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每天都有不同的工作,刘梦璇今天被抽到除草组,她很开心,虽然活很重,但是可以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还可以摸到鲜活的植物,这一切都让刘梦璇觉得非常幸福,翠绿的草坪野草丛生,让她想起那年大三的暑假,那年刘梦璇只有二十岁,学校组织暑假下乡考察,她去的地方是西固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那个地方的建筑全是由当地特产的一种石头构成,石头是青黑色,远远望去整个县城都是灰沉沉的,但是当地特产是向日葵,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花,两种颜色的搭配竟然异常的和谐,远看跟油画一样美。
刘梦璇非常喜欢那个地方,每天都跟同学在石板路上研究古建筑,接着又去向日葵田里赏花,他们借住在当地的居民家里,刘梦璇住的地方主人是以为慈祥的阿姨,阿姨的丈夫在县城的学校教书,平时只有晚上回家,阿姨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地上大学,据说因为有一个重要考试所以留在学校复习,暑假没有回家,于是阿姨就把儿子的房间打扫干净出租给游客或者来实习考察的学生。院子里平时就阿姨一个人在家,刘梦璇就喜欢那个小院子的安静。
傍晚的时候阿姨跟刘梦璇会坐在院子里乘凉,看着太阳落入金黄色的向日葵田里,落日的余晖让整个火石县都变得安静祥和,美丽温暖。刘梦璇会央求阿姨讲讲以前的故事,或者听阿姨说说火石县的趣闻轶事。更多的时候阿姨会说自己的儿子,那个让阿姨骄傲的男孩子,不仅是火石县的高考状元,在大学期间还拿到全额的一等奖学金,演讲赛,辩论赛,篮球赛上都是最闪亮的星星。
刘梦璇喜欢看阿姨说起儿子时候的那种自豪骄傲,刘梦璇非常羡慕,因为自己的父母从来不会这样说起自己,哪怕自己拿到了奖学金,哪怕自己设计的作品获了奖,父母只知道忙公司的事情,所以刘梦璇特别羡慕阿姨的儿子。阿姨把儿子获得演讲赛金奖的照片放大后挂在院子里,照片里的男孩子拿着奖杯高高举起,脸上洋溢着青春朝气,眼神干净清澈。
就好像提审时候看到的周清明一样,眼神干净清澈,其实刘梦璇在提审室看见周清明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是火石县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阿姨的儿子,那张挂在院子里的照片自己看了一个暑假,尽管过了几年,曾经的少年成熟了不少,不过刘梦璇还是一眼认出了周清明就是照片里的人。周清明跟他的母亲一样善良,就算刘梦璇现在是个嫌疑犯,他还是想尽力帮她,刘梦璇不禁想象,如果当初周清明暑假回家,如果那时候两个人就相遇会是什么样子呢,可惜,时光只能向前,没有后退的可能。
暑假结束时候刘梦璇恋恋不舍的告别了小院子跟阿姨,跟阿姨拍了一张照片,返回学校的车上经过大片的向日葵,央求司机临时停了车,找好角度拍了一张向日葵,才回了学校。那张照片后来被刘梦璇放大后洗了出来,挂在她的卧室,成为那个卧室唯一的一抹色彩。
刘梦璇一边清理野草一边想,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暑假多好呀,那可能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了,如果时间停在那个暑假她也就不用经历一个月前那场噩梦般的时光…….
