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动之时,你得想着与对方联络才行。”见林雪衣不得其法,石忘忧便出言提醒。
“哦。”林雪衣依言行事,一边想着与关霆联络,一边伸手轻点,果然有一个与她模样一致的小人从鉴中跃出,与关霆模样的小人在空中击了一掌,随后返回原处。
“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就拿着它在心里面默念我的名字,就能通过它与我联络了。”说着关霆又略显遗憾地皱了皱眉,“可惜你们尚未修行,不能把这东西纳入体内,不然就不用担心被人偷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雪衣担忧地将梦影鉴紧紧抓住。
“还能怎么办?小心些收好呗。”石忘忧笑了笑,将梦影鉴收入怀中。
关霆瞥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张不负,长叹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以后能帮衬一些,咱们就多帮帮他吧。”
另两人默然点头。
这时,关霆的脸上显出一丝无奈:“实话同你们说,我这次下山是为了抓捕入魔的张铁匠,结果被他逃了,于是我就与同门师长告假,说顺路回家看看。空闲不多,我还打算去看看婆婆,所以咱们就聊到这儿吧。你们过了年,也早些入城修行吧,那样就能经常相见了。”
说着关霆转身欲走。
石忘忧却忽然开了口:“雪衣,你跟关大哥一起回吧,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你一个人……行吗?”林雪衣瞧了瞧昏迷着的张不负,略有担忧地道。
“不就是煮个汤吗,有什么不行的?关大哥一年多没回来,李婆婆不是都气坏了吗?你要是不一同回去,婆婆不让他进门怎么办?”石忘忧笑道。
“说得有理啊!”关霆恍然大悟,一把拉住林雪衣的胳膊,“妹妹,还是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行吧,”林雪衣点点头,又转头向石忘忧嘱咐道,“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到善堂找我。”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不是有它了嘛!”说着石忘忧掏出梦影鉴,探指轻点,释放出了自己的梦痕。
“对呀!”林雪衣恍然大悟,连忙拿出梦影鉴与石忘忧互留了梦痕,而后才随着关霆迈步出门。
两人出门没多久,空中便传来关霆的笑声和林雪衣的惊叫。石忘忧用胳膊都能想得出,是关霆为了炫耀刚学会的御剑飞行,将林雪衣拉到了空中。
淡淡的笑意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石忘忧转身瞧向双目紧闭的张不负,轻声道:“你应该早就醒了吧,现在没旁人了,别装睡了。”
方才关霆提到张铁匠时,石忘忧看到张不负的嘴角轻轻颤了一下,这才有意支走了林雪衣。
张不负缓缓张开了双眼,木然地转过头,用毫无生机的眼神看向石忘忧,沉默了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忘忧哥,我娘真的死了吗?”
石忘忧缓缓点头:“人死不能复生,或许这对婶婶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关大哥和那些追我爹的人,不都是镇龙城里的神仙吗?难道他们也救不了我娘?”张不负不甘地问道。
“以他们的修为,还算不上神仙,”石忘忧摇摇头,旋即正色道,“况且即便是一位有着仙人三境修为的真仙,想要救一个魂魄已散的凡人,也要耗费自身修为才行。试问,又有多少人愿意呢?”
“是啊,没有谁欠我的。”张不负苦笑着将石忘忧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没多久,菜汤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石忘忧取过碗和勺子,盛了一大碗菜汤放到张不负面前,嘱咐道:“慢点喝,小心烫。”
张不负点点头,伸出有些发颤的手拿起汤勺,一勺勺地将碗中的汤灌进嘴里。
灌下去的除了热汤,还有不断从他眼中涌出的热泪。
喝干了最后一口汤,张不负用袖子在嘴上胡乱一抹,而后抬头看向石忘忧,无比认真地道:“忘忧哥,我年纪还小,爹娘今天说的那些话,我也没完全听懂,你能不能从头到尾地跟我说说,他们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石忘忧点点头,正要开口时,张不负又急忙道:“忘忧哥你放心,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挺得住,我只求你跟我说实话。”
“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石忘忧的神情也变得郑重了起来,他从头到尾,将自己对张铁匠夫妇言语的理解讲给了张不负,没有丝毫隐瞒。
因为欺骗,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即便它是善意的,也同样如此。
而当它最终被拆穿时,被欺骗者将遭遇的,往往是比原本的真相更加痛苦的折磨。
根据张铁匠夫妇的对话不难判断出:张不负的亲生父亲应是张铁匠的弟弟,当年张不负的母亲怀上他时,他的亲生父亲便不知所踪,张不负的母亲想把尚在腹中的他打掉,却被张铁匠将打胎药换成了安胎药,于是便迫不得已生下了张不负。后来在张铁匠的坚持下,两人又装成了一对恩爱夫妇,并远走他乡来到此地。
如今看来,张不负的母亲虽说听从了张铁匠的安排,但却始终心怀愤懑。多年累积的愤懑在今日彻底爆发,最终以悲剧收场。
在石忘忧讲述的过程中,张不负始终静静地听着,一次也没有插嘴。直到石忘忧讲完,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多谢忘忧哥。”
“你……”石忘忧见他不声不响,反倒担心他心魔暗生,可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只能问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要去找你的生父吗?”
张不负摇摇头:“他都不想要我,我找他做什么?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爹!”
说着,他从炕上爬了下来,走出屋门来到堂屋,站在了妇人的尸身近前。
望着那张已失去生机的脸庞,张不负的眼中便又有泪水打转。
“想哭就哭吧。”石忘忧站在他的背后,轻声道。
“娘!”张不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贴在了妇人的脸上。
也许在旁人看来,妇人的所作所为并非良善,但对张不负来说,无论她是善是恶,她都是给予了他生命,并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救他的母亲。
这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