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凉，各种煲和火锅又回到了玉泉人的餐桌上。
据说现在有好些厨师混杂在玉泉街头，他们在餐厅谋求一个帮厨的位置，又或是扮成行走在外的商贾，以期能在老玉泉村民家里混上一顿饭。
据说，有来自汴梁等地的厨子，吃过一顿老玉泉村民家里的饭食之后，学会了如何烹制，回到汴梁后，居然能在这样的大都市里成为一绝。这样的事情越传越神，以至于很多厨师都跑到玉泉来偷师学艺。
“要不要弄个蓝翔呢……”赵振等着砂锅里的羊肉的火候，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职业培训体系，在现在这个时代，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呢？如果行得通，那么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呢？
想了一会儿，他感觉以学校的方式，大规模传播技能，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且不说学费收不到几个钱，就单说知识传播打破了垄断，造成了潜在的竞争局面，损失就是无法估量的。
“垄断是第一生产力！”赵振挥舞着筷子，摆出后世伟人的姿势，杜撰了一句名言。
身后一阵凉意传来，赵振回头一看，是白秀才推门进来了。
赵振呵呵一笑：“老白，你来的正好，今天是红焖羊肉煲……老子亲自下厨的，你有口福啦，哈哈……等下牛力、猴子他们也来，咱们几个也好久没聚了，今晚喝两杯……”
白秀才眉头紧锁，把那叠纸递给了赵振：“赵大人，你先看看这个！”
赵振接过纸，又抬头看看白秀才：“啥玩意儿那么严肃，出啥大事儿啦？什么人驾崩了？……”
白秀才眼角抽抽两下：“是公共交通的财务测算！”
赵振眉头一展，把纸放在桌子上，笑道：“呵，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说说吧，亏多少？”
白秀才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亏？你看过测算啦？”
“没有，”赵振把煲羊肉的砂锅盖子打开，用筷子翻看着羊肉，“这种公共服务，哪有不亏的道理？”
赵振心里想着后世的公共交通，公共医疗的种种，连后世那种生产效率和管理水平，都是巨亏，何况这个时代？
白秀才叹了口气道：“一条线平均要亏个两三千两白银的样子吧，要是你规划那六七十条线路全都开起来，估计一年要上十万两的亏损……”
赵振皱皱眉头：“那还是有点高了啊，比我想的高了……说说，哪个部分开销最大？”
白秀才看了一眼表格道：“车辆折旧、维修、零件损耗这些方面的开销最大……”
赵振点点头：“那是他们按照现在的生产成本进行的测算，以后肯定会低下来，估摸着一年也就是个三五万两白银的亏损吧……不过，肯定不可能只是维持这个规模，以后扩大规模，可能还是要上十万两以上的啊……”
“既然是这样，不如提高一下票价吧，现在的票价太便宜了……”
赵振摇摇头：“票价提上去，这种服务就失去意义了……”
“可是这样亏，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啊！”
“嗯，老白啊，你说咱们为啥费这劲弄这个公交呢？现在咱们的马车，那是天下独一份儿，一辆车的成本，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百两，咱们一台卖五千，还不还价，那些配件、装饰，也就是个两三百两的样子，咱们给弄个三五千两白银，还要没货，人家还得等着……你说，有这么容易赚的钱，咱们不去赚，弄这个公交，那是为啥呢？”
“这个，我没多想，就是觉得家住这次像是在做善事一样，确实是没啥收益……”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收益啊……”赵振斟酌了一下道：“举个例子，咱们蓬莱有个小吏，想来玉泉墟买点东西，那要是以前他怎么做呢？他自家没有马车，买马车要好几百两银子，养马雇车夫，也不便宜，他一个小吏，断断是承受不来的……”
“他可以租车，可这租车也不便宜，动辄就是好几两银子。就算是三五好友一起分担，那也要几钱一两银子。这样一来，他大概就会断了到咱们这里买东西的念头。可能以后有公干了，顺道过来走走。专程来一趟，太贵！”
白秀才点点头。
现在玉泉墟的客人，要么是附近居住的，要么就是外地过来的。而那些外地的，非富即贵，都是巨有钱的主，家里都是几辆马车的。但是，这样的人群毕竟是少数，无法完全撑起整个玉泉墟的增长。
而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交通成本实在太高！
“可是，你想想，如果咱们的公交线路开通了，从蓬莱到咱们这里，也就是五十文，来回也不过一百文。这个价格，以他的能力，就完全负担得起了啊！这样一来，他可能十天半月，想来就来。那他的钱，也就可以在咱们玉泉消费了。这样的人在蓬莱，在黄县，在栖霞，在莱州，在龙口，恐怕都不在少数吧。你说，咱玉泉墟能不兴旺？”
“还有各处的小商贩，以前进货成本很高啊，只好轻易不来一趟。现在有了公交，他们就可以经常来进货，进了货就可以回去发卖啊。”
白秀才眉头开始舒展，一边听，一边用力点头。
“然后，有人消费，咱们这里的商铺就能赚到钱。他们赚到钱，咱们就可以收到税。那些商人卖出了货物，那些货物每一件都有着咱们不小的利润，咱们是不是又能赚到钱？”
“还有那些乡民，原来出来打个工，办个事也都是难得很。现在只要几文钱，也能出门，也能到城里办事，打工。这样一来，咱们玉泉这边的作坊，商铺，是不是招工也都方便些？那他们赚钱是不是又容易了一些呢？”
“所以说，老白啊，公共服务的帐，不能这么算。修路、办学堂、建药房，还有现在的公交，以后的邮政服务等等，这些都是公共服务。对于这些啊，咱不能光看着这里，要看远一点，站高一点……盯着这里，那都是小钱，只有站到这个高度，那才能赚大钱！”
白秀才点点头，眼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感情您从来都没想过做点善事，你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在想着赚钱啊！
白秀才无声吐槽了一句。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赵振似乎从一开始，就把玉泉当成一门生意在经营。按道理，这种商贾的做法，无论如何是没办法跟儒家，跟士大夫，跟清流们的境界相媲美。
可是，为什么明明如此卑下的境界，却能够创造出如此美好的生活呢？
“嗯，有时间要好好向大人讨教一番！”
白秀才暗暗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