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家乡是云贵高原边界线上的一个小地方,一个小地方几种风情,包括生活的方式,语言,穿着,习俗。
一脚跨进了云贵高原边界的大山里,再迂回过去几十里路,到平坦一些的地方,坝子赫然宽阔起来了,边镇就到了。
边镇是三省边缘上的一个镇,古代时候从这里上戎州,下四川,都要从这里中转。
边镇上的风光美丽极了,山山水水应有尽有,连坝子也给人一种美的感觉。
边镇上的生活方式和别处的大不相同,地地道道的山里生活,山里生活无非就是围着大山开发资源。多年前边镇上的人主要靠卖木柴木料木板子维持生活,兼做山里放羊,打猎,找山货的活儿,大多人家都没有种地。
许多从这里中转的马帮,常常能从边镇上买到大量的山货驮往别处去。
边镇上如今有所改变了,许多人家都种了地,当了农民。
多年前,边镇人的衣着打扮与别处的不一样,穿的是自己家纺织的麻布衣服,大多老百姓家里都有一台纺织机,老式纺织机,木料做的纺织机纺布的时候要坐在纺织机前,用手捏着梭罗往来的扔过去扔过来,织布的速度慢极了。名言里,岁月如梭说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边镇人如今的衣着打扮已经有所改变,和大地方的没有什么区别了。
边镇人的婚姻方式特别,走婚,买婚,都有。
边镇风光美丽,远近全是磅礴的大山,晴天山清水秀,雨天雾气朦胧,云雾缭绕。一条五尺道蜿蜒曲折在大山里,古时候是马帮往来的必经之路,繁荣一时。
边镇人家如今还在使用人背马驮的方式劳动,春种秋收时令,这山呼来那山应,场面热闹。
边镇人喜欢唱歌,尤其喜欢唱山歌。山歌好比春江水,这边唱来那边喝。
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大多都是农民,以种地为主,农林牧副渔为辅。从小我就学会了农林牧副渔的生活方式,至于主业,种地务农,非常厌倦。我因此成为了云贵高原边界上的一个闲人,野人,按照小地方的说法,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虽然不是坏蛋的那种不务正业。我的志向是开一家世界连锁店,我把想法告诉朋友亲戚同学时,他们嘲笑我,像我这样不务正业之徒,整天不是山里挖地蛋,就是树上摘苹果,是不可能完成理想的。我反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对牛弹琴,自顾自地过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方式很简单。四个季节都有安排。
春天来了,早春二月,天气还是一场春雨一场霜,这个时候,土地里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用农谚来形容叫做,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只能吃空气。还好,去年我已经准备了过冬的粮食,待到山花烂漫时,那应该是晚春了,田野里的野菜,野薄芙长大了,我会提着篮子去田野里挖一些来晾晒在簸箕里,野菜过时了淘过洗过当做干板菜过冬,或者出售。田野里的野菜可多了,这个年头吃野菜的人少了,挖的人少,我一个人能够挖到百十来斤,晒干了也有百十来斤。
地沟里有一种半边钱,青幽幽的可人极了,能够当菜吃,还有药用功效,是治疗体虚的中草药。张家沟,营盘脚,梨树坪子,河坝里,能够挖到几百斤,前些年头,还有少数民族一捆一捆提到乡场卖,如今没有人去卖了,我会去挖开晾干,放在袋子里装上,自己吃也可以,有小商贩来走村逛寨,卖给他们也可以。一斤干的半边钱十块钱,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山里的野蕨草这个时候也会冒出嫩芽来,不几天的功夫,山上山下就一片毛茸茸的样子,我会撵着马提着几个袋子去山里割野蕨草,野蕨草能够拌凉拌菜,如今的市场上出售的凉拌菜大多都是野蕨草,卖的人多,吃的人多,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估计是大棚里种植的吧。我割的野蕨草是大山里自然生长的,比较有营养,一天能够割五六袋,人背马驮着回来,一连十多天奋战在大山里,为了收割野蕨草。过了这几天,野蕨草长大了,就不能割了,没有吃的价值了,连牛也不吃长大了的野蕨草,有经验的农夫也只能割去晾干了给羊铺窝窝。
