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孟浩一边循环地念叨着这句话，一边走在人行道上。
昨天他走的匆忙，根本没问作为班主任负责的工作是什么，也没有学生的名单等等辅助的信息资料。
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走进教室，别人还会以为他是谁的家属呢。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近四十分钟，孟浩就已早早地站在了校园门口。
但早到的，不仅仅只有他。
这不，门卫保安已经穿好一身干净的制服，站在了岗位上。
孟浩一见到他，就换了一个架势，昂起低垂的头颅，挺起弯曲的腰背。
保安一见到孟浩，什么也不多说，直接为他开了正门旁的一扇小门。
小门跟正门并排站立，就像小矮人在与巨人争存在感，可惜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比起豪华霸气的正门，小门的存在感稀薄，以至于孟浩两次前来都没注意到。
“狗洞？”
孟浩指着那扇门，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保安自然毫不客气地瞪着他，道：“这是教师通道。”
“可是……第一次我到这来，不是开的正门吗？”
“第一次是迎宾，现在你是我们学校的人了，自然要按规矩来。”
“这……你知道我是这儿的教师了？”孟浩讶异道，因为他身上没带任何证件，自己也没告诉过他。
“昨天校长特意叮嘱我的，并且让我带孟老师去一趟校长室。”
“好，好吧。”
孟浩尴尬地笑了笑，只得从那个“狗洞”通过。
与此同时，原本就复杂的心情，变得更为乱糟糟了。
一是，被区区一位保安看不起了；二是，那位老头竟然能算计到这个份上，让他很没“安全感”。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沉默，仿佛全世界都被静音了。
孟浩跟在保安身后，一直不敢上前多移动半分，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只刺猬似的，浑身都带刺。
也许是孟浩本人太过敏感了，总之，他认为无法与保安进行正常地交流了。
“这不是人事部吗？”
走着走着，孟浩察觉到眼前的环境熟悉得可怕。
保安没有回答他，而是弯下腰，将瞳孔对准门上的一个小孔。
随着一道光束缓缓扫过，门自动地打开了。
“你为什么可以……”孟浩指着保安，略有结巴地说道。
保安皱起眉头，不愉快地上下扫视着他，而后竖起大拇指，指了指漆黑的实木门，道：“快进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孟浩呆滞地看着保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方才步伐生硬地走入屋内。
刚一进屋，一阵清风裹挟着食物的香气，势头猛烈地涌入鼻腔中。
孟浩本就没吃早饭，这下子，更是被挑逗得饥肠辘辘，肚子里传出一阵呻吟。
“吃点？”
说着，江润生熟练地切下了一层较厚的火腿片，用叉子一穿，送入口中。
“算了吧。”
孟浩摇了摇头，没好气地拒绝了。
“你馋得嘴角快要流口水了。”
江润生接着从一块圆整的煎鸡蛋上，切了一点披着一层金甲的蛋白。
孟浩羡慕的同时，更是疑惑不已，为何这老人吃顿饭，还能如此斯斯文文的。明明是普普通通、十分常见的食品，却能被他吃出“艺术品”的感觉。
“您有什么事？”
与其跟他共享早餐，孟浩更想赶紧溜走。
两个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待着本就令人站立难安，更甭提一起吃饭了。
不管别人有没有耐心，反正孟浩他不愿意忍耐。
“稍等。”
江润生放下手里的刀叉，拿起胸前的白色餐布，先把油腻腻的嘴唇认真地擦拭了一遍，而后再把餐布叠成了没起一点皱纹的等腰三角形，平放在餐盘旁。
江润生侧身拉开桌子最底下的抽屉，一堆贴满了五颜六色标签的白纸，赫然出现。他摸着纸张的边缘，顺着往下移动了一两厘米后，将大拇指指尖抵在那层的缝隙处，另一只手则把指尖以上的所有白纸全部掀起。最后，轻轻取出他想要的那些文件。
“给。”江润生说道。
孟浩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与黑心商人做交易似的，每靠近一步，他的表情就严肃一分。
啪。
他右手一挥，快速取走了江润生手里的文件。
“初三……”
孟浩看着第一页纸上仅有的几个黑色大字，愣了几秒。
“没有班级？”
“这个班比较特殊，所以我就没标了，你可以称它为零班，或者是特别班。”
“哦！都是尖子生啊！”
孟浩突然情绪高涨，像是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同伴。
但他转念一想，宏光中学在市里是出了名的垃圾学校，学生除了家境好以外，其他一无是处，所谓的“特别班级”，只能说是他们的成绩比这所学校其他班的学生要好一些吧。
“你这是高兴，还是失望啊？”
孟浩表情的细微变化，全部被江润生捕捉到了。
“各占一点吧。”
“哈哈。”江润生咧开嘴唇，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豪爽地笑道：“恐怕会让你更加失望咯。”
孟浩的反应也是相当快，他立刻猜到了老人的潜台词，“您的意思是……这个‘特别’不是特别好，而是……”
“对，特别差。”江润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承认了，“班里一共三十人，都与大学沾不上边。”
“那为何不出国呢，花钱买学历呗，这所学校的学生有家里缺钱的吗？”
“是没有缺钱的，但他们的父母认为国外没有国内安全，或者说，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还有希望，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沦落到混文凭的田地。”
“凭他们父母的本事，还怕自己小孩没工作？”孟浩冷笑道，不知道这些大人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江润生没有迎合他，而是挂着会心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差距，你懂嘛。”
“差距？那能不有差距吗，出生在富庶家庭的孩子，肯定少很多负担啊。”
“我说的不是经济上，而是思想上。”
说着，江润生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