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刘云骥惊呼一声，险些将船桨直接丢了。
“这话是谁说的？”史妙青面色凝重地问道。
“是陈老伯说的。”石忘忧淡然道。
“陈老伯？他什么时候说的？”刘云骥诧异地问道。
“就在我们快出门的时候，他以聚音成线之法告诉我，几天前他已驾船去过龙爪石所在之处，但那里除了大大小小的漩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说到此处，石忘忧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陈老伯竟能聚音成线？他是修士还是武人？一点也没看出来啊！”刘云骥难以置信地道。
始终沉默的三叔在此时开了口：“公子，这世上喜欢藏拙的人何止千万？等你日后走江湖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刘云骥撇了撇嘴，神色略显颓然。
“既然现在龙爪石已经不见了，我们还要白走这一趟么？”史妙青直奔主题地道。
“还是要走一趟的，而且也不是白走。”石忘忧笑了笑，“水面上虽然已经瞧不见龙爪石，但据陈老伯说，水下有古怪！”
“什么古怪？”史妙青追问道。
“不清楚，”石忘忧摇了摇头，“陈老伯说他身有寒疾，那日潜入水中丈余后便觉阴冷难耐，被迫出水。但他还是看见了龙爪石原本所在之处，有些什么东西。”
“需要入水的话，风险会增加不少。”史妙青的语气中，已透出劝阻之意。
“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陈老伯愿意让萍水相逢的我们进门避雨，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一家被逼上绝路吧？到时候我入水的时候会抓着缆绳，一旦有什么变故，大家合力把我拉上来就好了嘛！”石忘忧神色从容地道。
史妙青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还是我认识的石忘忧么？”
石忘忧哈哈一笑：“我一直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石兄好样的！男儿就该恩怨分明！”刘云骥高声赞道。
石忘忧神色复杂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那就依你！”史妙青无奈地道，“最后一个问题，现在龙爪石已经消失了，庞虎指引的方向又不够精确，我们怎么能确认自己已经到了龙爪石原本的所在地呢？”
“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庞虎引路，”石忘忧指了指船外的水流，“我们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就能找到旋涡汇聚之处，那里的最中央，就是龙爪石原本的所在。”
“这么简单？”刘云骥双眼放光地道。
“是简单，但是也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漩涡之中。所以之后我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石忘忧看向刘云骥，沉声道。
“放心吧石大哥！我在大事上还是很靠得住的！”刘云骥被石忘忧的气势所慑，不觉间已改了称呼。
但这一新称呼，却让石忘忧愣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轻声道：“那我们就顺流向前吧。”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伤感。
刘云骥对他的这一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史妙青则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而三叔则依旧沉默，不动神色。
按照石忘忧所说，几人小心地控制着小船顺流向前。越向前行，水势就越疾，大大小小的旋涡也开始出现。
好在几人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再加上身负修为，因而始终有惊无险地避过了沿途的旋涡，渐渐进入了淮水深处。
淮水深处的水势愈加凶猛，除了漩涡渐多外，还有起伏的浪头不时砸来。几人所在的小船不停地起伏摇摆，好几次都险些倾覆。
而随着众人的深入，淮水中央的景象也终于映入了人们眼中。
在那水流的中央，是一眼如山丘般巨大的漩涡，而在它的周围，则环绕着九个稍小的漩涡，在这九个漩涡之外，又延伸出不可计数的大大小小的漩涡，一眼望不到边。
几人所在之处，亦被漩涡环绕，全靠三叔挥动双桨，才能在激流中保持着小船微妙的平衡，若稍一歪斜，船只便会被卷入漩涡之中。
“前辈辛苦了，”石忘忧朝着三叔拱了拱手，随后抄起缆绳的一头，牢牢地绑在腰间，正要把另外一头绑在船头时，刘云骥却开口道：“石大哥，绳子给我吧，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能拉的住。”
