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小魏贞已茁壮成长为一个口齿伶俐的漂亮小姑娘,魏景鹏也成为了S县最年轻有为的广播事业局局长。
那年初夏,却仿佛提前进入了盛夏,气温反常地高。
连续两天,魏景鹏在L市参加一个地区工作会议。
这日晚饭后,魏景鹏得了空闲,就带上文仁英给侄女娇娇买的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到逢年过节才回S县,平常也难得见上一面的三姐引娣家探访。
魏景鹏去时,引娣在客厅边喝茶边看电视,姐夫焦援朝在阳台上侍弄盆栽花草,上小学的娇娇在自己的卧室做作业。
“快来这里坐,吹吹风扇,凉快凉快。”魏景鹏一进门,魏引娣就把他让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一边端茶递水,一边大声叫丈夫和女儿过来:“援朝,景鹏来了!娇娇,舅舅来了!”
父女两个听闻,就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来到客厅与魏景鹏打招呼。
“娇娇,这是舅妈给你买的新裙子,喜欢不?”魏景鹏从挎包里拿出新裙子,提在手里展示着。
“喜欢,喜欢!”娇娇喜笑颜开,接过裙子,立马跑进卧室去了。
“爱美得很!她肯定跑去试穿了,我去看看。”魏引娣一边含笑嗔怪,一边起身跟着女儿去了卧室。
一会儿,母女俩个从卧室出来,新裙子穿在了娇娇身上。
“漂亮漂亮!”焦援朝和魏景鹏都一连声地笑着夸赞。
“谢谢舅舅!谢谢舅妈!”娇娇懂事地道了谢。
“娇娇,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给舅舅走个猫步看看。”魏引娣这时鼓动起女儿来。
在焦援朝和魏景鹏的积极呼应中,客厅宽敞的地方成了一个临时T台,娇娇大方地甩臀扭胯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猫步。
“哈哈,好好!我们娇娇走的还真像那么回事!”魏景鹏高兴地一边鼓掌,一边发声赞扬。
魏引娣和焦援朝也笑着点赞。
得到了父母和舅舅的赞许后,穿着新裙子的娇娇又高高兴兴地回她的卧室继续做作业了。
客厅里,三个大人这才安静地坐下来看电视聊天。
“你们把娇娇教得好哦,又大方又懂事,以后可能是个人才!”魏景鹏真心实意地评议道。
“现在就带一个孩子,经济条件也好了,我们当然望女成凤,想把她培养成才了。”焦援朝啜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
“你不晓得,为了增长她的见识,她才这么几岁,我们就带着她走了好多地方,接触了不少人。”魏引娣快嘴快舌地接到,“我们小时候没吃过的要给她吃,我们小时候没穿过的要给她穿,我们小时候没玩过的要让她玩。委屈了大人都不能委屈了她。”
“独生子女都是泡在蜜罐里的了,真是享福的一代!”想到自家的小魏贞,也知道周围的同事和朋友们带孩子的情况,虽然各家有各家的具体情况,但委屈了大人都不能委屈了孩子的心情都差不多,魏景鹏不由感叹道。
“你们贞贞还小,再长大一点你就知道了,培养一个孩子不容易,不仅读书要好,才艺至少也要学一两样。女孩子要培养气质,学舞蹈必不可少。我们娇娇本来周末上午都上少年宫学舞蹈,现在她又想学弹钢琴。学钢琴是最花钱的了,一架普通的钢琴就要上万,还要请老师一对一的上门教,听说一节课要50元到100元的,她都提出来了,我们当然要满足她了。一个月还真得多花一笔钱呢。”魏引娣的脸上,这时飘上了一层忧郁。
“该花的钱就要花,我辛辛苦苦挣钱就是给你们花的。”焦援朝吐着烟圈,眯了眯眼,“只要她有那个兴趣,能坚持下去就好。到时候你责任就是多督促督促她。”
“我一直晓得,钢琴可是高雅的贵族的玩艺,咱们普通老百姓根本玩不起。引娣,看来你们两口子真的发财了。”文艺积极分子魏景鹏,只会吹口琴,对钢琴却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如今乍然听闻娇娇要学钢琴了,不由震撼发声。
“这不是我倒腾点买卖,挣点辛苦钱,光靠我和引娣那点死工资,一家人就只够吃饭了。”焦援朝斜睨了魏引娣一眼,脸上不无得色地道。
“是,钱都是你挣的,我没挣多少钱,但持家理财离得开我吗?换个女人买买买,你看你挣的那点钱还够不够用!”魏引娣不客气地怼他道。
虽然夫妻两个在斗嘴,但由此魏景鹏也知道他这个姐夫,这几年利用职务之便,倒腾彩电、冰箱等紧俏物质是赚到了钱。他淘汰了BP机手握的大哥大,他们家这彩电,也是他们发了财的明证了。
“姐夫,我姐把你喂得好哦,一段时间不见,又膀大腰圆了些呢。”怕他们夫妻斗嘴升级,魏景鹏引开话题,看着焦援朝挺突的啤酒肚调侃起来。
“哪里是我喂他,他一天在外面大鱼大肉,暴饮暴食,不长肚子才怪了。”魏引娣乜斜了丈夫一眼,又叹道,“他这个样子他妈喜欢,说是‘十个胖子九个富,哪有胖子做活路。’我要是长成这样,早就不吃不喝减肥了。”
“莫法,应酬太多,肚子里装的都是酒。”焦援朝呵呵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又讨好似的对魏引娣道,“男人胖是富态,而且,你看,我这些天也瘦了些了哈。”
“你少那几斤肉也算瘦?”魏引娣一点不留情面地反问道。
“我晓得姐夫往常这个时候难得在家,今天怎么没有出去应酬啊?”像焦援朝这样应酬多的大忙人,这个时间点在家侍弄花草,魏景鹏觉得极不正常。
“哎,你不晓得吗?有些人就是患红眼病,见不得别人有两个钱。现在社会上对我们这些倒腾点生意的是一片骂声,闹得厉害了,我们生意也不好做。这几天正是风头上,我们也不到外面去跑了,在家休息休息,等风头过了看情况再说。”焦援朝一边说,一边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调换着频道。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这本来是改革的一条思路,只是这些年一部分人是富裕了,但大家看来看去,看到的是一些人利用手中的特权发了财,是社会财富分配的不公!改革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出现些问题也正常。”魏景鹏对焦援朝笑笑,又戏谑道,“你一天在外倒腾,趁这个机会,在家多陪陪我姐和娇娇,养养花,减减肥。”
魏景鹏的一番话,得到了魏引娣的应和。
“景鹏,S县那个地方又小又穷,连个少年宫都没有,更不要说动物园、游乐场了,你真甘愿在那里呆上一辈子?”焦援朝好似突然想到,抬眼盯着魏景鹏问。
“你胡说些什么?我家景鹏是S县最年轻有为的局长,他干得好好的,有哪点不好?”魏引娣斥责丈夫道。
“那个局长有什么干头?没听说,京城一个厕所掉下一块砖,都会砸死三个处长吗?”魏引娣的话,焦援朝完全不以为然,“城市越大,经济越发达,机会也越多。趁着你年轻有文化,赶快离开那个小地方,外面一定有你的用武之地!”
“呵呵,姐夫说得有道理,也是实实在在为我着想。人生很长,但关键处也就那么几个。姐夫今天的话,我回去是得好好想想。”魏景鹏回视着引娣和焦援朝,若有所思地回道。
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说了会话,魏景鹏告辞回了自己住的招待所。
这一次短暂的探访,所见所闻,撞击着魏景鹏的心灵,他那多年沉寂的内心一时间暗潮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