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突兀兀地响起。
“景鹏吗?”魏景鹏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三姐夫焦援朝的声音。
“是我,三姐夫!”魏景鹏有些诧异,焦援朝极少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今天来S县办事,晚上请人吃饭。你晚上莫做其他安排了,我请客你作陪哦。”焦援朝语气笃定,没有多余的客套。
“哦,好的。”魏景鹏稍一愣怔,就一口答应下来。
刚挂了电话,魏景鹏“嗷”了一声,马上就拿起电话回拨了过去:“三姐夫,我买了手机了,你记一下号码,以后可以随时电话找我了。”新手机才买了两天,魏景鹏的新鲜感还很强,说起来都有点献宝的味道。
傍晚,落日的余晖中,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驶进了广播局的大院。那时候,轿车少见,私家车更是罕见。这黑色的桑塔纳虽然只是普桑,但已足够霸气耀眼,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在过路上下人的注视中,焦援朝停好车子,气定神闲地径直上楼到了魏景鹏的办公室。
“你事情办完了?还有会儿才下班,你喝口茶等等我。”魏景鹏给焦援朝泡了杯茶。
“这事情比较麻烦,一天两天办不完。今天我们先吃饭。”焦援朝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你在我们S县有什么事情要办呀?引娣知道不?”魏景鹏好奇道。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我这次来,专门为了投资收购你们S县食品公司的事。”焦援朝黑眸深邃,面上波澜不惊。
S食品公司被收购的事,那晚火锅店庆贺二姐招娣的布艺店开业时,二姐夫郑伟洪就给大家说起过。
“什么?食品公司是你买的?”魏景鹏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他着实被焦援朝的话雷到了。
“准确地说,是被我们公司买了。”焦援朝看了魏景鹏一眼,缓缓道。
一番叙谈之后,魏景鹏才知道焦援朝早已停薪留职离开了供销社,在外面和两个朋友合资开办了一家“鑫源商贸有限责任公司”,做电器和钢材等大宗商品买卖,这两年生意做得很好,赚了不少钱,现在购并S食品公司,是看好人们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肉类商品市场稳步反展的良好前景,也是拓展公司经营内容的一种尝试。
“唉,并购比想象中的还难!公司的资产要清算,资产变现,价格都要通过破产组研究决定。因为有个别欠公款、有钱不还的‘老赖’职工,也有阻挠破产实施的职工,扯皮闹事、遗留问题太多。我只希望这两天尽快把问题解决了,把这个事情了结了。”焦援朝似是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言语中透露出明显的焦躁。
“这事你也不用焦,进行到这一步,即使有些麻烦,事情也会解决好的。”魏景鹏好言安慰道。
下班时间到,焦援朝将魏景鹏带到桑塔纳前:“我开车来接你的哈。”
“你的车?”魏景鹏盯着焦援朝,狐疑地问。
那时候,社会上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大富婆开雅阁,小富婆开奥拓。即使是经济型轿车的奥拓和夏利,拥有的家庭都极少,更何况这桑塔纳,据说买一辆办完手续要三十万左右,在当时是极少人家才消费得起的高档车了。
“我的车。人家欠我们公司的货款,抵给我们的。”焦援朝肯定点头,又补充道,“其实我们不想要这些抵押品,我们只想要钱,公司运转需要的是流动资金。”
“哦。”魏景鹏理解地点点头。
“这车坐着舒服,开着也带劲吧?”坐在桑塔纳中,看窗外街景一一闪过,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在魏景鹏心中油然而生。他以前因公出差坐过吉普车,其舒适感他以为不及这桑塔纳。
“开车是带劲。你想不想学?想学我教你。”因为魏景鹏是魏家地位特殊的独儿子,又是个大学生,焦援朝对他一直很友善。
“好啊,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教我。我学起来应该很快。”魏景鹏兴奋起来。
