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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个打二十个

明朝万历十年(1582年)。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腹地,海拔1413米的红白山巍然耸立。山脚下,坐落着一座宏伟的城堡,名曰魔沙堡。

“把他带回来!若他决意要走,杀了他!”

门主暴怒的嘶吼声响彻整座魔沙堡,金碧辉煌的忠刹堂里,灯火被震得摇曳欲熄。

“属下遵命!”

五十名黑衣人策马出城,消失在苍茫的风沙中。

正午的沙漠阳光毒热,大地烫如蒸炉。

一个独行的少年步履蹒跚。

雪白的衣衫上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创口,沾染着斑斑血迹。手中紧握一柄三尺长的剑,剑鞘是白色的,剑柄上镶着一颗瑰丽的蓝宝石。凌乱的头发半遮俊秀的脸,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眼神,略显疲惫却亮若星辰。

坐骑早已变成果腹的食物,漫长的徒步行走,他的双脚已酸痛发麻,鞋底已被磨穿。不仅行路漫长艰辛,还要提防对他穷追不舍的敌人,路上已经历多场恶战。

终于,少年停下脚步,低头微喘。他取出腰间的水壶,却发现空空如也。抬头极目远眺,地平线隐约浮现绿意,这意味着煎熬的苦旅即将结束,他的眸子顿时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奋力向前。

狂风袭来,沙尘纷扬,难以睁眼。

少年又停下脚步。

这次他竟像个木头人,纹丝不动,风沙肆虐亦不能撼他分毫。

少年的右手稳定而有力地握紧了剑柄,双眼微眯似寐,凝神静气。

飞沙中透着杀气,迫人窒息的杀气。

几十道寒芒撞击着沙粒直射少年!

那速度疾如流星,那光芒灿若银河。

似乎少年已注定是个死人。

风停,沙落,人呢?

人消失了!

二十名黑衣人四处搜索,却不见少年的踪影。

一个活人,居然会人间蒸发,凭空消失?

为首的黑衣人高喊:“白灵,跟我们回去!你若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回应。

他环顾四周,忽然想到了,确切地说,是感觉到了。

对危险的强烈预感指引他猛然抬头,望向那轮白炽的太阳,强光刺眼,他看见一道比阳光更白炽的光华笼罩下来。

黑衣首领惊恐地张口欲呼,却猛然看见一具没有头颅的躯体血柱狂喷,那具躯体是他自己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恐惧!

几乎同一时间,五个头颅高高飞起,划过大小不等的弧线。

白灵天神般落在沙地上,孤灵剑锋芒闪耀。余下的十四人被骇得本能后退,仗着人多又包围过来。

白灵挥剑挑翻两名,从包围圈的缺口跃了出去,撒开腿就跑。

“不要让他跑了!”

十二名黑衣人紧追不舍。

黑衣人已然逼近,白灵忽然后仰,锋刃穿过最靠前者的胸膛,从背脊透出,又刺中紧随其后者的腹部!

与此同时,白灵的左腿也挨了一刀,剧痛让他咬着牙单膝跪下。

众人见此良机,如饿狼扑食,白灵怒喝一声拔地而起,剑气如虹,三道飞血溅出,把沙子染得殷红。

惨烈的搏杀仿佛困兽撕咬,令人触目惊心!

狼群围攻虎,虽是以众敌寡,但虎毕竟是王者。

纵使白灵背负两处刀伤,半柱香不到,黑衣人仅剩三名,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白灵腕沉于膝,剑尖斜指正面,大口地喘息。

双方对峙许久,终于有一个黑衣人壮着胆喊道:“他快不行了,上啊!”

三人挥刀一起冲,分左中右三路夹击。

白灵忽然纵身前扑,剑的杀伤距离陡然变长!

剑锋精准刺穿中路那名黑衣人的咽喉。

左路的黑衣人趁机欺近白灵身后,举刀欲劈!白灵察觉刀风及背,拔剑回斩,自其左肩划到右腰,血雨狂洒。

黑衣人仅剩一名,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怪叫一声逃命去了。

风起了,像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沙漠,掩盖了血腥,仿佛刚刚的激战未曾发生。

白灵静默地伫立着,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倦意。

很快,他挪动沉重的步履,移向沙漠的边缘。

缓慢地,却又坚定地,一步,一步。

视线愈加清晰,景物渐渐高大。

当白灵走出沙漠时,浩渺的沙海已被夕阳染红。

眼前是一个幽静的山谷,几只白尾地鸦“滴滴”鸣叫,跳跃在灌木丛中。一条清澈的小溪自山顶蜿蜒而下,在山谷间流淌。山谷里坐落一个村庄,几十间青瓦黄墙的土屋高矮不一,错落有致。村口立着块石碑,因常年被风沙侵蚀变得斑驳不堪。石碑上刻着三个掉漆的朱红大字:绿谷村。

