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童翊佳觉得自己应该先放弃去老宅的想法,不想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妈妈做对,决定先去陪姥姥,在姥姥身边待了两天,发现大家确实没有太过紧张,于是就相信了妈妈说的话,姥姥的病情暂时得以控制。离家这么多年,没有好好陪在老人身边,她想用这个机会好好弥补一下。
吃完饭姥姥先去午睡了,妈妈也说要出门晚饭时回来,童翊佳百无聊赖的瘫在沙发上,脑袋放空,一会功夫觉得自己眼皮在打架,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然后朦胧间睡着了,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特别可怕的梦,黑暗中有双手将自己往一个发亮的地方拽,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模模糊糊的人脸,让童翊佳觉得恐怖无比,不知道那个发亮的地方是深渊还是阳光明媚,她在梦里大喊大叫,哭出声来,却离白色的发光体越来越近,等快靠近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一个黑色的物体,那不是...
童翊佳猛地醒来,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湿透了,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仿佛刚才不是在梦中,而是经历了真实的搏斗,她看了一眼屋里,幸好没有把姥姥吵醒,就开始回忆梦中的细节,那双手和非要拖她过去的地方,都觉得似曾相识,又实在回忆不起来,越要想的清楚些反而越模糊了,她发怔的待了好长时间,以为自己只是睡着了那么一小会,其实已经有1个多小时。
晚饭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童翊佳很想讲下午的这个梦,但快出口的那一瞬间却觉得没什么可讲的。不知道妈妈怎么的,忽然话锋就转向了童翊佳的爷爷:“佳佳的爷爷还是挺好的,她小时候多倔啊,第一回带她坐火车去看亲戚,她非得要抱着,要是放地上就往相反方向跑,最后她爷爷全程抱着她,肉墩儿一样,多累啊”妈妈像是说给姥姥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童翊佳一瞬间就想起爷爷走的时候做得那个梦,这么多年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一句都没有,但是今天她忽然想说给妈妈和姥姥听:“爷爷走的那年我还小,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只有一件一直记着,就是我和我爸、姑姑她们守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跪着的时候我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我和爷爷骑车在一条柏油马路上走着,梦里爷爷是一个年轻人,路边是黄灿灿的油菜花。忽然来了一辆救护车,停车后下来一男一女,穿着白大褂是医生,他们要带爷爷上车,爷爷说他没病不去医院,两个人根本不听强行拽上车,爷爷回头望着我说他不去,他不走,可我根本拦不住那两个人,爷爷最后还是被带走了,只留下我和自行车在原地,然后我就醒了。”童翊佳看了一眼妈妈和姥姥,两个人微皱着眉,神情里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梦很短,醒了我发现我还在灵堂,身边都是穿着白色寿衣的家人,我跟姑姑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关于爷爷,姑姑当时眼睛都哭肿了,也没多问,就跟我说也许是你爷爷不想走,舍不得你吧”童翊佳一直觉得自己是无神论者,如果从别人口中听到类似的事情,她一定唾之以鼻,可是每每想到这个梦,她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么?这就是人们总说的人在离世最后一刻会灵魂出窍吗?爷爷将他不想走的最后一些幻念托付给他外孙女么?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她呢?童翊佳这么多年总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半信半疑的回想起这件事来。
她抬头观察姥姥和妈妈的神情,作为一个年龄比新中国建国时间都长的老人,姥姥什么没见过,什么没有经历过,相信年轻的时候也会常听老人们谈论鬼怪神仙的,她的神情在童翊佳看来是没有疑惑的,但是姥姥没有说话;她又望了眼妈妈,妈妈似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想开口说什么,又给咽回去了,夹了点菜给姥姥,也没有开口。
经历了短暂的几分钟沉默,童翊佳觉得一个强烈的念头忽然从心中涌动,像是有种什么力量要冲破她的喉头,她又生生的给咽了回去,她知道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好,但是这个念头却无比强烈,难道...是爷爷想要回老宅看看?把这个意念传达给了童翊佳?不然为什么离开多年的她要如此坚定的去老宅看看呢?这个念头让童翊佳吓了一大跳,但也就过了十几秒的功夫,她又觉得如果是为了帮爷爷看看他亲手打造、生活了几十年,心心念念的家园,又有何不可呢。但这个念头她是不会告诉姥姥和妈妈的,毕竟也是半信半疑的事情,告诉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祖孙三代就这样各有心事的吃完了饭,童翊佳猜测姥姥说不定在回想年轻时遇到的某些灵异事情,妈妈也许在想怎么能完成新合作的生意,或是女儿回来的这些天该怎么陪陪她,只有童翊佳一个人守着差点说出口的秘密,决定要去把这件大事给办了,前两天才决定暂时放下的这个念头,一瞬间又翻涌上来,也许下午的那个梦是个预兆,童翊佳这样安慰自己。
童翊佳收拾完碗筷时,妈妈起身的时候说了一句:““也是该去看看你爷爷”,童翊佳不确定这是不是妈妈默许可以去老宅的信号,表面不动声色,心理却舒了一口长气,像是本要偷偷完成的事情,却提前给允许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晚上打车回家的时候,童翊佳还是坐在副驾,母女二人短暂的无言,橘色的路灯投射进窗户,她赫然发现妈妈头上多了几根白发,忽然意识到记忆中一直漂亮泼辣妈妈开始变老了,童翊佳赶紧将头转过去,目光游离。在她远离的这几年妈妈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自己都没有时间去好好关心她,等她去完老宅,要坐着跟妈妈好好的聊聊天,将所有这些年的事情一股脑的说给妈妈听,也有耐心的听她讲她的生活和乐趣。
那去老宅的这个秘密要现在跟妈妈和盘托出么?她也没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