因为放了赵翼鸽子,刘梦璇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情况有多糟糕,睡醒了她没有着急打开手机,而是洗了澡,吃了早餐,退了酒店的房间后打车回家。还有进家门就听到刘玉林正在跟人争吵,刘梦璇深吸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门,看到刘玉林在打电话,旁边的贺婉正在小声哭泣,眼睛已经红肿。老两口看到刘梦璇回来先是一愣,刘玉林马上挂了电话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一巴掌就落到刘梦璇脸上,刘梦璇被打的倒在地上,她又站了起来,挺胸抬头的看着刘玉林说:
“爸爸,请问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打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刘玉林怒不可恕的对着刘梦璇说:
“做错了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不仅不想着报答,还一心想害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赵翼已经放话要封杀我的公司,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老子要破产了,你高兴了?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出生我就没有顺利过。”
“哦,因为我没有陪睡赵翼,让你没有了生意,所以你就要打死我?”刘梦璇一字一字的说道,仿佛她不是说给一旁的刘玉林和贺婉,而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打死你是应该的,命都是老子给你的,要你牺牲一下怎么了,再说赵翼那么好的条件,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倒好,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还,要么你就哄好赵翼,要么你就给我滚。”
刘梦璇抬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婉,贺婉从刘梦璇一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刘梦璇在盯着自己,于是开口说到:
“梦璇,公司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你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也不想家里的事业就这么没了吧,赵翼是你同学,条件又好,为什么不能接受呢,女孩子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个好归宿,赵翼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呀,难得他也喜欢你,你跟了他,又可以救公司还可以给自己找个好归宿,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刘梦璇听了贺婉的话,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里早都已经是死水一般了,后悔自己没有从酒店出来就直接离开,还想着给父母最后一次机会,还幻想着父母毕竟是最亲的人,不会真的放弃自己,现实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了她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
刘梦璇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刘玉林和贺婉以为女儿听了妈妈的话动摇了,正在考虑接下来怎么安抚赵翼,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刘梦璇从房间出来,换了一身衣服,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她把笔记本交给贺婉说到:
“我从学会写字开始,你们为了花的每一笔钱我都记了下来,我感谢你们给了我生命,钱我会慢慢还给你们。”
原本以为刘梦璇已经想通,看到她这样刘玉林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只见刘梦璇头都不回的拉开门走了出去,用力的关上门,仿佛在跟这个家还有刘玉林夫妇无声的抗议以及告别。
看着女儿真的离开了家,刘玉林简直就要心脏病发,他不敢相信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敢这样跟自己叫板,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公司就这样破产,他看着门口一言不发,仿佛在思考。而贺婉看到女儿真的离家出走,震惊之余她开始有点内疚和后悔,感觉确实逼刘梦璇逼的太紧,看着丈夫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她不晓得怎么办,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离开家的刘梦璇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她不想面对赵翼那样的魔鬼,她觉得恶心。她也不想面对父母,她觉得那样更恶心,于是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火车站,看着一列一列的火车,满载着思念,牵挂呼啸而过,她觉得很无助,她连个能去的地方都没有。
火车站的广场上人来人往,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盛开的向日葵,奔奔跳跳的唱着歌,刘梦璇看着小姑娘发呆,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大三实习考察过的那个小县城,刘梦璇会心一笑,她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了,于是她马上去往售票大厅,想购买最近的去往那里的车票。
“你好,我想要一张今天到火石县的火车票。”
“请稍等。”看着售票人员手指飞快的在电脑上查询,刘梦璇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飞到了那个叫做火石县的地方,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幽静的小院子,成片金黄色的花海。
“不好意思,到火石县的票已经卖完了,最近的也要后天了,请问您要买吗?”