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我能够割五六百斤野蕨草,晾干了也有五六百斤。大山生长,自然恩赐,谁收都不犯王法,真是美好的享受。
青黄不接的夏天,虽然整天阴云密布,打雷下雨,却是最忙碌的时候,山里蘑菇长出来了,蘑菇有野香菇,草蘑菇,青堂菌,高脚菌,地蛋菇,野木耳,灵芝。山里的山参,人参,天麻,和尚头,也会迅速长大。要从初夏一直忙到冬天来了才收工回到家里,把山货装成为包放在楼上用火再次烘烤。山货用手扭着能够咔嚓的响没有水分了,就算到位了。放个三五年都可以,不会霉变。
此外水里的蛙,鱼,长大了,可以吃上几顿小鲜肉。
秋天的时候,去山里找蘑菇,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野水果,羊**,野毛栗,臻子,野梨子,野梨子又叫做陶梨,其树是嫁接梨树的基本树苗。
秋天最主要的还是收获松果,松果的价值高,一斤三四十块钱,自己吃却很不适宜,里面的果肉少,只能卖,据说人多的人家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里,要卖几十万块钱进兜里。
冬天来了,山里的野物被雪困住,跑不远,这个时候又要忙着去追捕野物,野物有兔子,野鸡,锦鸡,刺猬,以及一些濒危物种,捕获这些物种,一般不会宰来吃了,而是上交给国家。这个时候会清闲一些,可以坐在山头等猎物自己来上钩,有时候还可以回到家里去等。
我还会几种手艺,搞木雕,当木匠,做各种各样的木雕工具,饭勺,蒸子,小椅子。当篾匠,编竹篓,编蒸底,几种手艺都能够在市场上出售,无所事事的春天就在家里随心所欲的搞点小手艺。
我就是这样一个闲人,生活在大山里,我的邻居已经以务农为主了,不再去山里打猎找山参了,而我依然过着野人的生活,与世俗格格不入,我会被生活淘汰吗。
我的生活不如他们吗,他们有的东西我也一样有,他们买了录音机电视,低音帕,手机,电脑,我也买了。
我现在还没有媳妇,这可能是唯一不如一些邻居的地方,可是边镇上的姑娘少,狼多肉少,早被主流人家配置完了,能够怎么办呢。近来听说边镇上有人贩子贩运过来卖的姑娘,一两万块钱就能够买到一个,价格便宜多了,我也打算去找人贩子买一个。带到寨子里来生儿育女用……。
特别是感觉到理想失败后,感到开世界连锁店的希望破灭后,我更加想过一种与世无争,亲近自然的生活,我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了,有时候甚至是迷恋得死去活来。
我要这样在山里过我的一生。
二
??我家住在农村,从小在寨子里长大。我最熟悉农村人的生活。
我是农村的放牛娃儿,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放牛了,开始的时候是在河边坝子里放牛,河边坝子里宽阔,草嫩,牛吃了有营养,把牛放在坝子里,即使不用拴绳子,牛也跑不远,不用费劲四处去寻找,一目就可以了然牛在什么地方。
我用竹条子撵着牛,沿着弯弯曲曲的村路,去河坝里放牛,沿途是几片田野,长满了庄稼,村路从中间蜿蜒而过,牛趁走路的当儿,偷吃庄稼,有一次邻居上门来警告,我给人家道歉了才罢休。
我是山村里的放牛娃儿,我会唱许多关于放牛的歌曲,包括王二小放牛,我会说许多关于牛的流言蜚语,喜欢我的人都称呼我放牛娃,不喜欢我的则称呼我放牛娃儿,一字的多少,表达的是两种不同的感情。放牛娃朴实,地道,受到人们的喜欢,称赞。放牛娃儿不听话,爱说流言蜚语,被人们啜骂,嗤之以鼻。
在农村,放牛是最清闲的活儿了,比背苞谷,刨土豆,上山砍柴,割草等活儿清闲多了,孩子们好玩耍,不喜欢劳动干体力活儿,争着自告奋勇去放牛的多极了。
我年龄还小,只能做放牛之类的事情,没有力气和大人一块儿去劳动。我每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放牛。我经常去坝子里放牛,坝子里草嫩。把牛拴在大树底下,或者用绳子牵着,都可以。牛没有人照管,偶尔会去偷吃庄稼。放牛的时候,特别留心庄稼的事情。有一回,我把牛牛拴在一棵小树上任其自然地啃草,谁料系的松了,牛跑去偷吃不少的庄稼苗。