时值黄昏,村子里炊烟袅袅。这样的画面,总能勾起浪子对家的无限思念。

白灵的脑海里还残存着关于家的记忆片段。

四岁那年,他在家门前的榕树下玩耍,望着落在树梢欢快梳理羽翼的鸟儿。娘亲倚着门,慈爱地望着他,爹爹在门口挥刀劈柴。忽然,村口火光冲天,响起暴雨般的马蹄声,一群蒙面人纵马横冲,见人就杀,乡亲们四下逃亡。爹爹一边抡起砍柴刀上前阻拦,一边对娘亲高喊:“快带孩子走!”娘亲抱起他,随着人群奔跑。后来,娘亲倒了,他从娘亲怀中跌落,无助哭喊。一只粗壮的手臂将他提起。

再后来,自己和百余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被装进十几辆大马车,布棚蔽日,不知驶向何方。三餐都是馒头就稀饭。不知过了多少天,下了马车,环顾四周,看到一片无边无垠的沙漠。

沙漠里居然有座山,山体突兀,基岩红白分明,山的东边有条清澈的河,河边有片胡杨林,叶子金黄,枝繁叶茂。山脚下有座宏伟的城堡,城门之上刻着三个烫金大字:魔沙城。

孩子们被带进魔沙城。城中种满奇花异草,道路曲折回转。不知绕过了多少间房屋,来到一个名叫炼狱的地方。炼狱其实是个杀手训练场,三个武功高强的教头,把他们分成三组,分开居住和训练。男孩被分到白刹组或者黑刹组,女孩全部归属于紫刹组。各组之间以着装颜色区别,组内成员以代号区别,代号都被烙在左臂上,姓名被禁止使用。

虽然各种武器都练,但主练武器不同。白刹组主练剑,黑刹组主练刀,紫刹组主练暗器。

三年后,各组教头才对组员宣布训练目的。

白刹组的教头是个30岁的男人,代号白仙。身材壮硕魁梧,褐色的瞳孔深陷在眼窝里,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剑疤,自右额划到左腮。他不准孩子们喊他教头,要喊师父。

白仙扯着粗犷的嗓子喊道:“徒弟们,你们是门主在战乱中收留的的孤儿,从你们来到这里的那天起,你们的家,就是忠刹门!你们的再生爹娘,就是门主!你们自己,就是门主的杀人利器!门主令,必执行!违令者,杀无赦!”

师父口中那位至高无上的门主,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容。

每次召开杀手大会,门主总是坐在骆驼皮交椅上,身穿火红长袍,头戴金色面具,声音诡异,性情难测。

满14岁的杀手开始执行刺杀任务。目标多是朝廷重要官员或江湖名门高手。杀手或单独行动,或组队配合,视任务难易程度而定。任务必须完成,失手即是死。或自杀而死,或被目标杀死,或回到组织被处死。

白灵是门主的杀人利器。身为白刹组的最强者,他具备精英杀手所必须的素质:超乎寻常的冷静、迅速和精准。因此深得门主器重,被门主赐予神兵孤灵剑,据传此剑来自遥远的希腊,剑长三尺,剑身白金所铸,散发白炽光华,剑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这些年来,白灵已执行了数不清的任务,目睹无数生灵湮灭在孤灵剑下。

20岁的某一天,白灵发觉自己变了。

他一向是对每一个细节精心设计的。

但这次行动却乱了章法,首先他差点误了时辰,其次在动手时用剑不够稳健。不过,凭着纯熟的剑法和丰富的经验,他还是杀了蜀山掌门柳海。

幸亏柳海此次出门,身边只带了两个徒弟,再多一个,可能就应付不过来了。

回魔沙堡后,白灵心绪寂寥,躲在房间里借酒浇愁。

灯火摇曳的忠刹堂。

白仙道:“我偶然发现,白灵这孩子在偷偷喝酒,看来他有心事。”

门主道:“杀手沾了酒,没准哪天因为喝了酒,把性命给丢了。”

白仙道:“我看是最近给他的任务多了点,也都是棘手的,累着了。”

门主道:“放他七天假,但酒不能喝了,没收。”

白仙道:“是!”

门主做了个退下的手势,白仙拱拱手,出了忠刹堂。

白仙径直来到白灵的房间门前。

白灵是他最宠爱的徒弟。这孩子不仅相貌俊美讨人喜欢,而且天资聪慧,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人品也好,对人对事真诚。

白仙犹豫片刻,还是敲了门。

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门没锁,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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