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鹏烦闷了几天,意识到自己当下要解决这些问题是无能为力的,索性努力将之抛诸脑后,去做自己当下能做的事情。
“我要抓紧把开车学了。”魏景鹏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文仁英,“以前以为没车学了没用,现在想来,我先把开车学会,总是不错的,技多不压身。”。
“你学开车好啊,但是哪儿有车呢?二姐夫有车,难道你要跑到L市去学啊?”文仁英以旁观者的清醒和冷静质疑道。
“宣传部有一辆吉普车,司机小袁是部队汽车兵退伍回来的,技术很好。我们很熟的,我让他教我。我自己出油钱,也不怕人说。”魏景鹏胸有成竹。
“虽然你自己出油钱,恐怕你还是要跟你们胡部长说一说,征得他的同意哦。”文仁英提醒道。
“当然,当然。”魏景鹏连连称是。
县委宣传部,是魏景鹏刚从部队转业回S县时工作的地方,宣传部胡部长是他的直接领导。胡部长对魏景鹏一直很赏识,可以说,魏景鹏能成为S县最年轻有为的局长,离不开胡部长对他的提拔和栽培。
第二天,魏景鹏在中午午休时间,特意跑到了胡部长办公室。而听了魏景鹏的学车计划和打算,胡部长也爽快地表示了支持。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周日,魏景鹏就跟着小袁师傅在城郊人车较少的僻静马路上学车。
魏景鹏脚长手长,手脚又灵活,要领掌握得快,学车出乎意料的快,屡屡受到小袁师傅的赞许。
“开车很容易学的,你干脆跟我一起学吧?”魏景鹏自己学得高兴了,忍不住想拉文仁英一起。
“我不学,我对开车没兴趣。”文仁英断然拒绝了,又补充道,“你会开就行了,以后你开我坐。”
魏景鹏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提这事。
立秋之后,几场雨下过,温度骤然下降,人们前两天还穿衬衣短袖,现在就换上了厚实的长衣外套。
又一个周日,天气阴寒。按照小袁师傅的安排,魏景鹏今天要上路试驾。
小袁师傅自己坐到了副驾上,把方向盘交到了魏景鹏手中,鼓励他:“你学得快,开车没问题,何况还有我在一边看着,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开。在路上,慢一点无所谓。如果后面的车要超你,哪怕他使劲按喇叭,你也不要慌,让速不让道,你走自己的道,出了事责任也是他的。”
小袁师傅把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定在新平镇,说是那里有一家特别美味的羊肉汤锅,让魏景鹏把车开到那里去,吃了汤锅再开回来。
新平镇属于毗邻的D县,在两县的交接点,因此名字魏景鹏是熟悉的,但只是曾经路过而从来没有在此处停留过。
第一次真正上路,而且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魏景鹏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他强自镇定地坐上驾驶座,一边在口中复述着动作步骤,一边启动了吉普车。
小袁师傅在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偶尔点评一句。
吉普车在公路上行驶起来。这是一条简易的碎石公路,因为那时的私家车极少,所以路上的车辆并不多。
最初的忐忑不安消除后,魏景鹏越开越轻松自信。
新平镇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当地人沿公路开饭馆、摆小摊,赚过往车辆行人的钱。
小袁师傅所说的那家羊肉汤锅,外表并不抢眼。店家自建的两楼一底的楼房,底楼是装修极简的店堂,里面松松地摆放着十来张桌子,卷帘门,大门外竖立着一块“肖氏羊肉汤锅”的小木板落地招牌。
近午时分,在小袁师傅的指引下,魏景鹏将车开到了“肖氏羊肉汤锅”处,把车停靠在了屋前的空地上。还不到正午的吃饭点,此时店里仅有两桌食客。
“袁司,今天得空来吃羊肉汤了?”小袁师傅刚在店前站定,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一边说,一边给小袁师傅递上一支烟。
“是啊,肖老板,天气突然冷了,就想喝你家的羊肉汤了。”小袁师傅笑呵呵地接过烟。
“今天的羊肉新鲜得很,保管你吃好喝好。”肖老板一边往店里引客,一边殷勤地又掏出一支烟递向魏景鹏,“这位兄弟贵姓?”
“魏局,我们广播局的局长。”小袁师傅赶紧引荐道。
“魏局是第一次来我这小店,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肖老板态度更加殷勤了。
进店坐下后,虽然魏景鹏徒弟做东请师傅,但小袁师傅是这家的熟客,就当仁不让地由他点了餐,他们要了羊肉羊杂各一斤,白萝卜豆尖各一份。
肖老板拿着菜单进了里间厨房。一会儿,一个精干的中年妇女来给他们摆好碗筷,倒上了茶水。
“老板娘。”小袁师傅给魏景鹏简单介绍道。
老板娘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夫妻店,肖老板的厨艺,老板娘收钱跑堂。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才会请上两个小工。”小袁师傅如数家珍,“他们一年之中秋冬卖羊肉汤,春夏就做一般的中餐。我就喜欢他们的羊肉汤,味道特别鲜美。”
小袁师傅的介绍吊起了魏景鹏的胃口。
一刻钟后,汤锅端了上来,乳白的羊肉汤热气腾腾。
“先喝碗汤,尝尝味道。”小袁师傅给魏景鹏建议道。
魏景鹏用勺子舀了两勺汤,入口只觉鲜美无比,饶是吃过不少羊肉汤,魏景鹏还是忍不住啧啧称赞:“鲜,真鲜!”
那年月,酒驾还没管那么严,但魏景鹏初学练手,师徒二人谁都不敢大意,只能一边吃,一边遗憾不能美酒配美食。
从新平镇顺利回来后,小袁师傅宣布魏景鹏出师了。
这天晚上,魏景鹏在“一品天下”摆谢师宴。他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一瓶焦援朝送给他的剑兰春,请胡部长和小袁师傅吃了一顿火锅。
火辣辣的火锅,佳酿美酒助兴,三个人这吨火锅吃得开怀,吃得尽兴。
过了些时日,小袁师傅给魏景鹏送来一本驾照:“魏局,我给你办的是B照,小轿车随便开,如果你想开中型客车也可以。”
这是魏景鹏生平第一本驾照,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一连兴奋了好几天。
若干年后,私家车逐渐普及,魏景鹏一家已经迁居省城C市。因为住房与工作的医院很远,坐公交不仅时间长还要转车,极为不便。为了解决这上下班的难题,文仁英咬牙报名上驾校考驾照。她又是理考,又是路考,一次没考过,又二次补考,前后将近一年,才终于拿到了C照。
看她焦头烂额折腾的样子,魏景鹏就洋洋自得地奚落她:“当初叫你跟我一起学你不学,现在后悔了吧?我拿驾照多简单啊。”
“你那时候不规范,不科学。严格说起来,我是正规军,你只是游击队。”文仁英却毫不客气地反击了他。
话又说回来,驾照拿到了手,魏景鹏拥有一辆私家桑塔纳轿车的愿望就越发地清晰和强烈了。
但是,仔细地盘点过自己的全部家底后,魏景鹏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买车的一次性投入,还是买车后养车的持续性投入,单凭他和文仁英的工资收入,是绝对负担不起的,他今后有车一族的生活,必须要仰赖工资之外的收入。于是魏景鹏把满腔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火锅店的投资分红上。
魏景鹏比火锅店刚开业的时候更关心和在意“一品天下”的生意了。如今一有空,他就在火锅店里,医院家属楼下小花园打牌聊天的人中,再难看到魏景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