放了一会儿的牛,我也玩一会儿游戏,我的游戏无非是扔石头,打水漂,试一试我的手力能否把石头从河面飘过去。
天上,雄鹰在翱翔蓝天,可能要飞到月亮上去吧,白云在山头飘荡,像骏马一样奔驰去远方。
我单纯,每天只知道放牛,从来没有想过复杂的事情。
我想当一个牛贩子,做买牛卖牛的生意。有一次,端午节大海子赶花场,牛场场主撵着一大群牛去放牧,路过的人见了很羡慕,感叹地说这么牛,一定能卖不少的钱吧。我当时还没有畅想过我会拥有一群牛,包括如今我也没有畅想的嗜好,但是心里却暗暗想涌出自己将来也要像他一样喂一大群牛,让别人羡慕自己。
我家的牛脾气暴躁,不能骑,不能摸,不能碰。牛的牛角尖极了,遇到弱小的人往往会跑去欺负人,主人在边上牵着,才能温顺一些。很多人都害怕我家的牛,不敢来围观。
阿狗家有一头黄牛,性情温顺,特别通人性,黄牛温顺的脾气被传播开了,简直家喻户晓,几乎所有乡村人家都知道他家这一头牛是一头优秀的牛。牛优秀的原因有几点,一是温顺,听话,二是爱劳动,不怕苦,不怕累,三是爱吃草,不择食,吃什么都长膘。我每次去河坝里放牛,总会遇到他。阿狗看到我撵着牛来了,往往会先溜之大吉了。阿狗害怕我家的牛欺负他家的牛,把他家的牛抵伤了,损失就大了,牛要犁地呢。
读了古诗,牧童骑黄牛,我受到了感染,放牛的时候,我也想骑着牛试一试有没有古诗里描述的潇洒,牛没有训练熟悉,不喜欢被人骑,把我从上面撂下来了。
还可以制作各种器具,什么竹篓,簸箕,刷把,锅圈。赶集天,就拿到乡场上出售了买烟抽,当然家长是不准买烟抽的,孩子们悄悄的买来抽,特别是要放牛的时候才抽,才可以向小伙伴们炫耀一下自己买了一包烟了,有点男人的样子了,看那些成年人抽着烟好潇洒,好霸气,不就是全靠烟撑腰吗。
我和小伙伴坐在石头上闲恺村里那些姑娘跑山东,乱生娃儿的事情,说到动情处恨不能自己也去参与。
随着农村城镇化建设的深入和人们思想意识的转变,家乡昔日广阔的天然牧场已变成耕地和各种林地,为了保护生态,村民们不再放牛了,特有的放牛文化基本消失了。
三
????我从小生长在乡村寨子里,没有到过大地方,没有见过大世面,我的理想单一,单单就是做一个店主,拥有众多的员工。但是理想离现实总有一段长长的距离。
??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三十年的光阴还是没有完成理想,我的一些朋友也是这样惨兮兮的回到了乡村寨子里来的,他们还好,来的时候把媳妇带来了,他们去的时候是光棍,带来了媳妇就没有去其它地方了,在寨子里生活,春种秋收,我的运气差了一些,去外面读书的时候没有娶到称心如意的媳妇,回到寨子里的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可能是我唯一不如他们的地方。
??不过还好,我比较聪明,我年龄小的时候学的东西比他们多,特别是会的技术比他们多,能够很富裕地生活。我的那些同龄人,他们蠢得像猪,带来了媳妇天天吵架的多的是,有一些外地姑娘不习惯寨子里生活,跑回娘家去了。留下小伙在寨子里哭鼻子。
??我的生活方式比较单一,每天不是去山里找山货就是睡觉。我现在想的是什么时候能够娶到媳妇。
???我的早餐吃的是煮土豆拌蜂蜜,我喂了几桶蜜蜂,每年秋天能够收货一百多斤蜂蜜,从年头够吃到年尾,有时候还要剩一些。
??我的午餐营养比较丰富,吃的是山货炖肉汤,加白米饭。
???我的晚餐吃的是炒菜,每天晚上我都会炒两盘菜,一盘菜是干板菜炒羊肉,一盘菜是炒山货,我还给自己做了一个鸡蛋紫菜汤下饭。做的份量少,够我一个人吃就够了。吃菜的时候,我还会喝几两小酒,一般都是精中选精的白酒,媚郜酒也有,红酒也有。现在的酒是越来越难喝了,有几次邮递员给我送来的都是假酒了,喝了一半我就想扔了,后来放在了柜子里,有朋友来拜访我,再倒给他们喝,反正是猪朋狗友,让他们喝点假酒下肚去生生气,下次不要来找我玩了,我现在苦闷得很,不想交朋友了。我现在大多时候改为喝红酒了,红酒的味道永远不会变。
??喝了酒我还要听几首流行音乐,有时候捏着话筒声嘶力竭的唱一曲,吵嚷得邻居睡不着觉。
??每到赶乡场的时候,我也要去凑凑热闹,我撵着马儿去,还要驮上一些山货,乡场上来了许多收购山货的小商贩,出的价格高,卖一些给他们当做地方特产交流的产品。人家会说我的好话,夸扬我的山货地道,有质量,味道不错。
