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有路灯,光线好,她安静地坐在门口,一手捧着书,一手按着胃。
“大丫头,看书呢?”
姚贵芝刚打完麻将,叼着她的烟袋杆走过来。
叶纨抬头,乖巧地叫了声“奶奶”。
姚贵芝算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她泼辣的名声在外,没人敢惹这个老太太,但她对叶纨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叶纨也很喜欢她。
临走时,姚贵芝又叮嘱一句:“别在这坐太久,湿气重,你一个小姑娘家要注重。”之后才推开对面的大门进去。
蒸锅里还温着饭菜。
姚贵芝习惯性地坐下来先抽完一杆烟,嘟囔道:“听说对门那只陈狐狸回来了,啧啧啧,她一回来大丫头的日子就不好过喽,指不定被怎么折腾呢!刚还瞧见她坐门口看书呢……”
旁边卧室的门突然拉开。
“我出去买东西。”
沉翳抓过搭在晾衣绳上的外套甩肩上,“别忘了吃饭。”
姚贵芝笑眯眯地应:“身上有钱吗?”
“有。”他的回答和着门板阖动的声音。
叶纨还在背单词,只手按着胃,脑袋快要埋进膝盖里,听到对面大门开启的声音,她抬起头,一双眸子水雾氤氲,光影都在那里失了真。
沉翳蹙了眉,越过她往外走。
叶纨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想站起来可胃疼得厉害,只得动也不动,靠学习来分散注意力。
夜里有风,清清凉凉。
叶纨的小脑袋抵在门框上,眼皮重得掀不开,手里的书一点点滑落……
一只大手利落接住。
沉翳定定看了看她,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他克制住想要去扶正的念头,将一袋热乎乎的小笼包跟豆奶轻轻放她怀里……
沉翳回来的时候,姚贵芝正坐在院子里泡脚,捏着烟杆不离手。
“是陈武记小笼包吧?”她朝空气里嗅了嗅,“嗯,没错,香!”
沉翳瞥了自家奶奶一眼,什么也没说,过去蹲下身给老人家洗脚。
姚贵芝面露慈爱地看着孙子,抬手轻轻摸着他的快要盖过眉眼的发,“头发长了,改天奶奶给你剪剪。”
“嗯。”
她吸一口烟,似是感叹:“我孙子这么好,他们哪懂啊……”
低下头,她又笑了,柔声道:“小翳啊,等你考上大学,奶奶一定要把炮仗从家门口摆到巷子口,炸了那一张张些乱嚼舌根的嘴!”
沉翳只是“嗯”一声,帮她按摩小腿。
“唉……我孙子这么好,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月落参横,东方已白。
又是一天。
沉翳推着自行车出来,下意识看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
抬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毫不犹豫地跨上自行车,狠踩一脚,蹬出老远。
一门之隔,叶纨正跪在地上,对着那个叫父亲的人低声哀求:“爸,我想上学。”
祁云山将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陈玉凤描完眉,从里屋出来,“上学?上学不用花钱吗?家里养一个学生已经够辛苦了,还拿什么养你?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你别不知道感恩啊!”
叶纨的双手死死捏着,粉唇快要咬出血,她抬起通红的眼,始终望着祁云山:“爸,我保证不会耽误做家务,我……我还可以出去找小时工,我不吃家里一粒米……只要你让我上学……”
“呵,说得简单!你看书不用电还是洗澡不用水?这些加起来得多少钱啊!”
“行了。”祁云山终于发话了,抬眼看了一眼女儿,视线又迅速调开,声音沉着:“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供你跟弟弟两个人确实是吃力。正好,我厂里招工,我去打声招呼,你……下个月就跟我去工厂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