刘梦璇的思绪被售票人员的话无情的打断,还要在这个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呆的地方呆两天,这让刘梦璇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以前去火石县是从学校过去很近,乘坐汽车就可以,要从西固市去火石县就只有火车可以到,而且需要20个小时才能到,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等后天。
“要,一张。”刘梦璇思考了几秒钟后就马上确定,现在她想去的地方就只有这里。
买完车票的刘梦璇找到自己昨天晚上留宿的酒店,重新订好了房间,她打算这两天就在酒店度过,等到后天就去往自己心心念念的火石县。
在酒店附近吃完午饭,刘梦璇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些日用品,刘梦璇回到酒店就开始打电话联系自己之前在火石县实习考察时借住的那个小院子的阿姨,她还想住回那个院子。很顺利就跟阿姨谈好,阿姨还让刘梦璇早点过去,刘梦璇很开心就解决了住的问题,带着度假似的心情在酒店里等待出发之日的到来。
第三天一大早刘梦璇就接到贺婉的电话,说刘玉林心脏病发,让刘梦璇赶紧回趟家。刘梦璇接完电话看着自己手中的车票,陷入深思。车票上的发车时间是11点整,现在距离发车还有四个小时,就算回趟家应该还是来得及,就算跟父母最后告个别吧,因为刘梦璇打算离开西固市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她还是决定回家一趟,最后看一眼这对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父母。因为时间还来得及,刘梦璇并没有带行李回家,而是都放在酒店,计划等一下再来酒店拿。
打车回到自己家小区,刘梦璇很认真的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心想有生之年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楼下值班的保安老周看见刘梦璇还很热情的打招呼,以往刘梦璇都是微笑点头,今天可能是考虑到要离开这里,刘梦璇很高兴的跟老周打了招呼,看着以往都是生人勿进的刘梦璇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跟自己打招呼,还带着灿烂的笑容,老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看到幻觉了,等他回过神来刘梦璇已经上楼了,老周心想刚才的应该是幻觉,还情不自禁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回到家的刘梦璇看到客厅只有贺婉在,刘玉林的房间门紧闭,猜想刘玉林应该是在卧室休息,于是坐在沙发上。
“我爸怎么样了?”说出这句话刘梦璇有点吃惊,自己竟然还可以叫出爸这个字,要知道在刘梦璇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跟刘玉林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了。
“梦璇,你爸爸年纪大了,所以身体已经不如以前了,那天你刚出门他就倒下了。”说完这句话贺婉又低声抽泣起来。
刘梦璇看到此情此景,就算心里已经不为所动,但是还是用手轻轻握住贺婉的手安慰她。
“梦璇,我和你爸爸知道我们这么逼你是不对的,我们已经意识到了,真的对不起。”
听了贺婉的话刘梦璇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印象中的父母从来不会跟自己妥协服软,就算父母明知是自己的错,为了维持他们为人父母的威严,绝对不会跟刘梦璇道歉或是服软。刘梦璇清楚的记得自己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跟父母一起看电视,电视节目的主持人问观众雅加达是哪个国家的城市。刘玉林说是雅加达是新加坡的城市,刘梦璇纠正父亲说雅加达是印度尼西亚的城市,刘玉林跟刘梦璇争执到底谁说的对,后来电视节目主持人公布答案,答案是刘梦璇是对的,刘玉林当场就砸了电视,而且还一个劲的说主持人没有文化,胡言乱语,从那以后刘梦璇再也没有跟父母争过,以为她知道她不会赢。
今天竟然听到母亲跟自己道歉,刘梦璇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贺婉仿佛察觉到了刘梦璇的手足无措,连声说到:
“梦璇,你渴了吧,喝点水,吃点东西,我去看一下你爸爸。”
“好的。”刘梦璇赶紧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想缓解这种尴尬。
看着母亲进到卧室,刘梦璇起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是9:45,她10点钟必须出门,不然就回赶不上火车,于是打算起身告别父母,可是她一起身就发现自己头晕眼花,全身都使不上力气,意识渐渐的变得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模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沙发上。
“你确定她喝下去了?”刘玉林从卧室走了出来,走到刘梦璇旁边看了看失去意识的刘梦璇。
“我看见了,她喝了,不过只喝了一口。”贺婉答到。
“一口肯定不够,最少要让她睡到晚上才行。”
“老刘,这样不行吧,这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副作用,梦璇毕竟是我们的亲身女儿呀。”
“没什么不行,亲身女儿还想害死我,我没这样的女儿。”
“我们这样是不是犯法呀,我觉得还是不行,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犯什么法,她是我养大的,吃我的用我的,要她回报一下我们怎么了,你别胡思乱想,到时候她嫁给赵翼,对大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梦璇性子那么直,晚上醒来发现自己被……,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呢。”
“你别啰嗦了,就算她醒来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她肯定会接受赵翼的,人都是求生不是求死的,你就放心吧,你快点再喂点给她,别让她太早醒来了,省的又出什么麻烦。”
贺婉虽然心里嘀咕,却也不敢违背丈夫的意思,于是又喂了一些“水”给刘梦璇。刘玉林则马上打电话给赵翼。
“你好赵总,你晚上来我家一趟啊,哎呀上次真是对不起,梦璇太不懂事了,…….对对对……..不会的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没问题,好的,那晚上8点,地址我发给您……好的好的,再见。”
打完电话的刘玉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帮着贺婉,将刘梦璇抬进卧室,打电话给保姆通知她最近这几天都不用上班,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晚上赵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