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封闭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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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梓淇尚未应付完她的期末作业和考试，《潮音之子》的筹拍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放浪的飞机忙了起来，老王的助理阿杰也不得不在高梓淇休假的日子里，兼职带着乐队赶一个又一个的通告。上午是媒体采访，下午是时尚杂志的侧拍，晚上是主题曲排练，中间还要插空发照片到微博，保持自媒体活跃度。这些细小的杂事，Cindy和她的助理小珠是不会管的，全部要高梓淇和阿杰来搞定。助理的工作一下子升级到了经纪人的领域，这让本来就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高梓淇有些吃不消。
“你去请假吧。”坐在前往摄影棚的GL8车里，李东安对昏昏欲睡的高梓淇说，“考完试再过来。”
高梓淇拍了拍脸，打起精神说：“没关系，我能兼顾。”
“我相信你能，但你没必要。”李东安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压榨童工呢。”
高梓淇乐了。
宽敞的别克GL8缓缓驶入位于通州的一个摄影棚的院子里。高梓淇先其他人一步跳下车，Cindy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隆冬时节，她穿着一件薄薄的大衣，站在冷风中高声指责着摄影棚的棚长。
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摄影棚，棚外的院子里堆满了杂物，走进摄影棚内，一股霉味和扬尘立即从地上卷了起来。
“他妈的。”Cindy骂了一声，“这家供应商以后绝对不能再用了。找的什么破棚。连个暖气都没有！”
放浪的飞机们搓着手跟在Cindy后面走向化妆间。化妆间内也十分阴冷。大家在镜子前落座后，高梓淇便急忙到外面找热水。
为他们拍摄ID视频的是一组看起来很年轻的团队，导演是个胖胖的女孩，仿佛刚刚从艺术学校毕业似的。高梓淇不知道此时该问谁，她便径直走向了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女导演。
“您好，有热水吗？”
当高梓淇问完这句话的瞬间，导演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立即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了高梓淇。
“你问我呢？”女导演挑起眉毛看向她，高梓淇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女导演又看向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用问责的口气说：“这谁带进组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远处一个穿着渔夫马甲、腰间挂着大力胶的男人跑了过来。他是这个剧组的生活制片，他看起来比女导演年长很多，但却对她挂着小心翼翼的赔笑：“对不住导儿，我没安排好，这位是艺人团队的助理，不是咱们组里的人。”
“多大点儿的乐队啊还配助理，没成星儿呢就摆星儿的架子了。”女导演轻蔑地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电子烟，熟练地点了起来。
高梓淇觉得自己面颊发热，她非常想发火，可却无处发泄。生活制片一把拉过了高梓淇，仍旧是一脸不得罪人的堆笑道：“热水在前面呢，跟我来。”
生活制片一边拎着保温瓶给高梓淇倒着热水，一边对高梓淇说：“妹妹别往心里去，热水这事儿不能问导演，人家觉得你不尊重她。”
“这就跟问路一样啊，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高梓淇嘟起了嘴。
生活制片笑了一声，然后便不再搭话了。
当高梓淇提着热水瓶回到化妆间时，李东安已经化好了妆，他正缩在沙发上，抱着他的羽绒服昏昏欲睡。高梓淇忽然想到女导演对他们轻蔑的言论，她不禁怀疑他们所作出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服装师给李东安选了一套时尚西装，瘦窄的裤脚只有八分长度，在寒冷的北京的冬日，他需要露着脚踝拍摄。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仍旧要表现得大方自然。每次镜头拍摄结束的短暂休息，高梓淇便抱着羽绒服跑向乐队成员，让他们可以披上暖和一会儿。
“其实不冷。没事儿。”赵爽看高梓淇一次次跑过来太辛苦，他摆了摆手，“你看我们头顶上那么多灯照着呢，这都大功率的灯，还挺热呢。”说着，赵爽用他冻僵的手指拽了拽衣服领子，假装热得半死的样子。
高梓淇笑着翻了个白眼，仍旧是把手中的羽绒服递了过去。