??卖了山货,我要把马拴在大树底下,马拴在大树下不会有人来偷马的,有一个专门看管的老头儿在哪里守着一排树,管理呢。拴一批马,他要收一块钱的看马费,马丢了,他要赔钱的。我到汤锅帐篷里大吃大喝一碗麻辣烫锅,煮羊肉块。羊肉汤锅的味道不错,吃的人很多,我也很迷恋它的味道。我把午餐改为了炒羊肉,天天都在吃,可是自己家做的还是没有别人家做的香,每次来赶乡场我都要吃一碗羊肉汤锅。
??吃了汤锅,我还要撵着马去小商品市场买一些小商品,有时候还要买一袋大米,一袋精面粉用马驮着回来。
??我山路十八弯的地方,特别是干净的地方,常常会歇一口气,人累了,马也累了。
??我回到寨子里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了,独自一人进村的时候,还是感到了孤独,前面已经说过了,边镇上已经有人贩子来卖姑娘了,有时间我也撵着马去那边买一个驮回来。
??寨子里的很多媳妇也是这样买来的,听话的至今还在寨子里当家庭主妇,有一些不听话跑掉了,过不惯寨子里的生活方式。有一些则因为小伙赌钱输了,卖给别人当媳妇了。
??我的理想总是遥遥无期,不过我相信命运总会改变的,我再休整几年,过几年风平浪静的生活,我还要出去闯荡。
四
??住在边镇上的人家户,大多都是游牧人家,多年以前,从事着游牧打猎的野人一般的生活,后来道路修通了边镇,带来了新的文化,地方发展了,人们开始赶时髦,学会了种地。
我的父母的婚姻是这样结合的,我的母亲和父亲是亲戚,没有结婚的时候已经认识了,结婚是亲上加亲的事情,于是就结婚了。
我的一代没有着落,听算命的先生说娶媳妇靠亲上加亲的方式不能超过两代。否则生娃儿不是生个瞎子就是哑巴,违背了原则,没有方法可以治疗。
我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几次给我谈起相关的经验,后来,老俩口下地狱去了,至死也没有能够帮上我一点儿忙。我至今还是一个单身,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
我的生活,每天围着大山走一圈,采拾山里长出来的山货,近来采山货越来越省力气了,用不着大老远跑去山里了,寻找不到一枚野鸡蛋的情况基本不存在了。有时候路边路头就能够采到想要的山货,自从寨子里的人改行种地务农以后,山里的山货只有农闲季节,才会变得抢手,大家要重温旧梦似的去寻找一些装在篮子里提回家来食用。平常时候大家都不在山里生活,不靠山里的东西吃饭,要靠主业养家糊口,只有我还没有成家立业,生活在山里,寻找山货没有竞争力。
大家还没有改行种地之前,山里寻找山货的竞争力大,很多老百姓早晨太阳没有挂上山头,就要背着夹箩去山里找蘑菇,挖地蛋。去的人多了,为了争一枚山货,常常会干架,后来寨子里的长老干涉,划分了地盘,大家在自己家分得的地盘采拾,才没有再闹不愉快。
有的人家甚至跑到外面买到了天麻种子,蘑菇种子……,以及一些药材种在自己家分封到的山里,到了收获的季节就去收获。平常时候不到山里来了。
我家也跟着感觉走,种了许多山货在山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山是外省的,外省的人从来不过山里采拾山货的活儿,白拉拉把野蕨嫩芽,山蘑菇,之类的山货丢在山里,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去外省的山上走一圈,采拾那些人家扔掉的山货回来晒干拌菜。
许多人过着生活在山里的日子,没有过多的亲戚,一到娶媳妇的年龄,没有地方去谈情说爱,要娶到称心如意的媳妇,基本不可能。所以邻居们娶来的媳妇,大多都是人家丢掉的,没有竞争力的女人。
我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或者说还过时了一些了,三十而立之年了,能不过时一些了。外地的娃儿十七八大的年龄就可以结婚了,我们这里的规定是二十二岁才是法定结婚年龄。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爹妈死了,耽误了几年,没有娶到媳妇,风平浪静了,已经是三十而立了。
我撵着马,没有人背马驮去边镇,马驮着山货,我空着手走在后面。我要去边镇赶乡场。边镇乡场可谓是五尺道上的繁华之地,要馆子有馆子,要地摊有地摊,要牛有牛,要马有马,连山货交易市场也和别处的不一样,人家是地摊主收割,这里的是商人开着大汽车来收购。