石忘忧先是一愣，而后冷哼一声：“怎么？不朽琉璃体很了不起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随手将绳头抛向刘云骥，而后也不等他接住，便纵身跃入水中。
刘云骥连忙接住缆绳，又飞快地在胳膊上缠了几圈，然后才朝着水下高喊道：“石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朽琉璃体？”
而石忘忧的身影，却已消失在水面之下，自然不会回答他。
“他、他怎么看出来的？”刘云骥下意识地转向三叔，目瞪口呆地道。
三叔则淡然道：“这位石公子年纪轻轻就能窥见先天门槛，显然并非常人，有能看出公子先天之体的本事，也不稀奇。”
“汪！”黑狗跟着叫了一声，似是附和。
史妙青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水面之下，石忘忧已经潜至丈余，与陈安土曾经潜入的位置相差无几。
向漩涡的中央的深处望去，果然有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在水中起伏不定，只是距离太远，瞧不真切。
于是石忘忧继续向前，向漩涡的中央靠拢。又过了一会儿，勒紧之感自腰间传来，显然绳子已经放到了头。
石忘忧定睛瞧去，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瞧清了漩涡中央的那些事物。
在瞧清它们的那一瞬，他险些开口破功。
那些在漩涡中央沉浮着的，是一具具尸体。有人的，也有畜、禽的，甚至还有本就生于水中的生灵尸身，成千上万，数之不尽。
那些尸体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有些已然只剩粼粼白骨，有些却是泡得发胀，令人见之欲呕。
自下水时算起，石忘忧憋气已近半刻，脸色也开始渐渐涨红。于是他连忙运转真气，再度激发起通过炼化象牙得到的的象妖之力。巨象法相自他体内膨胀开来，将四周的水推了出去。
转眼间，高达丈余的法相已将石忘忧的身体笼罩，并隔绝了四周的水流。石忘忧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他这巨象法相看似与先天武人的武道法相相似，实则仍有不同。
武道法相乃是武人修为之具象，心念一动便可借天地之力凝聚，虽然也会消耗真气，但已能以天地之力稍稍弥补，因而可维持较长时间。
可石忘忧的这巨象法相消耗的却完全是他自身的真气，以石忘忧如今的修为，最多只能持续一刻。
借法相隔绝水流，平复了气息后，石忘忧打算先回到船上，然后看看如何才能进一步潜入漩涡的中央。
但就在这时，他却发现在他前方不远处，似有一层随波律动的屏障。再仔细看去，那屏障上宽下窄，形似漏斗，刚好圈住了中央的漩涡与那成千上万的尸身。
石忘忧心生疑惑，想再进一步一探究竟，但刚向前一寸，便被腰间的绳子扯了回去。
犹豫了片刻后，他解开了腰间的绳子，改用左手将其攥紧。如此一来，他便能再向前一些。
于是他抬起右手，朝着那道屏障探了过去。
而那巨象法相也同时抬起一蹄，随着石忘忧的动作，按上了那道屏障。
“啵”的一声，好似水泡被戳破一般，那道屏障瞬间碎成千万块，消失在了水流之中。
石忘忧顿时一愣，他只是想试试看这屏障有何奥秘，没想到一触之下，竟直接将其戳破了！
就在他发愣之时，那些尸体的眼窝中，霎时亮起一道道幽蓝色的光华。它们的身躯先是僵硬地一转，齐刷刷地将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睛望向了石忘忧。而后，万千腐尸便如饿狼捕食般，闪电般地向石忘忧冲了过来！
石忘忧心中叫了声不好，赶忙用力扯了一把绳子，示意刘云骥将他拉起。紧接着，他也顺着刘云骥的拉扯，全力奔向水面。
在他身后，冲在最前方的腐尸已撞上了那巨象法相。它们没能立即破开法相，但却纷纷或抱或缠地黏在法相上，用那一张张牙齿残缺的嘴啃食着法相。
随着它们的啃食，石忘忧的真气急剧消耗，法相也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眼见着快到水面，石忘忧索性深吸一口气，而后撤去法相，全力上浮。
“砰”的一声，石忘忧破开水面，跃入空中。
“走！”身在空中的他来不及入船，便朝着船上的三人厉声喝道。
他的话音没落，三叔便已倒划船桨，准备离开这漩涡的中央。
但就在这时，两只车辇般大小的拳头从水面之下冲天而起，一拳砸上了石忘忧的后背，另一拳则凿在船底，瞬间将小船打得四分五裂！
拳头出现的刹那，石忘忧已运转法相护体。但以他的真气已所剩不多，法相也几乎空有其表。于是虽然有法相阻拦，石忘忧还是感到一股巨力撞在了他的后背之上，身体猛地一颤，五指一松，松脱了手中的缆绳。
小船那边，三人各自寻了块大的木板，暂时稳住了身形。
但石忘忧的身体却被那一拳撞得高飞而起，随后无力地下坠，砸入了激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