远处的李东安站在摄影灯下发着呆。场景内布置了很多面高大的立镜，他看着自己新修剪的头发和摄制组发给他的时尚西装，他有些晃神。他看起来太漂亮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李东安低头望着自己的羽绒服，那朴素而廉价的面料与身上的西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头一次发现，这件衣服是这么的破旧。
“李主唱，你的羽绒服是不是太薄啦？”高梓淇打断了李东安的神游，她将李东安的那件非常旧的新百伦羽绒服递给了他，这件老款羽绒服的面料不密实，随便拍打一下就会有鸭绒从里面扑出来，因此原本厚实的大衣如今也看起来单薄地可怜。李东安接过那件旧羽绒服，披在了崭新的剧组提供的高定西装外面，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喃喃说：“是有些太薄了。也太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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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梓淇送了李东安一件羽绒服，黑色的，看起来很朴素，包装也不算很贵的样子，李东安便接受了。然而，直到两年后，李东安在法国出差时才知道她送给他的是Moncler，是市价一万二的马云同款。
高梓淇给李东安送羽绒服的那天，是一个下着阴雨的清晨，乐队成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公司门口集合，一会儿薄荷影业会派车来接他们到拍摄驻地。《潮音之子》的拍摄是全封闭式的，节目组搭建了舞台和演播厅，同时也租下了怀柔影视基地旁的那家开元酒店，将其中的一层改造成了选手们的宿舍，每个宿舍住四个人，装修得很漂亮，像是国外高端的寄宿学校的宿舍一样。一旦进入演播大楼，所有人都要上交手机，不得与外界联系以免泄露内幕，同时，他们也将被禁足，不可以外出。
“要关监狱喽。”赵爽伸了个懒腰，他们坐在公司外干枯的小喷泉旁吸着烟。几个月前，就是在这个喷泉，他们还曾为是否要上综艺争论了一番，如今，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周雪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为了这次综艺，她从钢琴私教机构请了假，又将妈妈从陕西老家接过来帮她带孩子。周雪的妈妈领着周雪的小女儿一起来送她，一家三口在寒风中拥抱了一会儿，周雪便叫了辆车让他们回去了。
乐队的成员最后一次坐在喷泉的小台子上吸着烟。等进入了封闭式录制，他们就被禁烟了。所有选手在节目制作期间不可以抽烟、喝酒，生活助理也不能带。
“大学军训都没这么难受过啊！”赵爽像个瘾君子一样深深嘬着最后一支烟。
“挺好的，”法云说，“不良恶习可以趁机戒一戒。”
“我又不当和尚！”
薄荷影业的GL8驶入了园区，放浪的飞机们掐熄了烟，几乎是同时地叹了口气。李东安提起了行李袋，转身对高梓淇招了招手。
“这两周踏踏实实回学校考试吧。别再忙公司的事儿了。”
高梓淇点点头。想到要有三个多月见不到也联系不到放浪的飞机们，她心里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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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8载着乐队的成员们一路向北出了城区，前往怀柔的影视基地。前来迎接的只有两名选手管理，她们带着放浪的飞机们在酒店前台办了check in，然后帮他们将行李提到了电梯里。
“我叫小悦，是这次《潮音之子》的选手管理，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和一些简单的拍摄助理工作。”其中一名选管和大家握了手，为保证节目的私密性，选手们的宿舍被安排在了顶楼，需要刷卡才能通过电梯上去。小悦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房卡，但房卡上的号码却不一样，“为了让选手们多熟悉，产生互动，每个乐队的成员都会被拆散到不同的房间，和其他乐队的人相处。”
李东安接过了他的房卡，微微皱了皱眉。
“那大家先放行李，晚餐时间是六点到八点，错过就没有了。”小悦身边一个外号叫麦兜的胖胖的小女孩给大家介绍道，“酒店大堂有一间超市可以买日常用品和零食。八点半在演播大厅的二号会议室，导演组会和大家一起开会。如果有别的事情，大家可以来1803找我，我住那里。”麦兜例行公事般地把开场词背完，然后向乐队成员伸出了手，“那麻烦大家把手机上交给我吧。”
李东安最后再给他妈妈发了一条顺利到达拍摄基地的微信，然后就将手机递了过去，彻底和外界断开了联系。
这又有多难呢？不过是三个月的封闭式工作而已。李东安想，他当年都去过非洲的，比这里条件艰苦多了。然而，李东安并没能想象到综艺节目幕后的那些乌烟瘴气，或许比非洲大漠的风沙与自制炸弹还要令人心寒。
