大家稍微平静一点后,梁科长安抚大家道,“我们就找一个简单的,排练几天就可以上台的节目。”
“正月十五闹元宵,联欢晚会要热闹喜庆,我们的节目虽然简单,也要欢庆才好。”魏景鹏边想边说。
“看来你整这个有经验,我就把这事交给你了。”梁科长听了魏景鹏的几句话,认为他都说到了点子上,就马上交代任务给他,“排练节目的事你全权负责,我们大家都听你指挥,一定全力配合你。”
和普通的干部战士相比,宣传科的人思想都比较活跃,但唱歌跳舞的文艺细胞,却不是个个都具备的。于是,在全员参与的前提下,魏景鹏提出把简单整齐的集体大合唱稍加变化,编排一个有领唱、合唱、歌伴舞组合的节目的设想。
魏景鹏的设想得到了梁科长和科室战友们的肯定,于是,大家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利用晚上或下午的空闲时间紧锣密鼓地排练。
魏景鹏充分调动了自身的文艺细胞,在担任领唱的同时,还要设计两个人的伴舞动作,训练战友们的合唱。
正月十五那天,夜幕上星光闪烁。在张灯结彩的营区露天电影院,驻军和地方的军民联欢晚会隆重举行。为了慰问驻军干部战士,旅演出队在首长的带领下,也特意赶来L地区参加演出。
伴随着掌声和欢呼声,整个晚会气氛热烈。驻军干部战士的节目虽然大多非常业余,但是都充满了朝气和生活的气息,旅演出队和地方带来的节目却精彩纷呈。
这次军民联欢晚会,也是部队的一个重要活动,魏景鹏不忘自己新闻图片摄影工作的职责,在组织科室战友排练节目的同时,就认真准备好了照相机和胶卷。于是,在晚会进行过程中,他为大家拍摄了一系列精彩的照片。
晚会结束,魏景鹏和他科室战友们的节目,获得了一致的好评。他的一篇晚会豆腐干新闻报道和一张图片也发在了《解放军报》上。
年过完了,部队干部战士的日常训练又开始了,魏景鹏的生活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上。
一个星期天,魏引娣到部队短暂探望,给魏景鹏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本来魏引娣在省供销社地区二级批发站工作,地点就在L市,是亲戚朋友中,离魏景鹏的营区最近的一个。但是,生活却常常有这种情况:聚会时,越远的人到得越早,到得晚的人,反而是那些离得最近的人。
因为部队探亲有严格的规定,据说也不欢迎亲属到部队探亲,加上工作忙等等原因,魏引娣也不着急去部队看望自己的弟弟。然而,春节她照例回家过年,却发现与往年相比,尽管除了魏景鹏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欢乐的气氛却差了很多。缺少了一个人,一家团圆的圆又怎么会圆起来呢?。
春节里,魏家人没少念叨魏景鹏。魏引娣离家回L市上班时,父母又再三叮嘱她抽空去部队看看魏景鹏,于是,这个星期天上午,魏引娣背着一个时髦的马桶包出现在部队营区门口。
魏景鹏在办公室加班,接到营区大门卫兵的电话后,就放下手中的事情,向梁科长告了个假,匆忙到门口去迎接魏引娣。
姐弟二人一见面,魏景鹏就忍不住抱怨:“三姐,你终于舍得来看看我了?”
“我不是工作忙吗?而且又听说你们部队并不欢迎亲属来探亲,我怕来了吃闭门羹嘛。”魏引娣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壮实了不少的弟弟,笑着,半真半假地说。
“不欢迎也不是拒绝,部队还是有人情的地方。不过,来之前你真该写信给我说一声,否则我如果外出了,你就要白跑一趟了。”魏景鹏也笑道。
“以后的事以后说,今天我就来看看你,下午我就坐晚班车回市里去。”魏引娣交代清楚自己的行程后,就把背上的马桶包拿下来交到魏景鹏手上。
魏景鹏正诧异包的分量有些沉重,魏引娣又说道:“爸妈担心你,怕你在部队吃苦受累了,我给你带了一点午餐肉罐头和豆豉鱼罐头,你收捡好,放着慢慢吃。”
“谢谢三姐!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可以好好解解馋了。走,我现在就收捡到我宿舍去。”魏景鹏夸张地咂咂嘴,然后拎着包,带着魏引娣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魏景鹏的宿舍在三楼,仍然是两个人一间。他是一个爱整洁的人,又在军训时受了严格的训练,他的床上被子是规整的豆腐块,桌上杯子和水壶摆成了一条直线,屋角桶和洗漱盆也摆放得整整齐齐。魏引娣走进房间,就觉得干净整齐。
“呀,不错啊,收拾得这么干净利落。”魏引娣不由赞许道。
“当然,这是军营,我们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魏景鹏不无自豪地说。
魏景鹏用水杯给魏引娣到了一杯开水,让她坐在椅上上休息一会,自己把马桶包里的罐头拿出来,放进床头的衣柜里,魏引娣见他衣柜里衣服也挂得整整齐齐的。
收拾好东西,休息了一会,就到午饭时间了。
魏景鹏带着魏引娣到食堂吃饭。尽管还春寒料峭,魏引娣却早早地脱下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春装,轻俏的春装与一头大波浪卷发相映衬,人显得特别地漂亮和时髦,走在营区里格外引人注目,回头率差不多百分之百。
饭后,趁着午间休息,魏景鹏又带着魏引娣到自己的办公室去看了看。然后,魏景鹏带着魏引娣在营区转,这一切,仿佛孔庆辉来时的情景再现。于是,魏引娣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孔庆辉来部队探望他的事情,对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准弟媳,也生出了一些好感。
不知不觉间,时已向晚。觉得自己这次探亲任务已完成,魏引娣就要返L市。
魏景鹏送魏引娣去客车站,夕阳的余晖中,姐弟俩含笑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