“再快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我跟我朋友学时,花了好几个周末的时间。你不仅要熟悉车上各部件,还必须上路去练。”焦援朝当头浇了一泼冷水后,又缓和了语气道,“这两天我应该没时间教你,忙完我又要走,你要学车,周末就到L来,反正车在家里,也方便。”
说话间,车子就停在了晓华酒楼下。
“在这里请客,看来你这个S县的女婿没有白当。”魏景鹏调侃道。
“S县就这么大点,我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了。”焦援朝随口答道,“走,6号包间。”
杨晓华不在酒楼,魏景鹏不用跟人寒暄,就和焦援朝一起,径直走进了6号包间。
与焦援朝的客人们碰面后,魏景鹏才知道焦援朝请的客人都是与他们这次投资并购案相关的领导和人员。魏景鹏认识其中两个人。
在得知魏景鹏和焦援朝的亲戚关系后,大家就消除了拘谨。席间饮酒聊天,相谈甚欢。
饭后,一行人又呼啦啦去了“星光灿烂”卡拉OK。
那时候对酒驾管理不那么严,焦援朝喝了酒还是照常开车,最后把车停在他入住的县招待所。
第二天,焦援朝请魏家人吃饭,让魏景鹏安排一个家宴。
魏景鹏自然照顾自家的生意,把家宴设在了“一品天下”火锅店。
直到饭桌上,魏家其他人才知道焦援朝此行来处理并购S食品公司的事。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魏家人无不震惊得张大了嘴。
“现在三姐夫是你的老板了,有三姐夫罩着,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工作就是。如果有人想找你的不是,你就尽管找他。”魏景鹏看着震惊中的郑伟洪,笑道。
“我老老实实干工作,怕是也没有人找我麻烦哦。”郑伟洪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是自然!”焦援朝讪讪地笑着,起身为田军和郑伟洪两人的酒杯续满酒,然后举杯道,“二位姐夫,我敬你们一杯酒!”
“好,咱们几兄弟好好喝一杯!”田军笑着举杯应和道。郑伟洪也举杯站了起来。
“引娣和娇娇都好吧?她们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在焦援朝来给严淑芬敬酒时,严淑芬抓住机会问道。
“引娣带娇娇到上海去参加钢琴考级考试了,过两天才回来。”焦援朝笑答。
“考级还要到上海去啊?娇娇现在考几级了?”魏景鹏知道娇娇在学钢琴,但考级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追问道。
“钢琴考级有好多组织,有中央音乐学院的,上海音乐学院的,中国音协的,我们选择考上海音乐学院的当然就到上海了。其实,钢琴考级可考可不考,但我和引娣想,既然学了,考级让她有个阶段性的目标,考级也可以作为对她的一个阶段性的考验。”焦援朝说起这话题,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娇娇现在考6级,总共10级,她还早得很。”
“女孩子学弹琴学跳舞,既能多才多艺,又能训练出好的气质,有条件的都该学!可惜,我们家我们这地方,缺少那个条件。”魏玉莲看看自己身边睁大眼睛听大人聊天的两个女儿,心疼地说。
话到此,魏景鹏心中也是一动,不自觉地看向文仁英,这时一直在照顾小魏贞的文仁英也看向他,两人视线相接,只觉说不尽的滋味尽在不言中。
一顿火锅,男人们照例边饮酒边高谈阔论,女人们则看顾孩子聊家常。
吃完火锅,魏家人就要各回各屋。
虽然S县很小,但焦援朝还是走到哪把车开到哪,桑塔纳停在“一品天下”外面,所以顺理成章的由他开车把严淑芬送回南街老家。
这是严淑芬这辈子第一次坐小轿车,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让她兴奋了很久。
焦援朝两天后开着他的车离开了S县。
焦援朝的车,娇娇的钢琴考级,比陈华军的手机宣言更强烈地刺激了魏景鹏。
魏景鹏第一次痛苦地意识道:手机他是说买就能买,而小轿车对他却是一种奢望,引娣夫妇为娇娇提供的成长条件也是他无力提供的。
连续几天,魏景鹏整夜辗转反侧,回顾自己已经走过的路程,展望自己今后的生活,“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有车一族?我怎样才能为女儿提供更好的成长条件呢?”魏景鹏不停地问自己,问文仁英。一颗心从此不能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