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忆秋睡得不好,夜里总是辗转反侧,阿浅甚至都不敢离开,夫人一直在恐惧害怕地惊醒,难以安稳入眠,房内的安神香点了一支又一支,却全然不见起作用,阿浅也没有办法叫醒安忆秋。到了三更,安忆秋越发不安稳,甚至开始有发热、头晕的反应,阿浅实在没有办法,转身跑去找楚江离。
楚江离本来也因为有点担心安忆秋的状况,无心处理事务,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阿浅,佯装生气地瞥了瞥她,出声问“半夜不守着夫人,来我这做什么?”“夫人……夫人的状况没有很好,阿浅要去请大夫,侯爷去看看夫人吧。”
楚江离猛地抬头,盯着阿浅,“多久了?你快去请大夫,我去看她,这臭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话音刚落,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刚走到海棠居院落里,就听到屋内安忆秋的惊呼,“不要,不要,我的表叔没有不要我,你不要带我走,我哪也不去……我没有家了,你们还要我怎样,还想要我怎样呢!”楚江离箭步冲进屋子里,看到安忆秋整个人惊慌失措地趴在床榻边,大口大口的呼吸。楚江离心疼死了,他的丫头怎么会被吓成这样,今天的事情一定吓到她了,自己光顾着气她不听话到处乱跑,却忘了她才是那个被威胁的人,愧疚感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楚江离快步走到安忆秋身旁侧身坐下,将安忆秋揽进怀里,低头看着怀里还在不停发抖的姑娘,楚江离要被自己的行为蠢哭了,明明就是担心她,却偏偏把她一个人丢下,导致她自己吓成这样。
安忆秋还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楚江离,笑了一下,“原来你也会出现在我梦里啊,我还以为我的梦里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呢,你知道么,刚刚我表叔说他再也不要我了,叫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就很害怕,然后就看到我师姐,师姐说,她要带我走,再也不让我回来,她们都觉得我没用,皇帝还谋划着要我的命,然后你怎么就出现了?一定是假的,假的。”安忆秋絮絮叨叨地自顾自说着,楚江离在旁边听着,觉得心都被她攥在手里就要捏碎了。
“阿秋?阿秋?你看看我,没有做梦,梦醒了,我在,我是真的,你看看我,看到没,我是楚江离啊,我是阿离。”楚江离轻轻拍着她的脸,尝试着让她清醒过来。
“阿离?你骗人吧,你才不是阿离……阿离昨天生我气了,他特别特别凶,他不要我了,他转身走掉了,我还特意给他买了礼物,他问都没问我,就凶我……”安忆秋在楚江离怀里,踏实了不少,因为发热的原因,安忆秋脸烫的发红,又因为一直在特别委屈地跟楚江离抱怨,所以一派少女的娇憨,若不是此时她正在发热,楚江离还真是想揉揉她的头。
楚江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昨天夜里,他确实去处理知晏的事情了,这个女人不声不响地破坏了他的好几次行动,他一直觉得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横在他与知晏之间,阻碍了他一定要做的很多事情的进程,谁知道马上就要追到知晏踪迹的时候,突然手下来报说阿浅独自回了府里,哭着说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心一下就乱了,他立马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去挨街挨巷地找安忆秋,谁知道,他火急火燎地找了好久,突然发现安忆秋正在和知晏站在一起,知晏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他真的怕,怕知晏随手杀掉安忆秋,尤其是他看到安忆秋在那里云淡风轻地站着,他就更来气了。
等安忆秋醒过来,看到楚江离抱着她出神,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到楚江离眼前晃了晃,“醒了?”楚江离突然回过神来倒是着实吓了安忆秋一跳,“没没……没,不是不是,我醒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啊,你不是生气了嘛,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讲呢,”安忆秋一紧张就有点口吃,尤其是面对楚江离的时候,她觉得她总要小心一点免得惹他生气。
“下一次,不管去哪个灯会,凑什么热闹都要告诉我,如果我可以,那我就一定会陪你去,如果我有事要做,那我也会派人同你一起去,保护你,我真的……很怕你出事。”楚江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尤其是最后一句,若不是安忆秋就窝在他怀里,听的清楚,怕是连下人也听不清吧。
安忆秋别过脸去,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发热还是因为害羞变得越来越红。正赶上阿浅带着大夫进了院子,楚江离扶着安忆秋慢慢躺平。
大夫将手指搭于手腕绢布之上,半晌略略蹙眉道:“夫人这脉象不正常得很,不像是普通伤风发热的状况,倒像是中了毒,或者说是被一些作用特别极端尖锐的药刻意调理过,脉象紊乱,但索性没有大碍。老夫开几副药,夫人服下,会有所改善,恕老夫直言,解铃还须系铃人,夫人这种状况,若是我们这种不知其缘故的人,尝试去解毒调理,只可能会加重。更何况,我们需要等到病发时才可以彻底判断分析清楚,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找到根源。”
楚江离点头示意阿浅可以带大夫出去了,转过身看向一脸无辜的安忆秋,话到嘴边又无奈咽下。“你先别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昨天知晏同我说了什么吧,又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她说,她是我师姐,师父收留了我三年半,大概就在表叔将我赶出家门之后,嫁给你以前,但是听大夫的意思是,除了这些,我还遇见了一些人或者经历了一些事情是我依旧没有任何印象的。”
“楚江离,我们这样的合作关系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所有的事情都会告诉你,而且,我不需要你把你的计划告诉我,那本就与我无关,我会助你,是因为杀父之仇不得不报,更何况……没有了,就这样,仅此而已。”
安忆秋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不甘愿戛然而止,索性在心里把话说了下去。更何况……更何况我突然意识到,我开始慢慢习惯依赖你,习惯你的存在了,我开始慢慢喜欢你了。这至始至终都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空有喜欢你的心,却是个病秧子拖油瓶,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资本,没有可以说服你爱上我的理由,我……凭什么奢求你喜欢我。
安忆秋渐渐失望地低下头,于是就这样,错过了楚江离由期待逐渐失望到暗淡的目光,楚江离怔怔地看着安忆秋话说到一半渐渐停住,自嘲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所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人家姑娘都把理由摆上台面了,只是合作,只是萍水相逢,只是无意邂逅,只是一个巧合,最后也只会无疾而终,华丽谢幕,他又为什么不愿意放弃呢,可是直觉告诉他,那句“更何况”的后面,一定有能让他欣喜若狂的东西,只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