去边镇上,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山路近一些,两个小时就到了。一条是公路,三个小时可以到达。
我走的是山路,边镇上的山路简直是山里十八弯,每一弯的低洼处都有一股清流流到山脚下去,汇成为边镇大河。我走在山路上,感到清风阵阵,沁人心脾。
去边镇赶乡场的人聪明,半路口渴了,往往会挖一些水井在半路上,人渴了人可以喝,马渴了马可以喝。我最喜欢喝的是大梁子上的那一股山泉,其它地方没有大梁子高,水没有大梁子上的干净,大梁子上的水流向和其它支流不一样,其它地方的山泉流到边镇大河里去了,大梁子上的一股去流去了云南。
我在大梁子上喝了一口水,歇了一会儿,撵着马去了边镇。
卖了山货,我把马拴在大树上,边镇周围的科场都一样,有一个看马人坐在离大树不远的地方看守。
我到牲口市场去转悠了一圈,凭我经验,婚姻介绍人要搞人口交易,无非在牲口市场,其它地方不能掩人耳目。
我在牲口市场上看到,袖里袖外比划的人多极了,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单个不一。其次就是一些十七八的姑娘抱腿坐在石梯上,口唇干裂,好像被转手了多次,折磨得精疲力尽了似的。我背着手走到人多的一堆儿听他们谈话,出价钱,凑凑热闹。
知道了一个马家姑娘正在被两万块钱卖给了卢家娃儿,上车的时候好像有些不情愿,哭了一阵子,拉着经纪人的手不肯放,经纪人从怀里掏出一袋饼干,板着脸说,到那边要听话,不要跑回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人走了,我跟上去问,老阿姨,像这样年轻的姑娘还有吗,帮我物色一个,价格要多少钱。
老阿姨说,这几天介绍不来人了,没有人,下个月吧。价格嘛,正规嫁娶的十万块钱左右,不正规嫁娶的要便宜一些,怕你不要,最主要的是姑娘来源有问题,有一些不能生娃儿,质量不保障。
我给她说,你帮我物色一个有质量的,价格不是问题,就看货的质量问题了。
老阿姨说,等几个月再说,物色到人了我怎么联系你。
我说,还是这一条街这一条路上见面。
老阿姨说,可以。
像这样的对话,老阿姨一天有好几百次谈话,基本可以粗略不计,老阿姨来赶乡场,问她要媳妇的人自然不少……袖里袖来于是有了开场白。
我走到了生意冷淡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姑娘坐在石头上,十七八大的样子,我问你是哪里的人,有主顾吗。
姑娘问,什么主顾。
我说,不懂主顾的意思啊,问你有爹没有。
姑娘说,当然有爹。
还没有谈完话,她哥来了,袖里比划了一下,对我说,她要这个价,怕你没有钱。
我心下一愣,原来是撵来卖的呀。
问,多少钱。
十万不少,样样保障。
我说,可以,什么时候交货。
下一场吧。要回家去准备一下,交割关系。
我说,可以。老地方见面吗。
嗯,老地方交货。
为了风光的把姑娘带回去。我也花了六万块钱买了一辆汽车,有帐篷的货车。买车来的时候邻居们误以为我要改行了,我没有把意图告诉他们,边镇赶集那天,我把马撵上了车,开着去边镇,边镇上有一段路汽车到不了,要停在半路上,我牵着马去接人,我让姑娘坐在马上,我走路,牵着回来。到了半路,换乘了车,回到了寨子里。
我在家门口放了一串鞭炮,我的邻居听到会来瞧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他们不来帮忙,我会去责备他们,把大家结婚的时候我送的彩礼要回来,我的人生就这么一档子事情,要是没有人凑凑热闹,把彩礼送回来,我当然要采取措施去施压,况且我以后可能不办事情了,包括生娃儿。
还好,鞭炮一响,大家都来了,知道了原因,买菜的买菜,做饭的做饭,热热闹闹的办喜酒了。
晚上吃了饭我们在一块儿唱卡拉OK。
过了那一天,我打算改行了,不去当野人了,我把山里的活儿改成了去乡场上卖凉面和凉皮,我要让姑娘知道我也是流行份子,不是土包子,甚至野人,猴儿。过不惯苦日子跑了。
如今山里生活的巴布基本没有了。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生活在山里的巴布了,如今也告别了祖辈的生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